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月亮

第46章


多吉来回拉拽了几十次,才把枯根拉下来。他用对讲机通知多吉把他拽上崖顶,他牙关紧咬,脖子上的青筋迸露,手臂因为用力过度微微发抖,双手交替沿着钢丝绳向上攀爬。当成功攀上崖顶时,多吉父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直喘气,他无力瘫倒在地面上,感觉气管火辣辣的,都喘不过气来了,想翻身仰面朝天,却动也动不了,无力地闭上眼睛。 
  可欣下了车,眼前熟悉的弄堂,那白墙灰瓦的小院正是她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外公的故居,抬头看院墙上新添的青砖雕磨而成门匾,砖框磨琢得极为光滑细腻,四角雕有祥云,楷书阳刻“可园”二字,给人一种朴素大方之感。梁振邦推开褐色院门,回身拖着可欣的手,把还在回顾往事的她拉了进去,院子里的亭台假山格局没变,只是比以前多了些花草,在不显眼的地方装了喷灌系统,保持着院内的恒温恒湿,空气清新,廊下画眉鸟啼声婉转悠扬,白雾迷蒙,宛如人间仙境。可欣被他拉到亭子里,扶坐在古筝前的圆鼓凳上,他俯身在她耳边柔声说:“试试音色如何?”可欣一眼就看出这架古朴典雅的紫檀木古筝价值不菲,忍不住手痒,弹起了《卷珠帘》,婉转低沉的琴音,似细雨打芭蕉,随着手指的旋转,速度的加快,如高山流水,缓缓流下,激荡回旋,远听无声,静听犹在耳畔。她信手弹拨,从容典雅,他慢慢陶醉在这意境中。。。
  等多吉缓过气才过来,帮拉泽松开钢丝绳和安全带的绳扣,翻了个身,让他仰面躺着,呼吸才慢慢顺畅平缓起来。多吉父子又花了些时间,把崖柏拽了上来。多吉很好奇什么样的树那么值钱,让次里看了告诉他,次里说就是一段很长的灰扑扑的枯树根,多吉心里直犯嘀咕。拉泽趁多吉父子拽树的时候,艰难的爬到石壁后,避开次里的视线,把已经满溢的纸尿裤换了下来,他裤子上已经沾了些屎尿,他哆嗦着手,草草清洁了一遍,他穿的是黑色的速干裤,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裤裆里湿了的那一大块的。他双臂交替前进,双腿无助地拖在身后,朝轮椅爬去。多吉父子坐地休息,次里看他爬得艰难缓慢,把轮椅朝他推过去,他稍微平复了下呼吸,按下brake,抓住两边扶手,想自己爬上轮椅,结果双臂脱力摔了下来,下巴磕在踏脚板上,蹭破了好大一块皮,舌头被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疼得他眼泪都飚出来了,伏在地面上直哼哼,轮椅也侧翻在地上,多吉把他抱上轮椅。回去的路上很多时候也要靠他自己用双臂攀岩下降,多吉父子一左一右帮他揉捏臂膀,放松用力过度拉伤的肌肉,又喷了些云南白药气雾剂在酸痛的地方,他们把可欣留下的专门放救援装备的登山包带上了,里面药品很齐全。
  梁振邦带可欣在可园里转了一圈,步移景异,整个布局比以前更紧凑精巧、疏落相宜。园内亭台楼榭,游廊小径蜿蜒其间,内外空间相互渗透。梁和柱子以及门窗栏杆大多漆广漆,那是不刺眼的颜色。墙壁白色,下半截铺水磨方砖,淡灰色和白色对衬。屋瓦和檐漏一律淡灰色。这些颜色与草木的绿色配合,给人安静闲适的感觉。透过花窗,能欣赏到屋外几竿竹子或几棵芭蕉,阶砌旁边栽几丛书带草,墙上蔓延着爬山虎或者蔷薇木香。匾额、楹取、书条石、雕刻,处处可见,平添了浓郁的人文气息。屋内装修成了新中式风格,里面的家具陈设全部换成了紫檀木,格局也和可欣住的时候不一样了,外公的卧室和原来的书房打通,改成了书房;种兰花的温室里装了一个king size的按摩浴缸,边沿布置了几块玲珑的石头,高低屈曲任其自然,兰花点缀其间,置身其中竟有泡露天温泉的感觉。可欣现在住的小窝,最遗憾的地方有两个:一个就是浴室太小,只能装个普通浴缸;另一个是古筝放在家太占地了,怕噪音扰民,以前弹过的那个被她送人了。在可园里用过晚餐,梁振邦就送可欣回家了。晚上睡觉前,她把璁玉紧贴在脸上,轻轻摩挲,深情轻吻。打开放在枕边的录音笔,在拉泽醇厚磁性的嗓音里安然入睡。
  拉泽他们回去的路上更费力,因为不仅体力消耗掉一大半,而且还带着那株崖柏。回到学校时,已经是凌晨了,一路都没遇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崖柏锁在多吉宿舍里。三人累得衣服也不脱,拉了被子盖身上就呼呼大睡了一天。拉泽醒来时,身下的被褥、衣裤已经尿湿了一大片,不知道自己在失禁的尿液里泡了多久,感觉冷飕飕的,想起身换衣裤,双臂却酸痛乏力到连抬也抬不起来,挣扎了半天,不但没爬起来,还痉挛了起来,连大便也失禁得一塌糊涂,弄得浑身都是。他再也按捺不住绝望的无助,在心里嘶喊着她的名字:可欣。。。可欣。。。可欣。。。。。。
