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不淑

    苏念语这一趟出门，可谓是欢欢喜喜出门，又是快快乐乐地满载而归。
    不仅趁着大好的晴日去汪府看了汪旋，还拐了个弯去潘府看了潘静若；只是她去的时间不对，正好遇上了潘静若在休憩中，她并未能进了屋去看看她。
    只得把她带来的礼物交给了潘夫人，又问候了潘静若的情况如何之类的，在得知潘静若的状态好了许多之后，她总算也放了心；又因着和潘夫人也不算多熟，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会话，便离开了潘府。
    回府的路上，苏念语坐在马车里还心情甚好地和元香元秋道：“前几日还在听汪旋说潘家姑娘情况不大好呢，今日这一上门却是得知了她将痊愈的消息，我也是替她高兴的。”
    元秋正默默地给自家主子剥着红澄澄的橘子，元香则是把少女护着，以免马车这一颠簸，就把人给晃坏了。
    闻此一言，却想起方才潘夫人招呼她们时那勉强的神色，“若是潘家姑娘真能好起来，奴婢自也是为她欢喜的，可是奴婢瞅着潘夫人面色并不算好，总觉得她待我们是有敌意的。”
    苏念语略一回想，却也理解潘夫人为何会待自己那般淡淡的神色：“……潘静若如今变成那般模样，潘夫人定是在心里头怪上了我们苏府的人，别说今日来的人是我，若是换成爹爹或者祖母，想必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以潘夫人那般率直的性子，没直接把我赶出来已经算好的了。”
    “可潘夫人这般待人也未免欺人太甚了些，”元香还是气不过，“真要论起来也是冤有头债有主的，明明是二姑娘犯下的错，又怎能怪到其他人的头上来。”
    苏念语只摇了摇头，“潘府出了这事，潘老爷潘夫人心痛一些也属正常，我也总不能在这个时候与他们计较这些；总归现在潘家姑娘的情况有所好转，这才是最重要的。说不准到时候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元香嘟囔了一句，“若是这样，自然是最好的，就怕……”后面的话。元香并没说出口。
    苏念语也只是笑笑，没当一回事。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晃悠悠地停在苏府的门口。
    车上的人这才下车，便有小厮迎了上来，小声道：“大姑娘。方才有双喜苑的人过来与小的说，若是看到您回来，就告知您一声小少爷在等您。”
    苏念语彼时还抓在元秋的手上，闻言显得有些惊讶，“等我？”
    元秋却是机灵灵地跟上前来，笑道：“自小少爷回来之后，姑娘您一直都陪在他身边，您这一出府就是半日，小少爷想您念你也不是不可能。”
    苏念语这么一想，倒觉得有道理。抿唇笑了笑，“这敢情好，正好我这一趟出门还给他带了些东西，拿过去让他看看喜不喜欢。”
    主仆三人连玉兰苑都没回，直接就往双喜苑而去，身后还跟着一名拿着东西的小厮；将将一到地方，便看到院子大门口外除了两名守门的婆子，还有一个大丫鬟模样的人正焦急地转来转去。
    见到苏念语回来了，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赶忙小跑着迎了上来。“大姑娘，您可回来了。”
    苏念语见丫鬟那焦急的模样，便把唇边的笑容收了收，“怎么的。瞧你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是不是炎哥儿发生了什么事了？”
    那丫鬟意识到自己失态，边拿手抚了抚自己的脸，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小少爷原本都好好的，可到了午膳时间。不管奴婢如何劝说，小少爷都不肯动上一口；奴婢见怎么哄都不成，便想着过去请老夫人，小少爷却说只有见了你他才肯用午膳。奴婢也是被逼无奈，这才会去府门口提前说了声而没有亲自相迎，委实是因为小少爷这边需要有人照顾着，还请大姑娘您恕罪。”
    苏念语只道了句无妨，便赶忙往里走。
    大抵是她们站在外面的交谈声被屋里的人听了去，苏念语这才走到院子里，便见那位叫嚷着不吃饭的小祖宗站在门口；见她来了，便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把她望着，甚至还略为惊喜地往她走了过来。
    “姐姐，您回来了。”
