鸡汤有毒

第2章


  搬家虽然不是一时半会的就能解决的,倘若人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也能搞出一番来去如风的滋味,顾北北在升高二那年跟着母亲来到了京城。
  鹤城的院子,后壁攀爬的葡萄藤,还有院落一旁种着的竹子,那些零碎童年以及豆蔻时代的时光都成了记忆,连同对父亲的回忆也脱落了背景,只剩下音容笑貌,徘徊在脑中耳旁。
  顾北北内心活动丰富,却总也不善言辞,对于这种感情找不出贴切的词语来形容,直到很久以后重温先生们的书,才知道这些逡巡在记忆中散不去又丢不下的东西,叫做乡愁。
  而乡愁总是依偎着人生出来,署去寒来春复秋。
  一列火车,七个小时,就此告别。 
  京城是大城市,初来乍到会对这个城市怀揣好奇,这里的人行色匆匆,脚步飞快,脸上带着木木的表情,离开了顾钊照顾的吴宝莉忽然变身女战士,无论做什么都有条有理,办理了工作交接,租好了房子,便在这个城市落户,且如鱼得水。
  顾北北并没有收拾太多东西,只带了一个贴身的笔记本,两本边缘已经有毛刺的书,还有几套合身的衣服放在手上的小箱子里,跟在母亲的身后。
  吴宝莉擅长投资,手头有不少钱,她并不亏待自己,租的房子是新式公寓,一栋十六层,小区火柴盒伫立般的房子鳞次栉比。通小径处树林阴翳,鸣声上下,与一街之隔的繁华地段形成鲜明对比。
  房间的家具俱全,连带电器也一并置办好了。整个家都显得亮堂,与从前总是带着陈旧古朴气质的鹤城旧宅完全是两个样子。 
  “这以后就是我们的新家了。”吴宝莉脸上带着轻松惬意的笑,眼中有光彩,离开鹤城之后她脸上的神色轻松了许多,只是一年,好像丧偶之痛便从她的身上消失不见,顾北北为此感到开心,却又觉得不是那么开心。 
  或许是因为失去的人被遗忘的太快——难道死去的东西就该被遗忘?
  那两本已经被磨得边缘起毛的书被顾北北放在了床头,她有些庆幸鹤城的那座房子并没有被母亲卖了,父亲省吃俭用买的书都在书房放着,搬过来的话会是一桩浩瀚的工程,好在鹤城的房价低廉,母亲也就没有打房子的主意,也没有人走茶凉,将顾钊的书房给拆了卖。
  一个人的书房,就是他此生的经历,一点一滴的打造着这个人的精神王国,而倘若拆分开来,就宛如一个国度分崩离析,一切都将消散湮灭,不复存在。
  吴宝莉不缺钱,故而对于女儿那些微末的请求,也抱着允许的态度——姑且当做对女儿的奖励与补偿,毕竟从小都是顾钊在带她。对于那些年她的缺席,吴宝莉也是带着遗憾的,她从来没有爱过顾钊,连带对顾钊的孩子也不怎么喜欢,虽然那也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
  住在新宅的第一晚,顾北北神奇的没有睡着,此间的月亮与鹤城并无不同,或许因为空气中的尘埃雾霾多了,使得月亮也蒙上了一层面纱。她没有开灯,趁着月光摸了摸那带着的两本书的封面,就像在回顾往昔时光。
  吴宝莉生顾北北的时候是剖腹产,因为她怕痛,在体会到那种痛楚时便坚决要求剖腹产。剖腹产的婴儿跟自然生出来的婴儿终归还是有不同的,顾北北从小便沉默且体弱多病,学说话晚,学走路晚,吴宝莉对此训斥过多次,态度颇为不耐烦,觉得顾北北太笨,没有她半分伶俐。
  呆,木,柴,笨,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顾钊在见识过她的教育政策之后便再也不肯麻烦她当一个好母亲,一手担负起顾北北的成长生活,吴宝莉乐的轻松,炒股投资两不误,积累自己的财富。两人自顾北北出生之后便默契的分居,之后再也没有提回到一间屋子里住这件事。
  顾北北开口讲的第一句话是“爸爸”,第一次学会走路的时候也是摔在顾钊的怀里,小时候的她体弱多病,半夜常常发烧而不自知,只是难受的小声哼哼,却不会开口和大人哭诉。
  顾钊为此从没有睡过一个沉稳的觉,每每惊醒都会下意识的伸手覆在顾北北额头上探她是不是又发烧,这种情况维持到顾北北四岁,顾北北需要自立,顾钊变成了每天晚上都会起来两三次去看顾北北是不是情况还好。
  因为生病原因时常缺课,顾北北和身边的小朋友没有什么交流。她虽然开口说话和走路都晚,却并不愚钝,相反极其早慧,沉默是因为她要留出视线观察这个世界。当行为举止和周围人都不甚相同时,便会被周围的人孤立。
  顾钊在发觉这点之后问顾北北:“你为什么不和小朋友一起?”
