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有毒

第4章


  顾北北朝阳台指了指,然后挂上耳机。
  谢南顺着她的手反方向看去,看到一个小黑匣子。
  那是……有些年份的MP3了,早已淘汰出时代流行,如果不是谢南曾经有过一块,他真的会以为那是个U盘。
  阳台并非全黑。
  京城的夜是亮的,遥远处霓虹灯射过来的光辉让这里虽不能分毫毕现,视线也能一览无余,谢南按下接听键,听到谢阳略带焦躁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来?就算跟我置气晚上也要回家吧!”
  “就来。”谢南扣了电话,没有解释原因。
  “……好。”谢阳泄了一口气,没有对谢南的行为进行评价,今天下午的不快两人都没有提及,好像从未发生过。 
  谢南心中揣着不痛快回客厅,顾北北看到他,摘下了耳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要回家啦?”
  谢南忽然想要挤兑一下顾北北,“话说你就这么放我进来,你真不担心我当坏人?” 
  顾北北用眼神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轻轻一笑。
  当时她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浑身上下好似没骨头,然而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韧性,这在当时的谢南看来有些装的意味在其中,方才的好感也消耗了些。 
  且谢南觉得那笑意味深长,似乎含着一些嘲弄的意思,他眯起眼睛,从沙发上拽起来自己的书包,问道:“你笑什么,我有这么好笑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想多了。”顾北北说罢这句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不识好歹的味道,便加了一句,“不过谢谢你的好意。” 
  谢南欲哏别人一句,结果被别人哏住了,这叫他感觉十分不爽快,离开顾北北家的时候他礼貌性的加上一句“再见”,被顾北北微笑相送,一句话没有说。
  这种不爽快顿时升级为郁闷。
  顾北北目送谢南离开,心中松了一口气,没过两分钟,听到开门声,母亲回来了。
  她满面风光,大概是经历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饭在冰箱里放了一份。”顾北北收起书,起身准备给母亲热一热。
  “不用了,吃过了。”吴宝莉声音轻快。
  顾北北想到下午那辆黑色的车,和谢南争执的中年男子,还有熟悉的衣角,心中微微叹气。
  “对了北北,过两天跟我一起出去吃个饭吧,带你看一看上回帮忙的那个叔叔。”吴宝莉蝴蝶般盘旋一圈,倒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左照照右看看,“你来静海中学他帮了不少忙,总得表示一下谢意。”
  “叔叔姓什么啊?”顾北北阖上冰箱门,不经意般开口。
  “姓谢呀。”吴宝莉笑吟吟道。 
  顾北北离开厨房,经过客厅的时候停驻脚步,看向瘫在沙发上的母亲,“到时候直接叫我就行。”
  她关上卧室门,直接滑下去坐在地上,隔着一扇门听到母亲哼哼歌的声音,仔细一听,是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
  顾北北有点为父亲感到不值。
  父亲在世的时候,母亲和他便分房而居,两人从没有闹过红脸,比起夫妻,更像是朋友。顾北北因为先天体弱,父亲为了方便照顾他辞了工作,靠写投稿赚钱。那时候武侠尚兴,邵氏武侠剧风靡大陆,成为一代人的青春。武侠杂志和书数不胜数,连带养活了一批书店,女孩子看台言,男孩子看武侠,人人都做刀光剑影的侠客梦。
  白衣飘飘的不一定是素贞,也可能是西门吹雪。
  顾北北从懂事起便时常看到父亲伏案写文,他字写得极漂亮,字如其人,清俊飘逸,内里却有风骨不失。身后是满屋书籍,一室馨香。直到网络兴起,母亲追求潮流,买了台电脑,让父亲不要像个老古董一样还用打字机,心态要年轻一点。
  父亲听了只笑,虽然表面上顺从了她的建议,却仍然喜欢用手稿,影印版顾北北至今留着一版,就在箱子中留着,被档案袋封装着,厚厚一沓,牛皮纸上只潦草写着五个大字:故事新编。
  这本尚未写完,本来顾钊是想要再写三年,便可以留给顾北北当成人礼物。谁能想到会生病呢?生死之事从来由不得人做主,就算平时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希冀能当百岁老人,最后却连四十不惑的坎也没有迈过去。 
  这书因病中断,说好的结局,也没有写完。
☆、鸿门宴前夕
  顾钊曾调笑间对顾北北道:“要是你以后喜欢,说不定结局可以由你来写,如果这书有一天出版了,说不定还能搏个子承父业的美名。”
  可惜那时候陈凯歌的事业步步倒退,霸王别姬,成了慈父用最后一部推晚辈上去的作品。烂泥糊不上墙,着实让人懊恼。连带子承父业,听起来也多了一份嘲讽。
  可只过了一年,父亲就好像被所有人遗忘——母亲决口不提,新家亦无存在痕迹,连同那些关爱和温暖都再也不会有。就好像曾经的存在是一场梦,而这场梦中断之后再无可能续上。 
