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有毒

第34章


  那之后,通信变得频繁起来,榆木疙瘩的脑袋也好像被点石成金,一下子通透起来,伴随着季节的前进,甜言蜜语如同无处不在的春天,萦绕在脑海。
  潘赛安如今的字迹变得很漂亮,以至于看信的时候总在欣赏双重的美感。顾北北从不否认自己从内心延展出的念想,尽管她对潘赛安并非一见钟情,却也不能否认见色起意之嫌,在信中也会调侃一下,说些当年没有说出口的话,譬如“如花美眷,娇花少年”。
  而潘赛安的回信则附带了照片,背景是草地,他箕踞其上,哪怕不笑,也散发着某种诱人的气息。
  顾北北也从自己的照片里选出一张寄了出去,并且调侃潘赛安:“不要在早晨的时候拿出来。”
  这样意味深长的举动被潘赛安回敬道:“我的姑娘,我给你讲个黄色笑话,并不是让你回复我一个更生猛的。”
  生活中的无限趣味,皆为人创造出来。 
  对于亲密的人,分享自己的苦痛与快乐似乎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了,只是顾北北和潘赛安却仿佛心有灵犀,将现实中的挣扎隐去,书信来往的世界被打造成了理想国,只有快乐和琐碎的幸福,而没有惊险和艰难。
  这并非正常的情况,两人却闭口不言。或许因为时间空间限制,能在这一方之地里将快乐分享成双份,也好过于将自己的苦楚加诸在对方身上。顾北北想等暑假的时候攒够钱去潘赛安那边,这个计划被放在了内心深处,未宣诸于口。
  阎老师知道顾北北在打工之后说了她几句浪费时间,顾北北低着头不敢反驳,最后被阎老师安排去图书馆,这份工作虽然有些累,却和顾北北的兴趣爱好完全重合,她心中大喜,对阎老师感激不尽,结果就是阎老师传达太太的意思,可以多到家中做客,交流一下厨艺思想。
  顾北北笑嘻嘻的答应。
  她把这些写入信中,问潘赛安现在是不是在吃可怕的黑暗料理,得到了泪流满面的回复,信统共回了三页,其中一整张都是用来赞美顾北北的双手之灵巧,并且无数次怀念当年顾北北做的肉丸子。
  五月份开庭的时候,人来了很多,阎老师阎太太、谢南、暴暴龙,连同已经怀胎四月的吴宝莉也在谢阳的伴同下亲自前来。
  那天天气并不好,从大清早便妖风四起,空气仿佛都弥漫着沙土的味道,还有雨腥味,连同人的心情也无法轻松。
☆、引狼入室?
  司法走的程序也上一次大同小异,只是这次更为严肃,居咸脸色灰败,全然没了上一次的洋洋得意。大概所有暂时逃过一劫的人总会怀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会永远逃脱制裁。
  而等到自己忽然双手被铐牢那天,大喊冤枉,大概是长久以来的无人问责和名利加身,使他狂妄自大,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甚至可以逃脱法律制裁,从未问过自己的良心道德。
  “刘懿先生,你曾经在法庭上信誓旦旦对我说,你在此之前从未见过我父亲,更没有到过鹤城,而现在证据确凿,显示你不仅来过这里,还惊慌失措的逃跑,你为什么要撒谎?”
  刘懿脸色灰败,撞人一说已是板上钉钉,无可抵赖,罪状盖棺定论,然而其律师经验丰富,加上没有造成重大事故,顾北北的父亲当初的伤情鉴定不严重,依据法律,故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吊销执照终身。
  这一次的证词和处罚,对窃稿事件的二审有作用,将证实刘懿在一审时法庭做了伪证。
  顾北北走出法院的时候发现下雨了,雨势不算大,她把熟人送走后拒绝了谢南的载行,一个人撑着伞往外走。
  大门口站着一人,伞遮住脸,看不清面孔,只能见到黑色的西装西裤,还有不算锃亮的皮鞋。
  然而顾北北第一时间滞住了呼吸。
  他抬起了伞,露出了面孔,面对顾北北微微一笑,终于开口:“北北,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这句台词上一次听到已经是三年前,那时候他还算是个青葱少年,身高一米八,消瘦,皮肤白皙,头发贴在脖子上,笑容明亮,说话不经大脑,做事冲动,坐在教室最后面发呆,回回成绩倒数,并不以为耻。
  现在的他,又拔高了一截,看上去比从前有力了许多,穿着得体,脊背挺直,谈吐间洋溢自信,丝毫没有从前来信时候的阴郁,好像那不过是天晴前的低沉。
  他的变化是巨大的,大到顾北北看到他的时候觉得陌生,不知道在此情此景下该如何开口。
  “怎么,看我变帅了难以置信,无法开口?”潘赛安的第二句话便暴露本性。
  顾北北将伞收起,往前迈了几步,张开双臂抱住他,两人在同一把伞下,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心跳:“好久不见,很是想念。”
  潘赛安愣了一下,终于将面具式的笑容卸下,一手撑伞,另一只手环住顾北北,将下巴放在她肩上,微微一侧,便靠近了她的耳垂,说话时候声音直入心脏:“太久了……”
  他说话宛如叹息,连回音都在荡漾,顾北北踅摸出那么一丝委屈,想要开口安抚,却不知从何说起,连带自己那些阴翳心思也被这样一个拥抱给散没了。人还在,希望还在,暂时的困难算得了什么呢?
