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众妖言

第93章


沈娜阴差阳错,倒助了他一臂之力。他变得愈发有恃无恐,更加狂妄。无声叫嚣中,父女二人四目死死相对。
“你们不要这样,我走,我走。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
静默中,只有沈娜睁着惊恐的眼,如一只落入虎口的羊般不停低吟着。
场面陷入僵局。僵直的众人,看着僵持的父女,二人一动不动,似传说中的两位武林高手在拼杀着内力。
“吴天!”
一个苍老又苍劲的声音传来,刺破沉寂,乍乱一潭秋水。似一颗呼啸流弹落入人群,遍地开花。所有人将目光迁向了声音出处。
沈玉莲不知何时现身楼上。几日不见,这还是人吗?活脱一个刚从坟头刨出的骷髅。眼窝深陷,目露凶光,如漆黑夜幕下出来觅食的饿狼。皱皱巴巴的老脸似一块在箱底压了三十多年的破绵布。皮肤酱紫,如张干茄子皮。青筋根根暴起,如具死尸死于窒息。她一步三摇颤微微行将下来,佝偻着腰,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如死鸡爪子般紧紧抓这楼梯扶手,整个一钟楼驼侠。
众人目光又随她之目光落于吴天之身,他怎么变成如是鬼样!脸色焦黑,更显眼珠苍白,如西游记中盗走迦裟的黑熊怪。嘴中似还冉冉冒着烟,无疑,他定是这颗流弹的直接受益者。但愿其别和长歧广岛一般弄个寸草不生,到时,什么霸王防脱,联合黑根怕亦于事无补矣。
众人目光大规模迁徙数次,两具挺尸才同时活生生摄入眼中。此时此地,瞬息变成了一荒坟。夜深人静,鬼哭神嚎,狼嗥鼠鸣中,两具僵尸“哗哗”抖着,慎得众人根根汗毛倒竖,背后“嗖嗖”刮着阴风。沈娜和吴婷的眼珠已然掉到了地上。“啪嗒”一声,震醒了白羽,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小…莲…”吴天于牙缝抖落俩字。
“你还要害我们到什么时候!”沈玉莲自丹田喷出一句,似二人的仇恨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初便已在积聚,听得众人无不毛骨悚然。
“扑通”这次跪倒的却是吴天。他深埋下头双手紧捂着脸。沈玉莲亦被削去半截儿。一群年青人缩小的瞳孔中,两位老人抱头嚎啕。
不错!吴婷的父亲,吴天。乃沈玉莲原配夫君。沈娜的亲生父亲,小雨的正解外公。沈娜、吴婷乃一爹膀胱爬出,同父异母之姊妹。这次,而人在姐妹相称,可谓名付其实。而小雨的两次遭劫,一次是于外婆家做客,一次为打外公家串门。两相扯平。俩老鬼各怀鬼胎伤害的却都是一家人,这岂不是那啥咬啥两嘴毛吗。
二人往昔的仇恨,似都不及此时的相遇。两人变成四人,四人变成六人,泪流满地。惨烈程度,云垂海立。整个屋子,又变成了南京大屠杀时,那个赫赫扬名的万人坑。所有人不禁潸然泪下,个个哭的挥汗如雨。那一刻,心泪注满乾坤。
朋友们,陆续悄然离去。眼前之景太过凄惨,如石油污染了北极冰山,谁也不忍再看。况弄来弄去都是一家人。清官难断家务事,又家丑不可外扬。多呆无益,无非徒增伤感。
吴天,沈玉莲应也算破镜重圆。若干年,两片老花镜谁也无力在追究从前。看样子,是打算携手夕阳下,白头偕老。沈娜,不!吴娜,父亲失而复得,半路捡了个爹。母亲无话,她又如何?亦正打算享受这份迟来父爱。吴婷在此家中虽只有一半血缘,但沈玉莲并未因其母抢走她丈夫而仇视这一冤孽。反而会一手一个将其们拥入怀中。吴婷在笑,显然,她亦正在享受此替补母爱。小雨,正于突然多出个疼他的外公和一个爱他的小姨的兴奋中窃喜不已。可白羽呢?算家人还是外人?于小雨说,他是此家驸马,可按吴婷呢?他根本不算个人!
