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不淑

    不过，身为一名大家闺秀，还是世子爷的未来妻子，她哪怕是为了世子爷，亦是得争上那么一口气的；遂，即便没有祖母在耳边叮咛，她也定会在那日把自己收拾干干爽爽舒舒服服的。
    翌日天色还尚早，苏老夫人便打发了她身边精炼且有经验的丫鬟婆子到玉兰苑候着；苏念语自然也不能如往日那般起得晚，今日她唱主角，总要做全了准备才好。
    遂，她规规矩矩地站在屋里的中间，由着那些丫鬟婆子给自己换上一身素色的采衣；随后又被紧拥着坐在梳妆台前梳了个双环髻，因着要行及笄礼，髻上自然是不佩戴任何首饰的。
    又有丫鬟细细地给她上妆，边上有婆子轻声道：“……老夫人得出去迎客，故就不过来了，倒是要老奴跟大姑娘您说上一声，万事有老夫人，大姑娘您且放宽心。”
    苏念语唇角一翘，也是头次发现祖母也有啰嗦的本质，却觉得这般的祖母比起以前看着有些冷血的她可爱了许多。
    到底也是知道祖母的这般告诫是为自己好，当下只静静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元香本是想上来帮忙的，却见那围着自家姑娘转的丫鬟婆子个个配合得十分默契，她愣是连个缝都插不进去，只得轻啧了一声，侧过头与同站在一旁看着的元秋小声道：“……老夫人派过来的人就是不一样，瞧瞧她们梳个双环髻，都要如此认真，一缕缕发丝都是恨不得能梳上千遍万遍的；再看她们相互之间的配合及默契，定也是经常在一起合作的。”
    元秋眸光一动。亦是轻轻回了一句：“左右这边也没我们的事，我们还是下去给姑娘及这几位准备些吃食吧！”
    元香倒没说什么，和元秋一同下去了。
    到底也是知道那些是老夫人的人，马虎不得的。
    待苏念语用了膳，又被那些候着的丫鬟婆子给整理一番，确定全身上下寻不出错处之后，才又把她前呼后拥着往南边方向的家庙而去。趁着如今还有些时间。便先到东房里坐着等候。
    而这会儿，苏老夫人早就换好了一身得体的衣裳，又因着是苏府嫡女举行及笄礼的日子。自然打扮得庄重一些，此刻，便是站在家庙的院门口迎宾；这样隆重的日子，苏然自然要告假的。亦是起了个大早，又把自己整理得很是利落。一身藏色长袍，衬得他越发儒雅，就立在自家母亲的身侧一同接待来宾。
    而苏府三姑娘苏映月作为有司，手中托着喜气洋洋的大红托盘亦是微笑着一同立在院门口。
    董老夫人自然是第一个到场的。苏然先是正正经经朝她行了个大礼，又寒暄了几句之后，董老夫人便和苏老夫人亲热地说起话来。“亲家今日看起来倒是精神气十足，想来身体好了许多了吧？”
    苏老夫人亦是微笑。“还别说，比起前半个月的我来说，这身子确实结实了不少。”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董老夫人笑着把一同前来的少女拉上前来，跟苏老夫人介绍道：“……这是府上的三姑娘容姐儿，亲家估计是认不得的，比语丫头小了两个月而已。”
    董秋容身子婀娜，面容很是清丽，微微一笑，连着一双眸子都盈着笑意，她很是乖巧地行了一礼。
    苏老夫人把人虚扶了扶，喜着脸赞道：“哟，府上的董三姑娘竟也是这般大了，当真是长得标致极了。”
    董老夫人笑得很是开怀，半点也没谦虚，“这是自然的，语姐儿的容貌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容姐儿身为她的表妹，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两位老夫人也没聊上多久，到底是知道今日这般的场合下是不适合多说话的，有丫鬟把董老夫人及董三姑娘引到了一旁特意布置出来的桌椅上落了座，招呼着先休息。
    苏老夫人及苏然又继续接待其他的宾客。
    苏念语虽在东房里候着，却能透过虚掩的窗户看到外面的景象，就她抄着小路进了东房到现在，被邀请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四五个，有夫人也有年轻的还未出阁的闺秀；而闺秀当中，除了汪旋作为赞者，另还有两名便是执事，一个是她的表妹董秋容，另一个则是徐曼儿。
    祖母会相中徐曼儿来做那执事，着实是她没想到的；不过，换个角度来想事情，请了徐曼儿来，倒也是极妙的。
    若是生活在京城里的大家或者富户，有哪家闺阁小姐没听说过徐曼儿这个名字？她虽闲不住嘴，可话多也有它的好处，若让她参与在她的及笄礼中，这礼成之后，都有哪些世家大妇参加，又在其中都担当了什么角色都会在一夜之间被传扬开来。
