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月亮

第20章


但她没有想到拉泽的反应会这样,她被吓坏了,一筹莫展,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能让拉泽原谅她。只会哭着求他:“拉泽,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对不起!真的真的对不起!呜呜呜。。。”拉泽最怕可欣哭了,但现在实在不想开口和她说话。他不是笨,他只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信任可欣,根本没想到可欣会利用他的残疾,博取他人同情。虽然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拉泽认为去教育局查拖欠工资的事,本来就应该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和他是不是残疾人根本没关系,不是残疾人就要不回工资了?可欣没必要趁他纵情欢愉后腿软,故意不让他戴支具足托,在人前突显他的残疾,博取他人同情,搞得他跟要饭似的,尊严扫地。拉泽看透了可欣这种做法暴露出来的内心深处的想法,才让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残疾。可欣趴在他身上,也不知哭了多久,突然感觉拉泽的身体紧绷,还发出吃痛的吸气声,抬头看他双眼紧闭,嘴唇发白哆嗦着吸气,抽筋的疼痛已经折磨得他表情变形。体位不正加上疲劳过度、情绪激动诱发了他剧烈的痉挛。从腰到腿的剧痛使他蜷缩起上半身,打侧身子拼命的在床上扭,双手紧紧抓住床单,双腿不受控制地绷直了乱蹬,可欣慌忙把他双腿抬上床放平,用双手手掌根部使劲按摩小腿内外两侧,相对用力并不停按揉,希望帮他解除小腿胀痛。同时上下滑动,替他舒缓。大约过了半小时,痉挛才止住。但他平时不用纸尿裤,大小便失禁得一塌糊涂。可欣帮他盖上被子,起身到浴室,准备擦洗用品,拉泽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痉挛,折磨得全身无力,他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眼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忧伤。等可欣帮他身上清理干净,转移到另一张干净的床的时候,他闭着眼睛,用虚弱的声音对可欣说:“用纸尿裤吧。”可欣一般不敢在他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帮他用纸尿裤,所以即使担心他会再次失禁,弄脏唯一干净的床,也没敢帮他穿。现在他自己要求,说明他现在身体状况比自己看到的表象要糟糕。给他穿上纸尿裤,盖好被子,可欣把窗户略微打开一些,透气。卷好弄脏的床单、被子、衣裤到浴室清洗。拉泽陷入昏睡中。次里过来送饭,也没吵醒他。次里回房,多吉问他可欣在做什么?次里回答说在洗衣服,眼睛哭得通红,还叫次里今晚搬去和爸爸睡,因为拉泽老师生病了。问拉泽在做什么?次里回答说睡觉。刚才拉泽那声大吼,多吉听得很清楚,可欣肯定是哭过了,多吉不知道他们出去办的是什么事,但显然起了很大的冲突,这时候也不适合自己出面,只有静观事态发展,寻找合适的机会。
  可欣在浴室里呆呆地用电吹风吹干床单,她不想看宾馆服务员嫌弃的表情,所以不想让他们知道,说些不该说的话再刺激到拉泽。她现在深刻的理解到“世上买不到后悔药吃”这句话的含义。是她为了走捷径尽快办好追讨工资的这件事,不顾拉泽的感受,亲手在他的心上撕开一道裂痕。可欣知道现在再后悔已经没用了,她担心的是拉泽醒后会怎么做?她脑子里像剪辑电影一样,闪过一幅幅画面,罗列了拉泽的可能的几种反应,自己采取的应对措施,然后结果会怎么样?但拉泽的反应,还是超出她预料的范围,让她束手无措。他对她准备的营养丰富的早餐,毫无兴趣,任由她扶坐到轮椅上,也不梳洗,只是垂下眼帘,静静发呆。可欣帮他梳洗,他既不配合,也不反抗,不管可欣哭闹恳求,一概无动于衷,一切任由可欣。连次里都发现他的不对劲了,把多吉带到可欣房间,可欣也希望多吉和他说说话,或许能帮他打开心结。就和次里,离开房间,让多吉和拉泽单独相处。等到送午饭进去的时候,多吉对可欣说:“我说什么他都不理我。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欣哭肿了眼,沙哑着喉咙说:“我也说不清楚。”多吉摸索到可欣垂放着的手,握在手里,拍了拍安慰她。饭菜放在拉泽面前,他像没看见一样,可欣喂他,他张开嘴含着,嘴里塞满了不咽下去。可欣泄气地放下手中的饭菜,把他嘴里的饭菜掏出来一大半,默默流泪。等多吉他们吃完了,让次里先带多吉回房休息。把轮椅转过来正面朝向她,她跪坐在轮椅前的地面上,抓着拉泽的手哀求:“拉泽,求你看着我,跟我说句话,好吗?求你了。。。”过了许久,拉泽毫无反应,可欣无计可施,抬起他那只被自己抓着的手,送到嘴里用力狠狠的咬下去,直到手上皮肤上沁出血珠,拉泽疼得一缩手,可欣急忙松嘴,抬起含着眼泪的眼睛,盯着他闪烁躲避的眼睛,哀求:“拉泽,我求你不要这个样子了,好吗?你打我骂我都可以,你不要这样对你自己!