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有毒

第24章


谢南最后评价道。对于顾北北的话,他理解了一部分,但他不是顾北北,也只能理解有切身体会的那一部分。
  “So we beat on, boats against the current, borne back ceaselessly into the past.”顾北北道,“明白吗?”
  明白吗?谢南不明白。
  那场旅途最后算不上一场愉快的旅行,两个当事人各怀心事,漫不经心的走马观花,最后心无一物,知道山是好山,水是好水,人是很多人。记忆清明的地方也只剩下身边这么个人是清晰的,剩下的都自觉打上了马赛克。
  回来之后便是报志愿和投档等一系列问题,成绩出来后,谢南和她收获了无数鲜花和掌声。尤其对顾北北,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起眼,最后却踩着线进了最好的文科院校,身为理科生,最后学了中文,也跌破了一堆人的眼镜。
  谢南则是照着他原来的计划,去了另一所理科比较好的学校,两人不在一处上大学,终究让家长感到遗憾,庆功宴上增添了无数光彩,只是当事人如何想,并没有人关心。
  谢阳财大气粗,给了两人各十万块的奖金,让他们当零花钱用。
  顾北北推拒不成,只好收下。 
  ————
  顾北北找的律师姓聂,叫聂修远,她从收集到的资料里选择了这个律师,因为他受理的案件都有难度,但又能打赢官司,年轻有为,对顾北北来说唯一的缺点就是价钱有点高……
  但这个缺点在胜率上并不算什么,钱以后可以赚,但有些东西是赔不起的。
  顾北北之前联系了聂律师的助理,约定了时间见面咨询,聂修远见到她的时候有些诧异,大概没想到客户会这么小吧。
  顾北北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聂修远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她的话。之后又分别提问了顾北北几个问题,顾北北滴水不漏的回答,确保万无一失。她思路清晰,言谈举止之间颇为冷静,倒是叫聂修远多看了她两眼,内心有些钦佩这个女生。
  “所以我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顾北北最后又申明了这一点。
  “律师的天职就是替主顾将官司打赢。”聂修远微微一笑,“这点请您放心。”
  顾北北心稍微平静了些,她蛰伏了太久,这件事早已成为心中的一根刺,一天不拔|出来,就疼痛难安,夜不能眠。
  然而回到家后打开电脑看到推送,心便沉了下去。
  居咸被一位优秀的老作家推荐进了作协,而因为之前作品获奖等事宜,被当地评为“海市十大优秀青年代表”,一时间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人人当做榜样。
  顾北北愤而关上电脑,无论再念多少遍金刚经,都无法平心静气。她不愿去想这件事会对以后造成多少影响,一位“优秀”青年榜样会有多少影响,而又有多少人心中的天平在此倾斜。
  “真相就是真相,一定不会被埋没。”她这么安慰自己,却没有什么作用,越发惴惴不安。
  那一刻她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喉咙仿佛被绳索卡住,双手只能无力的挣扎,所有的豪情壮志在一瞬间消失,就像一只在海上漂泊的小船,面临忽然来到的海啸,抬头看见的只是黑暗和咆哮。
  她又梦见了法庭上,法官敲一下槌子,最后宣布她败诉,所有人都嘲笑她不自量力,认为她造假,沽名钓誉,居然妄图靠这种方式博取名声——
  “她一定是个疯子。”顾北北听到这样一句话,猛地起身,直接惊醒。
  豆大的汗滴从鬓角沁出来,濡湿了浓密的乌发,顾北北双眼有些失神,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口干舌燥,掀开毯子下床去厨房喝水,打开门发现客厅很冷,发现谢南根本没睡觉,在大厅发现了谢南。
  “还没睡?”两人异口同声道,发觉和对方说了一样的话后又不约而同的笑起来,只是谢南笑的无拘无束,而顾北北笑的勉强。
  “做恶梦了?”谢南率先问情况。
  “你怎么知道?”顾北北去接水,然后坐到他旁边,“在做什么?”
  “隔着门都能听到你喊‘不’,吓我一跳。”谢南笑笑,“我在看有关引擎方面的资料。”
  “你不是要去数学系吗?”顾北北有些奇怪。
  “触类旁通吧,数学系是通吃的专业。”谢南拿起旁边厚厚一叠东西,“想以后转计算机行业,结合云计算,做新式网络游戏。”
  “荼毒青少年啊。”顾北北随口打趣。
☆、老友记
  “怎么能这么说呢?”谢南扬眉,“这叫益智大脑,运用得当,还可以打个幌子进课堂呢。”
  “这么神奇?”顾北北在这上面属于门外汉,只能听个热闹。
  谢南听到她这句话立刻由刚才的闲散状态坐直,“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学习机真的是用来学习的?多少人用它们上课正当玩游戏了?”