    苏念语笑眯眯地搂住了他，直接带进屋里，边走还边问：“……怎么的？今日姐姐不过是出了个门，回来就听说了你不想用午膳，这又是为何？”
    苏子炎看着她，只轻轻抿了抿唇，“我只是吃不下。”复又望了身侧跟着的几个丫鬟，拉了拉苏念语的裙角，“姐姐，我有话要与您说。”
    苏念语并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只是笑着点头，“好好好，我知道炎哥儿有许多话要和我说。”却是回头对着拿着东西的小厮道：“把这些小东西都先搬到屋里去。”
    小厮应了声，便先往屋里走。
    苏念语这才笑着拉着自家弟弟继续走，指着前头小厮的背影道：“那些都是姐姐给你买的，等下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小人儿轻轻嗯了声，倒没有苏念语想象中的那般雀跃；却见他的一双目光不时落在跟着的丫鬟身上，果真似有什么私密话要分享给她的模样，她这才让把人都遣了下去。
    再等小厮也走了，小人儿竟巴巴地跟在他屁股后头，一并把门给掩得严严实实。
    这会儿，苏念语才在桌边坐下喝了一口茶，见他这般的举动不由又笑了。
    “炎哥儿，如今屋里只剩我们姐弟二人，你若有什么话便说吧。”
    苏念语并不觉得八岁的小娃儿能有什么大事或者重要的话，遂，这厢她很是闲情逸致地又抿了口茶；那厢，却见自家弟弟跑了过来之后，直接跪在了她的跟前。
    “姐姐，您救救刘婶吧。”
    苏念语被惊得差点没把口中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她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又把小小的人儿给拉了起来，“弟弟这是做什么？刘婶不是在她的家里吗？又有什么需要我救的？”
    苏子炎眼圈即刻就红了，眼睛一眨，泪水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大抵也知道此时并不是哭的时候。他连忙抹了一把泪，道：“姐姐，我骗了你，其实刘婶并不在她的家里。她……被刘姨娘抓了！”
    苏念语一愣，当真吃惊不小，“刘婶和刘姨娘无冤无仇，她又为何会如此做？”
    苏子炎不时抽噎着，哪里还有小大人的模样？当下便道：“那是因为刘姨娘想利用我。说是只要我亲自去跟老爷和老夫人提了让她升嫡母的事，他们一定会答应。”
    苏念语听到这里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就说刘姨娘这只老狐狸怎么会这么好心，把她的亲弟弟给送回苏府来，原来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而弟弟所说不假，若真是由他来开了这个口，父亲和祖母肯定不会有多大异议。毕竟，刘姨娘之前把炎哥儿“寻”了回来，是苏府天大的喜事，自然是大大的功劳一件；再加上是炎哥儿亲口要求，二位主家的定会认为他依赖刘姨娘。又念着这几年小小年纪的他在外头吃的苦，愧疚及补偿多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嫡母之位对刘姨娘来说简直就是唾手可得。
    而若是让她上了位，也不知苏府又得是什么样的一番景象。
    苏念语这么一想，牙关咬得紧紧的，若非是自家弟弟跟她说了这事，她还不知刘姨娘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
    她不由恼怒地一掌拍在桌面上，“刘姨娘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能做下这种事！”
    却是不想，她这一掌下去居然打到了一个硬物上。打的小手掌麻疼麻疼的，她垂眸一看，竟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
    她甩了甩手，皱眉道：“这又是什么？”
    苏子炎好容易收住的眼泪又下来了。只看了看自家嫡姐，随后一声不吭地把首饰匣子往她跟前推了推，自己却是抿着唇不肯说上一句话。
    苏念语看不得自家弟弟这般委屈的模样，只得先把人安慰了几句，这才把首饰匣子拿了过来，一打开。看到里头带头的东西时，她还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看出那是一截断指时，差点没吐。
