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平移

第53章


另一个玩意儿是“蛀洞旅行大变脸”,两个透明球由弹性管相连,管径很细,玩家要努力顶开弹性管钻过去。人钻到弹性管之后,它就开始发疯般地扭动,把其中的人扭得像洗衣机里的衣服。等好容易钻到另一个球内,那个看似透明的圆球原来暗含机关,从外边看,里边的人是原型经过拓扑变换后的形象,至于如何变换则是完全随机的。小刚被变成一个打结的人,而朴智远则更恐怖,把身体内腔翻到体外了(这是拓扑变换规则允许的),各种器官密密麻麻地悬挂着。外边的小英吓得捂住眼睛,而里边的哥哥还在急切地问:我变成什么样子了?变成什么样子了?
    三个星期后,他们又发现一种新玩意儿:最高通感乐透透。摊主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年轻姑娘,年龄比小刚他们略大一些。她非常漂亮,细腰盈盈一握,彩色头发扎成两个冲天辫,吊带小背心,超短裙,身上挂满了小姑娘们喜欢的饰件。看见三人过来,她高声吆喝:
    “乐透透节日大酬宾!庆祝地球飞船胜利抵达拉斯维加星!一月内八折优惠!”
    小刚走过去,笑着说:“那你得对我们更优惠一点,我们仨都是摩纳哥号的乘员。”
    “是吗?你挺厉害的,不到一个月,拉星话已经说得很顺溜啦。好吧,对你们七折优惠。”她把三位客人迎进来,又加了一句,“其实对你们不必优惠的,反正新移民们都拿着一张无限透支信用卡。”
    不过她还是用七折优惠让三个人玩了乐透透。是一个类似宇航头盔的玩意儿,戴上它,经过十几分钟的调谐,玩家就能得到最高的快感,是一个人在一生中所能享受的快感的综合:婴儿吃母乳时的快感;婴儿被妈妈轻抚脸蛋的快感;恋人接吻的快感;极度饥渴时进食饮水的快感;大成功的喜悦;享受蓝天白云、清风山泉时的喜悦;等等,当然也少不了性快感。它们综合到一块儿,成了“痛彻心脾”的快乐,同时又是很温和的,不带烟火气。三个人都沉溺其中不愿离开,但女摊主只让每人玩半个小时,说这是法律严格规定的,每天不能超过半个小时,否则它就变成最厉害的毒品了。临走时小刚有点恋恋不舍,倒不是舍不得这种玩法,而是离开这个漂亮快乐的姑娘。他说: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电话吗?”
    “当然可以。你叫我阿凌就行,我的电话在招牌上写着呢。”
    小刚介绍了这边三个人的姓名和电话。“那,我能不能请你吃顿饭?”
    “我当然乐意。”阿凌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有无限透支卡,一年内有效,所以在这一年内你尽可以多请我几次,我绝不会嫌麻烦的。不过今天不行,哪天我有空吧。”
    智远说,那我们下周来找你吧,我们仨轮流清你。三人离开了这个小店,小英撇着嘴说:
    “小刚,刚先生,你对姑娘们的进攻非常果断啊。”
    小刚笑着说,这也属于谢米纳契先生所说的男人的冒险天性。小英反驳说,谢米纳契只说“人的冒险天性”,可没专指男人。小刚笑着说,“这就对了,女人也有冒险天性的,那你干吗不对你中意的男孩子主动进攻?”
    