  睡梦中的可欣一阵心悸,迷迷糊糊握紧手中的璁玉放在心口位置,脑袋在枕头上不安地左右摇晃,泪水挂满双颊,嘴里梦呓着:拉泽。。。拉泽。。。拉泽。。。。。。
  他心如死灰的躺在臭烘烘的床上,死死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泪水顺着双颊滚滚滑落,恍惚中仿佛听见可欣的呼唤。想起他们将要出生的孩子,幸福仿佛触手可及。只要能让妻儿过上更好的生活,自己受再大的委屈都值得。堂堂七尺男儿,即便双腿残疾,却也不需要在女人的羽翼保护下过活,更不需要任何同情施舍。他要倾尽全力攀上他的人生顶峰,用财富托起他的高度。他尽量引导自己想象与可欣在一起的幸福画面,养精蓄锐,静待双臂力量恢复。隔壁的多吉父子,也累坏了,呼噜声此起彼伏,一点也没醒来的意思。不知过了多久,双臂终于有支撑他坐起的力气,他咬牙强忍着酸痛,转移到轮椅上,每划动一下,双臂就如同被刀割一下,疼得他冷汗直流,尽管如此,他还是赶在多吉父子没睡醒之前,洗完了澡,转移到另一台轮椅上,给自己喷了药,换好干净衣裤、床上被褥。把弄脏的衣裤、被褥通通浸泡在水里。他在轮椅上稍事休息,翻出一袋肉脯,想吃点东西,补充点能量,双手颤抖,无力撕开包装,甚至无法抬高手臂把袋子送到嘴边,他低头叼起袋子,夹住脖子和肩膀中间,费力地用牙咬,撕拉开袋口,咬了一大口肉脯,迫不及待咀嚼吞咽。肚里有粮,心里不慌。有了肉脯垫饥,手抖也不那么厉害了,他又找了些其它食物,吃饱了肚子后,把衣裤、被褥、轮椅坐垫套都刷洗干净,想办法晾晒出去,才又回到床上,躺下恢复体力,他骨头都快散架了。在这过程中,他不止一次地想到如果可欣在,会怎么样,自己就不用怎么样。
  可欣一次次拨打着拉泽的手机,她知道信号不好,很难打通,但还是抱着侥幸,哪怕听到他的只字片语也好。今早发现自己泪湿枕畔,心里莫名不安,恨不得马上见到拉泽才能放下心来。多吉父子起床后,也都嚷嚷着肌肉酸痛,次里泡了方便面,父子俩狼吞虎咽吃完了,才想起拉泽。多吉推醒拉泽,问他接下来的打算。拉泽让他把自己弄起来推到隔壁,他要把崖柏局部抛光,先把崖柏泡水5分钟左右,再用电动钢丝轮,轻轻顺着纹路,打磨掉崖柏上的朽皮。经过数遍打磨,崖柏散发出醇厚的中草药香味,香气清远悠长,韵味十足。已经能看到深红色的木质轮廓时,用单片的软钢丝轮,清理缝隙的黑色朽皮缝隙,重复数遍,基本打磨到位。接着用小刀、勾刀,把死角的朽木皮,轻轻刮掉,他小心谨慎,耐心的一点点轻轻刮,怕会留下刀痕,这样会非常难看。基本到位后,用杜邦丝轮顺崖柏轻轻打磨抛光,那种非常漂亮的,光可照人的效果就出来了,他选好几个角度,拍了几张满意的照片。从照片中可以清晰看出细如发丝的年轮,是很开门的极品陈化料。陈化料,指的是崖柏的树皮、边材在悬崖上已经完全风化朽光,只剩下了芯材部分,有人称为风化料,有人称为脱骨料,亦有人称为舍利料。没有树皮,没有边材,那一道道沟壑,代表的是岁月,是沧桑,是顽强。(崖柏按年代可分为生料、老料、陈化料三种。其中,生料指的是崖柏活体直接砍伐的料子,质地疏松、水分大、油份小,成品容易开裂,香味刺鼻;老料指的是生料经过漫长生长,直到树体越来越大,在悬崖峭壁缺乏营养的环境下最终死亡。老料质地、油性、香味都比生料强,价格更高。崖柏的最高境界就是陈化料,几乎所有藏友都在追捧陈化料。陈化料是老料在死后,留在悬崖上自然风化几百年的料子,油性大、质地好、香味醇厚。按照产地分,崖柏有四川料、川藏料、太行山料等区别。)锁好门,稍事休息,打点好自己,让多吉推着他找有手机信号的地方联系买家。
  他事先已经锁定几个“崖柏”买主,并对他们做了深入了解和摸底调查,这些买主有囤货的,也有从事“崖柏”根雕生意的。除了比对谁的出价高,还要看谁能满足他提出的交易条件,他不但要确保自己和多吉的人身安全,毕竟他俩都是残疾人,遇到不可靠的亡命之徒,不仅前功尽弃,还会白白丢了性命;而且他还要运用可欣教会他一些洗钱技巧,铺好后路,规避掉法律风险。“嘟———”手机里终于听见一声接通的长音,可欣激动得心神激荡,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八度:“喂!喂!拉泽!你听得到我声音吗?”没想到会接到可欣打来的电话,拉泽一听见她的声音,欣喜若狂,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像打了鸡血一样:“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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