  尽管知道终归母亲是要有新的另一半来陪她走过下半生,顾北北也从没想过会这么快。
  她踉踉跄跄前行,面朝下摔在床上,脑中一片沸反盈天,趴了好一会儿,声音渐渐消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才起来去洗漱。 
  顾北北起早下楼慢跑了两圈,活动开身体,打了一圈太极,又将父亲照着书习得的武术温习了一遍,这才回到楼上。
  吃过早饭下楼,看到谢南离去的背影,顾北北若有所思,步行到离得最近的公交车站,前去上学。
  顾北北和谢南前后脚踏入教室的门,潘塞安踩着早自习的铃声慌慌张张的进来。他今天换了件粉色衬衫,看起来整个人更骚包了不少。
  “嗳,顾北北,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在朗读声中抓住这一句着实不易,好在顾北北耳尖,眉毛一挑,看向谢南,发现对方用书挡着嘴唇,说话的时候鼻翼翕动,很是好玩。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潘塞安这时候横插一脚,身体往后一倾,又成了昨天事故现场前的模样,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北北同学,吃饭要不要带我一个呀,我可以当护花使者的,帮你隔离大尾巴狼的觊觎。”
  谢南手中的笔“啪”的一声横陈在桌面上,“当心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潘塞安想起昨日惨剧,连忙坐正,不忘愤愤不平指责谢南:“见色忘友!”
  谢南瞪他:“想什么呢,我只是谢她昨天的一顿饭。”
  潘塞安智商极高,瞬时想到了前因后果,一脸惊讶到太平洋的表情:“你连登堂入室都做到了?”
  顾北北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身后的班主任,本想提醒,奈何老师健步如飞,此刻开口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潘塞安被提出去语重心长的受训。
  谢南也难逃一劫,两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面壁思过。
  下早自习后两人才解放,回来之后相互指责,“都是你的错!”
  “一起吃吧。”顾北北最后拍板,此话一出,世界终于安静了。 
  静海中学午休时间极短,所以大多数人都选择在学校食堂吃饭。三人坐在食堂的角落时,各种探究的视线都往这边扫来。
  “原来你们是邻居?”一探究竟的潘塞安知道真相后饶有兴致,“谢南,你家楼下,不也是你爸爸的房产么,你们家什么时候缺钱要租房子了?”
  “我哪里知道他怎么想的,估计是这边的房子留给我住,他跟人双宿双飞去吧。”谢南冷冷一笑,“周末还要我出去和那个女人一起吃个饭,我真怕我去了他吃不下饭。”
  “为什么吃不下?”顾北北抬眼看他,“鸿门宴?”
  潘塞安贴心给她普及前情,但顾及谢南的面子,只是隐晦的提了一句“谢南是单身家庭,他从小由他妈妈抚养长大。”
  “哦。”顾北北联系到母亲口中的只言片语,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但她没有说出来。
  她该说什么?
  难道要说“哦,真巧,我也是单身家庭,你口中提到的那个女人是我妈”吗?
  “别气了,总归要有这么一天的。”潘塞安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耸了耸肩,“这年头结婚的和离婚的一样迅速,谈钱伤感情,谈感情伤钱,女人管不住自己的心,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哦错了这里有女士……”
  顾北北擦了擦自己的嘴唇,凉凉道:“哦,原来你也知道这里有女士啊。” 
  潘塞安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我这不是口无遮拦么。”
  他说话的时候眼角上挑,神采飞扬,眸光流转,有点像父亲,顾北北想到这里打断自己继续想下去的思绪,心想她真是疯了,为什么要把这个人和父亲做对比?
  他根本没有可比性,尽管都长着一双桃花眼。
  顾北北视线转向谢南:“那你知不知道,你父亲是什么时候认识你口中那个女人的?”
  谢南拧眉,这大概是个让他无比懊恼的问题:“看样子认识很久了。”
  认识很久了……顾北北虽然不亲近母亲,却不愿意怀疑她婚内出轨,因为这不仅伤害了母亲在她心中的形象,也折辱了父亲。
  三人离开座位,将餐盘送往理残台,顾北北感觉身后一道锐利的目光追随着她,让她如芒在背。她回头搜寻,看到一个女生盯着她,眼神直白。
  那女生扎着高高马尾辫,点漆如墨,嘴唇嫣红,长相很漂亮,就是有点黑,看上去带了点新疆风味。见顾北北回头看她,低头跟旁边的女生说话,不去理会顾北北,一副很是不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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