    她即刻就把匣子推得远远的，脸色很是难看，“这又是哪里来的？还是说，谁给你的？”
    苏子炎眸中满是恨意，“是方才刘姨娘送过来的，说是给我的礼物。”
    苏念语一愣，又好似明白了什么，“……那东西是刘婶的？”
    苏子炎瘪着嘴点着头。
    事到如今，苏念语再不知今日弟弟为何会突然寻她，便真的是她太笨了。
    定是刘姨娘做得太过分，使得她的这个弟弟无法忍受，这才会急急寻了她，要她帮着把刘婶从刘姨娘的手中救出来。
    她叹了口气，把小小的身影给拉了过来，“若非刘姨娘把刘婶的断指送到你的跟前，你是不是还不打算把这事跟我说？”
    苏子炎只垂着眸不答话，小脸上却是几条泪痕；苏念语看得心疼，便拿了帕子帮他擦了擦，她低低道：“炎哥儿别哭了，姐姐并不怪你，你之前得了刘婶的照料，一直生活在外头，遂，你和刘婶亲，和我们不亲也是情有可原。可是，炎哥儿你也应该要懂得，亲人永远是亲人，是流着相同的血，疼你还来不及，自不可能还会害你；所以，你若是有事，便和我说，或者爹爹也行，我们自然都会站在你这边。”
    炎哥儿这才抬了朦胧双眼，眸中带有羞愧，就听他低低道：“姐姐对不起。”
    苏念语自不是为了听他的这一句对不起，可见他那满脸的愧疚神色，心知是听进了她的话，当下便笑了，“都是一家子人，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却是顿了顿，话锋一转，“刘姨娘这般死不悔改的性子，姐姐自然是不会轻饶她的，炎哥儿你且先不要担忧，待姐姐想想法子。”
    苏子炎这才眼巴巴望她，“姐姐要如何做？”
    苏念语轻拍了拍他的肩，“这是大人的事，你只管好好读书。”
    却是转身便往外走。
    倒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想到了把刘姨娘除掉的法子，而是她现在若不去观翠楼走上一趟，只怕刘婶会有危险。
    刘姨娘虽只是个姨娘，可是在府中的地位很是牢固，小爪牙更是遍地都是，想必炎哥儿在双喜苑里等她的消息这会儿也传到了刘姨娘的耳朵里也说不准；再加上刘姨娘原本就谨慎多疑的性子，兴许这会儿已经打草了惊蛇，忙着把刘婶转移；若是狠绝一点，杀人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苏念语一面走着，一面就吩咐元香迅速回院子里把丫鬟婆子及护院，能遣过来的就遣过来，直接去观翠楼门口汇合，赌的就是谁的动作更快。
    若是刘姨娘心存侥幸，或者是不以为然，也许她这一强闯，歪打正着也不一定；就算是她已经有所防备，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转移一个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毕竟这是苏府，并不止刘姨娘的耳目众多而已，一有风吹草动她若是得不到最新消息的话，那她这个苏府大姑娘也就白当了。
    苏念语快赶慢赶，风风火火的，手中的团扇紧紧拽着，手心很快就捏出了细汗，这一路上倒没看到什么异常；待她带着元秋到了观翠楼门口，元香带着身后的一大群人也正好从另一条路走了上来。
    主仆接上了头，二话不说就要往观翠楼里冲。
    门口的守门婆子很是壮实，两条高大的人影堵在门口，死命拦着不让进，嗓门大得很：“大姑娘，刘姨娘这两日处理了诸多的事，委实倦极，现今方躺下；您若有什么事不如交代一声，等主子醒来了，老奴马上告知如何？”
    元香冷笑了一声，“嗬，府中的嫡女找一个姨娘还得千请示万请示不成？狗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守门婆子连连喊冤，却还是不肯放人进去，口中却直嚷着，“老奴知错了，老奴知错了，那便请大姑娘您等上一等，老奴马上进去通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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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筱妖的爱的打赏及一直默默在追文的各位亲们，
    作者君的感言一向慢好几拍，感谢大家的不嫌弃，哦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