姐妹俩的目光轮番剜挖着白羽仅剩三克的心灵。吴天、沈玉莲如何面对两个女儿?除了躲在屋中就是带小雨出去。而小雨则又为他有两个妈妈这一绝对优越而天真高兴呢。
白羽的脑壳在也拢络不住沉沉地思想,如山体滑坡般崩塌了。顺势而下的泥石无情的吞噬着他杂乱的思绪和破碎肢体。最终,将其深深埋于地下,深约千丈。今生,很难再见。然而,数万乃至数亿年后,或许被人掘出。亦也会是惊呼一片。
“看!这是我们先人的遗骸!”甲道。
乙走上前,端详半晌:“不,这是块伤心的化石!”
“真的!”丙道:“你们看,那两颗亮晶晶的东西,不正是他爱的永恒印记吗?可…”她微微皱起眉:“可为什么是两颗呢?”
尾声
白羽想到了冬梨。梨子好吃,可不总好吃。他的家乡,有种约定俗成的说法。虽是乡夫野话,没什么科学依据。但千白年延袭下来,经验中,亦不失道理。他们说,梨子,是从核开始向外坏的。一般,过了中秋就不能再吃。如此看来,冬梨这一不合时令的水果,显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爱情呢?一切事呢?儿时与友戏耍,总是恼了又好,好了又恼。恋人呢?踏雪寻梅,踩着蔼蔼白雪,追寻那粉红一抹,终于找到了!可雪落花飘,如是一片哀惋凄艳!难道,美好真的只建立在恶劣和悲哀之上?梅花香自苦寒来,闻得那阵阵幽香时,岂能轻松?谁能坦然消受这份怡然?难道,它顶风冒雪争芳斗妍的目的,仅为让人深深吸一口?那它不得不得叹息知己难寻了!即便有,亦是附庸风雅!看到梅花闻到香,谁会想到它的凄凉之处?花不禁黯然神伤。当它恍然顿悟仅是为了这悲惨结果而体验那苦涩过程时,又不禁顿足捶胸,扪心自问:我这是在干什么?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要得到什么?能得到什么?苦苦争春,难道就是为了凋零而撵作香尘?香如故,怕也不能长久!香短暂,取悦于人。白羽想,可自己连这小小心愿都无法如愿。自己的香,飘向何方?取悦于谁?一个人连自己都不能掌控时,追求没意义,成功没意义,失败没意义,一切都没意义,活着,又有何意义?
脚下的一切,如一弘硕大无比的清澈秋水,熟悉又陌生。人人,事事,物物。似尾尾鱼儿,穿梭游荡,无忧无虑。白羽环顾了一眼辉煌璀灿的城市的夜。不是眷恋,只是想最后再看一眼沉浮了近三十年的扰扰红尘。如今,该说再见了。将空白肉体真空迁至另一空间,没有哀愁、忧怨、灵魂。一切的一切全部留下,不带走一丝,一缕,一毫一厘。
他轻飘飘从空中盘旋而下,如一撮随风轻舞的柳絮。记忆,一幕幕活灵活现随风舞动。有哭,有笑,有悲,有喜。阴阳对立,当阴面大于阳面时,恍若隔世。他堕到软绵绵的大地上。可未听得头颅撞击地面那闷钝的爆裂声,却闻得一片嘈杂。脚步声,惊呼声,摇头叹息声,低声议论声,笑声,骂声,一切芸芸之声,令人死不安宁!救护车尖厉的呼啸刺破寂寞夜空。混淆着一切靡靡之音,震彻苍穹!
他躺在手术台上,能感觉微寒锋利的刀锋在皮肉间肆虐的横行霸道。错落零碎的骨头渣屑被一截儿一块儿捡出。但他无一丝疼痛。头顶炽烈的白光,似极乐世界的光芒。普照于脸,眼前却血红一片。他没有人之将死的恐惧忧虑,只有解脱般的安然。
他努力睁开眼睛,想一睹理想中的天堂。一轮金乌悬挂中天。万丈光芒,刺入眼中,生疼。他回想起了昨夜那可怕的一幕,当跨下去的刹那,两只有力的臂膀同时牢牢抓住了他。此时,他坐在顶楼,两张熟悉的面庞,四束焦灼的目光。刺目的阳光显得那样微不足道!沈娜、吴婷的相视而笑中,白羽重重垂下了头。
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两处青青草,何处筑荒茅?活着?死?爱和灵魂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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