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你想逼死我吗?!”可欣鼓起破釜沉舟的勇气,抓起茶杯,往地上一摔,碎片四分五裂,她弯下腰要去抓地上的玻璃碎片,她动作很快,拉泽大骇比她更快,铁臂紧紧锁住她的身体,让她无法动弹,眼中含泪,嘴唇哆嗦着喃喃说道:“我吃。。。可欣,我吃饭,只要你不伤害自己,你叫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可欣松了一口气,软倒在他怀里,知道自己赌赢了,把他从轻度抑郁的状态中拉回来了。拉泽的表现是典型的抑郁症初期症状,因为可欣引发的信任危机,使他缺乏基本的安全感,将挫折转化为针对自己的愤怒,因而颓丧、抑郁。适当的心理治疗比药物更有效“心病还要心药医”。但并不意味着一切都过去了,拉泽已经好了,没事了。
  两人沉默相对,索然无味地吃着已经冷掉的饭菜。可欣一点胃口也没有,但她清楚她现在不能生病,要保持体力,混合着泪水,勉强自己吞咽下去。拉泽是怕了可欣,勉强振作,其实饭菜吃在嘴里和泥沙一点区别也没有。吃完了,可欣告诉拉泽自己累了,想休息一下,问他是不是也想上床躺一会儿?拉泽点点头,现在可欣说什么,就是什么。在拉泽怀里的可欣,很快就睡着了。疲劳过度加上精神紧张,她的健康其实已经处在临界点了,也是亏得她平时身体底子好,换了别人早就累倒了,拉泽也是身心俱疲,全身酸痛,抱着可欣暖暖的身躯,让他开始放松,不久也安心地睡着了。这一觉睡到次里拍门叫他们吃晚饭。饭桌上沉闷的空气,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感觉压抑,可欣明白现在自己要强作欢颜,宽慰其他三个人,可她实在太累了,连挤出笑脸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硬撑着没倒下而已。多吉开口打破沉默:“可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明天上午你可以抽空陪我出去办点事吗?”可欣看看拉泽,拉泽点点头。可欣回答说:“再过两天吧,明天上午我有空,可以陪你去,你想办什么事?”多吉考虑了一会儿,说:“去办残疾证。”可欣拉泽同时停住筷子,又同时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扒饭。
  多吉握着可欣肘关节一起走时,两人的步调慢慢开始协调起来,他也不像第一次那么紧张了,可欣的小腿也没有被登山杖打到,然后才发现他空着手,他告诉可欣忘带了。可欣脑中闪过一丝这桥段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不在焉,也没多在意。可欣声音里掩饰不了的疲惫,让多吉明白身边这个女人现在很脆弱。可欣倒不完全是体力不支,她主要是心累,陷入自责和自我怀疑中一时无法自拔。多吉现在把她从拉泽身边拉开,她竟感觉轻松了一点,没那么压抑了。多吉问东问西,可欣守口如瓶。对着多吉虽然不能尽吐心声,但至少他东拉西扯,分散了可欣的注意力,让她好过了一点点。当多吉问残联工作人员有没有盲杖配发时,可欣才醒悟刚才问他登山杖没带时,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在这方面多吉和自己的思维模式何其相似,一样那么务实。那天的事如果发生在多吉身上,他一定会认同自己的做法,会和自己默契配合,甚至会出谋划策,完善细节,直到达成目的。但发生在拉泽身上,竟差点葬送了这段感情。到底是自己太世俗,还是拉泽太脆弱?究竟是相似的人在一起幸福还是相反的人在一起幸福?看着东问西问的多吉和被他逼问得翻白眼的工作人员,可欣嘴角扬起欣赏的笑意,佩服他面对残疾、面对现实的勇气,既然命运已经如此坎坷,就该想方设法让自己尽量好过点。回去的路上,多吉拿那个可怜的家伙开涮,可欣甚至可以轻松地和他说说笑笑起来。说到得意的地方,两人紧靠在一起放声大笑。多吉问可欣,自己的眼睛可怕吗?需要带墨镜吗?盲态很明显吗?可欣告诉他,他的眼睛和以前一样很好看的,如果他想耍酷可以戴墨镜,盲态需要接受训练,就可以调整过来的。可欣和多吉在一起感觉轻松最主要的原因是,不用像踏入雷区一样小心翼翼谈论他的残疾,深怕触雷,一切就会灰飞烟灭。
  下午,拉泽要再去教育局一趟,问问事情查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解决?可欣望着他划着轮椅的背影,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又把话咽下去了。不出所料,事态和可欣在心里推演的结果一模一样,在办事人员这个层面上是解决不了的了,他用冠冕堂皇,无懈可击的官场上的一套敷衍着拉泽,不肯透露实情。事情不在他职责范围内,还不能马上找他上级领导,因为问题到底卡在哪个环节还不清楚,里面涉及到哪个层面的人物也不知道,如果撇开拉泽的感受不谈,可欣那一套确实是针对目前这种情况,最行之有效的,她利用拉泽的残疾,博取办事人员的同情,最坏的结果是即使他没法解决问题,他会因为同情拉泽而透露一些线索,让问题的解决,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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