  潘赛安不说话也不动,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
  “酸不酸?”顾北北见他这么长时间不动,就这么抱着,忍不住开口。
  “啊?”潘赛安有点摸不到头脑。
  “我说你手啊。”顾北北松开他,将伞从一边换到另一边,拉着潘赛安离开法院门口,“找地方坐,这里傻站着做什么?你出一趟国明明变聪明了不少,怎么现在这么木?”
  “看到你,什么都忘了。”潘赛安终于恢复了点油嘴滑舌。
  “终于上油了。”顾北北调侃。
  本来有的暧昧气氛这下子全没了,潘赛安心中为顾北北的不解风情哀叹,后来转念一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他反手握住顾北北,手指和顾北北交错,十指相缠。
  顾北北微微一笑,“终于起步了。”
  潘赛安暗暗叹气:“这个梗要玩多久?”
  “水手先生不用桨,扬帆起步全靠浪。”顾北北笑着道,“我心似海,你何时到岸?”
  “水手先生一生都在海上浪。”潘赛安的答案很机智。
  “你真够黄暴的。”顾北北猛地停下,潘赛安跟着她的脚步一起停,伫立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顾北北一手将他的眼睛遮住。
  “你睫毛又长了。”顾北北道。
  “你怎么发现的?”潘赛安有些惊奇。
  “我观察你很久了。”顾北北想到当年潘赛安和谢南一起陪自己回家的时候,她看着当时躺在沙发上的他,目光精准的像游标卡尺。
  “是吗?”潘赛安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原来你早看上我了,你怎么不早说?”
  “观察待审核啊,喜欢又不是非要在一起。”顾北北脚步节奏慢了一些,潘赛安习惯跟在她身后,总是担心他跟不上,或者跟着跟着就丢了,尽管这话听起来有些滑稽,“有时候忽然心动,但之后没有续航,就很容易中断了。”
  潘赛安若有所思,“啊,是了,是不是当初如果我没来找你,而之后不给你写信,你就这么把我给忘了。”
  “也许会吧。”顾北北并不确定,她不是个长情的人,却也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有些人的一生难以爱上什么人,偶尔会心动,但那之后考虑到一些情况,便不会主动。如果总会面临分别,人又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你真无情,没想过主动追吗?”潘赛安握紧顾北北的手,“幸好我主动了一步,其实当时如果不是分别,我大概永远不敢对你说那些话。”
  “我主动了,又对你始乱终弃怎么办?”顾北北诚恳的面对自己的内心,说话诚实的让人欲哭无泪,“矜持,娇嗔,欲拒还迎,都不是不开口的原因,唯一的理由大概是分量不足以让我改变人生轨迹吧。”
  “那现在分量够了吗?”潘赛安侧头问。
  “够了……”顾北北垫脚在他嘴边留下个轻吻,“超重了。”
  她这个吻很轻,像蜻蜓点水般来了又去,潘赛安如果任由她离开,那就是脑子不清楚。于是他的手动了,按住顾北北的脑勺,压向自己,唇印着唇,严丝合缝,不留一点空隙,撬开顾北北的牙齿,去勾顾北北的舌头。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眼睛依旧被顾北北蒙着,完全靠直觉去触碰顾北北。 
  顾北北舌尖轻轻碰了他一下,咬住他的舌头不让他乱动,松开遮住潘赛安眼睛的手,眼睛弯弯,满是笑意,鼻尖和潘赛安鼻翼碰了碰。
  潘赛安了然,松开了顾北北。
  “步骤有点快。”顾北北轻声评价。
  “距离太远,怕信号覆盖不到,所以要加强处理。”潘赛安接话,“况且不盖章的话,生怕被人抢走。”
  顾北北低头笑,眼角带出明媚,“那你动作要快,早点回来。”
  潘赛安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笑,浓情蜜意尽在其中,他忍不住俯就,在顾北北眼角盖戳。
  雨越下越大,两人在咖啡馆屋檐下躲雨。
  顾北北食指点住潘赛安的额头,顺势往下,滑至鼻尖,在嘴唇边停住:“记住,军-事-重-地,闲人免进,懂?”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脸颊带红晕,却不低头,直视潘赛安,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潘赛安立正,五指并拢,抬至太阳穴:“是,长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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