    第二天他们在街上邂逅了阿凌,她仍是那身时尚打扮,只是外面套了一条淡青色的风衣。看见三人她首先打招呼:
    “喂,你们三位好。我还惦着你们的请呢。”
    小刚高兴地说,那咱们现在就去饭店吧。阿凌歉然摇头:
    “不行,我今天有重要事情,抽不开身。以后吧,下周吧。”她嫣然一笑,“如果下周我们还能见面的话。再见。”
    最后这句话有点没头没脑,未等三个朋友醒过来劲,她就匆匆离开了。小刚一直专注地望着她的苗条背影,小英有点恼火,用肘子推推他:
    “小刚哥你别看啦,你的心上人已经走远啦。”
    小刚扭回头,严肃地说:“你们没发现?她的风衣上带着一枚‘上帝之骰’的徽章。”
    “真的?我没看见。”
    智远说他也没注意到。小刚说:“我看见了,不会错的,就在她风衣的翻领旁。今天是星期几?对,是星期日,她一定是参加那个献祭仪式去了。刚才她说什么来着?她说‘如果我们下周还能见面的话’——她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了!”
    朴氏兄妹相当吃惊,没想到谢米纳契的警告在不到一月中就应验了。小英恍然大悟:
    “噢,你看她很瘦的,符合信徒的特征。”
    小刚沉思片刻,果断地摸出那枚徽章,带在胸前:“我要跟她去,看看那个教派到底在干什么。”
    “不行的、不行的!”小英震惊地说,“谢米纳契先生说得再清楚不过了,那儿沾不得的,一沾上就会上瘾。”
    智远也竭力阻止他,但小刚不在意地说:“我总不至于没有一点自控力吧。我一定要去,这么一个灿烂快乐的年轻生命,我不能眼看着她送命。”
    他拔步追上去,朴氏兄妹紧跟在后边,努力劝他,小英急得要哭,但小刚一点不为所动。那件淡青色的风衣在人群中时隐时现,三人一直追到一家大游乐园,密密的各种游戏摊点中夹着一个不大起眼的电梯门。这会儿门前已经排起长队,来这儿的人仍然络绎不绝。三人注意观察,来人果然都带着那种徽章。电梯门开了,阿凌和众人走进去,门又合上,门边的红箭头开始闪亮。小刚拦住他的两个朋友,不让他们再跟着,因为两人没戴徽章,再走近可能引起怀疑的。然后他用力握握两人的手,走近电梯门。
    这是那种循环式的电梯,此刻方向只能向下。门又打开了,小刚和前边的十几个人走进去。他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被人认出是冒牌货,实际上根本没人注意他。电梯里的人都微笑着用眼光互相致意,但却一言不发。电梯嗡嗡地飞速下沉,似乎已经来到很深的地下。它终于停住了,门打开,人们鱼贯而出。
    眼前的景象大出小刚的预料。他原以为这个献祭之地一定阴暗诡秘,或者庄严肃穆令人敬畏,谁知他看到的仍是一个大游乐场。这是一个大溶洞,空间极为广阔,穹顶几不可见。场内彩灯辉煌,笑语喧天,大分贝的音乐轰鸣着,几万个(或者是几十万个,小刚对这么多的人在数量上没有概念)盛装的男人女人在尽情地玩闹,跳街舞、恰恰、伦巴、芭蕾;抖空竹翻筋斗,打醉拳舞太极;反正一句话,是把地球上的全球狂欢节挪到这儿了。阿凌早就消失在人群中,就像溶入大海的一滴水,根本甭想找出来。
    小刚在密密的人群中困难地穿行,观察着四周。他原来担心这里戒备森严,其实即使不戴徽章也不会有人注意的。他挤到了广场中间,惊奇地发现这儿有一个魔幻般的玩意儿:一个黑色的球状物,静静地悬空漂浮着,黑球黑得非常深,似乎有无形的黑浪在里边不停地翻滚。小刚想,这就是谢米纳契先生说的“天之眼”吧,信徒们要通过它来升天。小刚在科学世家中长大,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超自然的灵物,便想挨近去仔细看。但在距离黑球相当远的地方,他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住了。屏障是半球状的,把那个悬空的黑球严密地包在里面。这当然不是上帝的法术,无疑是某种高科技的东西。
    小刚入迷地看着这个悬空的黑球,抚摸那道无形的屏障。他想,眼前的这一切绝非儿戏。
    音乐声突然停止,世界就像在这一瞬间突然停住了。狂欢的人们停止了动作,气喘吁吁地看着上方。从几不可见的穹顶上打来一束耀眼的光柱,打到广场中央的一座高台上。高台边有一支乐队,已经准备就绪。一个男人走到光柱中,向众人举起双手,大声宣布:
    “我,上帝之骰教第5222任庄家,现在主持本次升天仪式。请大家就位!”
    地灯亮了,把场地分成无数个棋盘格。下边一阵骚动,每人都作了轻微的移动,站到一个格子里,小刚也学大家占到一格中。
    庄家再次扬起手:“孩子们,向万能的上帝祈祷吧!”
    下边响起一片吟哦声。小刚赶紧学起东郭先生,哼哼哝哝地应付着。他很快就听清了大家念的祈祷词,原来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
    “我向万能的上帝祈祷,望上帝之骰能完成你老人家无力完成的事情。”
    小刚怀疑地咂摸着:这句祈祷词怎么不是味儿。信徒们不像是在膜拜上帝,倒像在调侃他老人家!没错,小刚注意地看看四周,吟哦的信徒们远远说不上肃穆虔诚,他们眼里都闪着顽皮的光芒。祈祷结束,庄家庄严地发问:
    “孩子们,你们都做好升天的准备了吗?没有做好准备的请退出圈外!”
    下边像小学生一样整齐地回答:“我——们——做——好——准——备——了——”
    这会儿小刚真想退出圈外——他可不想参加什么“升天”,把自己的命搭在里面。但他不想引起怀疑,咬咬牙,站在原地没有动。
    庄家开始掷骰子了。在他脚下的高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金属盘,银光闪亮。投光设备把它投影到天幕上,显示出其上密密麻麻的棋盘格,这些格子和众人所处的格子是一一对应的。庄家拿出一个黑色的骰子,上面有1到6各个数字,不过小刚随后知道,在这种掷骰方法中,点数实际是无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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