  顾北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叫谢南觉得这漫长黑夜也不算难熬,本来看东西有些昏昏欲睡,这会儿也清醒了几分,“以后东西肯定都朝全息发展,到时候如果把所有压力都转移到硬件上不现实,有多少人能负担的起硬件价格?所以需要把计算能力都转移到服务器上,不需要用很长时间下载客户端,而是触摸便能进入。”
  “哦~”还是没听懂,不过可以装懂,顾北北看谢南讲到兴奋的地方,有些不忍心打断他。
  “我想以后往这上面发展,等进了大学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于自由支配。做出一番成绩,就可以……”谢南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就可以什么?”顾北北语气促狭,眼角带着笑意。 
  “可以摆脱我爸。”谢南长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我爸和你妈,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然后把关爱倾注给他喜欢的人。我没想要他的东西,我想以前他没给我多少关心,以后也不需要了。毕竟欠的越多,说话就越难。再说,我真担心他哪天为了他的生意,把我给卖了。”
  他说到这里,苦笑一声。 
  “怎么会?”这点顾北北倒是没有在意,“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他的野心在膨胀,毕竟事业版图处于扩张的上升期。”谢南娓娓道来,“他处于黄金年龄,自然不可能满足于现在的水平,人都想着往上走,站在原地就已经是退步了。我来之前他跟政府基本不接触,后来潘……潘赛安父亲出事那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对,他大概已经站队了。”
  顾北北神色严肃起来,“所以才会知道潘叔叔会出事,是因为他们没有站在同一战壕里?”
  谢南艰难的点头,“我以前恨他,到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怕他,后来想明白了。”
  顾北北有点明白这一年为什么谢南和谢阳极少有冲突,因为谢南已经不再去忤逆谢阳,而是在那时候就试图走另一条路,避开谢阳可能带来的影响。
  这样才能将损害降到最低。
  顾北北对于这个家庭的观察并不多,她不得不承认她只将这里当做了暂时停驻的港湾,将来有一天她总会离开,所以才不会多投视线在这里。
  从这方面来说,她和当年的母亲并没有什么两样。
  “加油。”除此之外顾北北并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对谢南来说,这就足够了,他脑子这时候又转过来弯,想起刚才在大厅都能听到顾北北的那声“不”,有些好奇,“你刚才做了什么梦?我在外边都能听到声音。当然你不方便说的话就不说好了,”
  “梦见败诉了。”顾北北肩膀有点塌,也许深夜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让披着铠甲的战士都能有软弱的一面,“老实说,我真的有些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谢南不解,“难道证据不足?但即便如此你也站在绝对屹立不倒的地方,你在担心什么,北北?”
  “我刚刚了解到消息,居咸进了作协,又被评为十佳优秀青年。”顾北北轻声道,“这里面牵扯多少?所谓的真相真的有人想要它出现吗?有句话叫做‘当正义实现时,就是对政府的褒奖’,如果胜诉本身就让政府扮演了卑劣角色,那这份真相,真的有希望成为站在阳光下的真相吗?”
  “你为什么要忧虑这么多给自己增加压力?”这会儿轮到谢南给顾北北开导,他发现有时候想得多的人反而会进入死角,明明那么有勇气的一个人,到了在乎的事情上仍旧瞻前顾后,思虑过深,导致向前的时候背负太多,步履蹒跚,“法律是至高无上的,真相就该是真相,不会被任何东西掩埋。”
  这话听起来颇为理想主义,然而此时此刻,做任何退让都没有意义,只会让本来不占理的一方更加穷凶极恶而已。击剑或斗牛时,如若一方露出了退意,必定没有好下场,前者落败,后者丧命。
  “狭路相逢勇者胜。”谢南道。
  “我明白了,刚才我钻牛角尖了。”顾北北松了一口气,精神振作起来,“现在谈那些东西太早,我只要全力以赴、不,是竭尽全力就好,剩下的,如若失败,就继续,如若成功,就将这结果烧给我父亲看,该怕的,是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
  “对!”谢南和她击掌,异口同声道:“加油!”
  想来半夜振奋并不是什么好事,这种兴奋维持到清晨终于落下去,却也到了做事的时间,顾北北接到了来自聂律师的电话,跟她确认接下来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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