  顾北北那时候反问:“为什么非要一起?”
  顾北北并不觉得气馁,有时候不一样就是不一样,非要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只为和别人看起来别无二致,多么的费力不讨好。
  小孩和大人的差别在于不会总结出一套理论,却能一针见血。
  因为天真。
  顾钊对于顾北北的教育也不是大众教育,既然顾北北都这么说了,他便改变策略。倘若注定与众不同,便坚固内心,从这种孤独中摸索出属于自己的道。
  这之后,面临孤独,总归会有一个支点,让自己栖居。
  她趁着月光盯了好一会儿封面,牛皮纸,暗棕色,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美感,眼睛觉得累了乏了,困意终于上脑,趴在床上睡着了,一夜无梦,连对未来都没有什么期待。 
  顾北北的新学校叫静海中学,入学考试有些难,考过之后会根据成绩分班,顾北北成绩卡着宏奥班的线低空飞过,进了宏奥班。
  她对于衣着并不上心,在青春洋溢的高中生中并不起眼,扎着普通的马尾,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连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都像波澜不惊的湖面,掀不起一丝涟漪,因为个子高,逼近一米七,所以坐到了最后一排。 
  “好独哦。”下课后,顾北北听到有女生小声议论。
  她垂眉敛目,漫不经心的看着书,一页一页的翻过去,不时的在笔记本上记录一下,间或夹杂了哈欠声,因为没有睡好,眼圈都是青色,旁边的男生忽然倾斜上半身,侧头看她,戏谑道:“化妆了?”
  “没睡够。”顾北北微微一笑,平静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写文的时候忘记日本还有个城市叫京都……这么起名字确实不好,所以改成了京城~
大家都知道是哪里~不过因为是架空瞎胡诌所以还是挂个虚名吧~
修文基本都是修这个,见谅^O^
☆、顺风车
  父亲无数次告诫道,说话要和人眼睛对视,这样会显出自己的尊重,顾北北悉遵教导,这才见识到自己的同桌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长相很正,气质也带着一种笔直之意,是无论十八岁、二十八岁还是三十八岁来看,都不会有太大改变的长相,也就是所谓的少年老成,可能随着时间气场有所变化,倘若分别数年,也决计不会认不出来。
  “你又乱勾搭,谢南。”顾北北前桌的男生转过来笑着打趣,脸朝谢南,却借由谢南开的头和顾北北聊天,非常自来熟。
  “这叫照顾新人。”顾北北插科打诨了两句,把可能导致尴尬的话题引回来,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落落大方道,“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顾北北性情虽然冷淡,言谈举止间却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她什么话题都聊得来,只是说话言简意赅,对于家人和朋友圈以外的人极少关注,喜欢独来独往,平生朋友甚少,自觉知己一二足矣。
  那人一听有些讪讪,嘴角不自觉上扬,“这话说的,都是同学,哪里需要什么多多指教,当心我给你带沟里去。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潘赛安,他叫谢南。怎么样,有没有被我俩帅到?”
  潘赛安相貌比谢南更出色,如果说谢南是帅的标准,那潘赛安可以扣一顶“不一样的美男子”的帽子。他头发并不是纯黑色,而带着浅浅的栗色,阳光投射进来,偶或有一两根显得呆毛状,睫毛浓密,鼻梁挺拔,双眼皮,皮肤很白,瞳孔是烟灰色,笑起来有浅梨涡。说话的时候因为戏谑语气,便有一种桃花乱飞般的洒脱俊秀。
  虽然染发,衣服倒没有花里胡哨,而是意外的干净,天蓝色V领无袖T恤,银灰色长裤搭配帆布鞋,这使得空气仿佛都浸淫了一番年轻气息。他的形象好在和记忆中一幅画面重合到了一起,顾北北呼吸停滞了一下,连带手中的笔也有些失态,掉在了桌面上。
  她若无其事的捡起来笔,扶了扶眼镜,把方才的失态掩过去。 
  潘赛安将自己收拾的很干净,细节处却看得出来是精心打理的,人大概极其臭美。顾北北虽然戴眼镜,却是远视,故而看到他桌子上还放了一面镜子,心中微微叹气,男生百分之八十五都臭美,看来他属于大多数——只是他确实有臭美的资本。
  谢南却拿起桌上的尺子作势要抽潘赛安的手,口吻中带了几分嬉笑怒骂:“这才认识多久,你就这么嘚瑟,还要不要点脸了?”
  潘赛安笑嘻嘻的在尺子到来之前抽离自己的手,“下限那玩意你有么,”然后瞟了顾北北一眼,“北北,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顾北北知道他说话没有恶意,只是爱油嘴滑舌,便假作正经问道:“说什么,夸你肤白貌美大长腿,横扫全国不放水?”
  潘塞安本就只考两条椅子腿当支点在空中玩杂耍,听到这句后重心没有hold住,“哗”的一声摔在地上,一张天仙脸硬生生扭曲成了老丝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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