    从某一方面来说，参与的人越有分量，外人看待苏府的目光自然便会往上走；相反，参加了未来世子妃的及笄礼的那些人，自然也会倍感有面子。
    如此一来，倒是更进一步把这些世家大家和苏府拢在了一处。
    就她站在窗边往外看的这会儿，人倒是来得很整齐，就见院子的一处树荫下备着的几把杌子都坐满了，而苏府的两位当家的也笑容满面地往回走，也就是说人全都到齐了。
    有丫鬟过来敲她的门，“大姑娘，老夫人说一切都备好了，等会待老爷简单致辞，您便可以准备出来了。”
    苏念语应了一声，不自觉地把身子给坐得笔直。
    及笄礼的场地原本是要设在家庙的露天院子里，又想着这两日的天气不算特别好，风儿又大了些，苏然及苏老夫人到最后还是决定在家庙里完成。
    家庙本就不算小，又因着刻意整理过和布置过，显得宽敞亮堂了许多；待宾客循着顺序，一一在家庙里安排好的位置上落了座，苏老夫人也跟着坐了下来。
    苏然却是站在众人跟前。清了清嗓子，才一脸庄重道：“今日，小女苏念语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宾朋佳客的光临！下面，小女苏念语成人笄礼正式开始！”
    家庙里自然是一片寂静的。
    片刻之后，苏然才又开口：“请苏念语入……”场拜见各位宾朋这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外头便有小厮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
    大抵是没想到家庙里头的及笄礼已经开始。亦或者是被满屋子的贵妇小姐给惊着。那小厮竟是被吓得后退了两步；待要退第三步的时候，方想起他为何会冲进来，这才顿住脚步。行礼紧张道：“老爷，老夫人，世子爷他们来了！”
    府里的小厮如此不懂规矩地硬冲进了家庙，苏然原本为在众多夫人及闺秀跟前失了颜面而尴尬着；咋一听完小厮的话。自然是不敢马虎，想出去接待世子爷吧。眼下却又是语姐儿的及笄礼，他作为她的父亲，自然是不能走开的。
    快速地衡量一番，他便走至小厮身侧。果决道：“……你便先回去跟世子爷回个话，就说我随后就到，你们定要把世子爷伺候好了。”
    小厮却是抹了一把汗：“回老爷。公主殿下说了，他们得知今日是大姑娘的及笄礼。故特意来看看的。”
    苏然一愣，“公主？你方才说的不是世子爷么？”又一下子琢磨过来，急忙问，“是不是荣安公主和世子爷一同来了？”
    小厮应了声是，“……太子殿下生怕荣安公主过来捣乱，便也一起往家庙这里来了。”
    苏然差点没惊掉下巴。
    在场的众人也都听说了小厮一进屋说的世子爷来了的话，遂，对苏然致辞到一半后却是走到门口与小厮说起话的行为倒也能理解。
    苏府嫡女的及笄礼固然重要，可世子爷选在这个时候大驾光临，若没妥善处理好，自也是不行的。
    苏老夫人更是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见苏然迟迟没回来，便也走了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事情，正好听到了小厮后面话里的太子公主之类的称呼，一下子也悟了过来。
    她面对苏然道：“是不是除了世子爷，还有太子及荣安公主都来了？”
    苏然点了头，一只手背在身后，眉头却是紧皱，显然还在犹豫；苏老夫人见状，把他推了推，“如今天家人都到了府中，你不去迎接自然是不行的；至于语姐儿的及笄礼，不还有我么？放心罢，保证一切都妥妥的，你也别再杵在这里想东想西的，可别怠慢了贵人而失了礼数。”
    苏然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正欲转身到里头跟众人解释一番，院门口处已经走进来了一行人，迫得苏然的脚步硬生生又转了回来，面色严谨地迎了过去。
    “不知殿下、公主及世子爷大驾光临，还望恕罪。”
    苏老夫人因着反应稍慢了些，待苏然行了礼之后，她才匆匆也赶过来准备拜见，凌舒白却是先一步把还没福身的她给扶住，拿眼把跟在他身后的两位皇家人瞥了瞥，才淡道：“老夫人和苏学士不必如此，今日本是我要过来看看的，是太子和荣安非要跟过来瞅瞅的，着实不用太把他们当回事。”
    顿了顿，又补充道：“也不用顾虑到我，今日是念语的及笄礼，该怎样就怎样，就当没看到我们。”
    荣烨手持一把折扇，贵气逼人地走上前来，“舒白说得没错，就当我们是普通百姓就好。”
    荣安公主也出声应和，一双眸子不时往苏老夫人及苏然身后的家庙看，着实好奇得很。
    而这厢，听完几位小祖宗的话之后，苏府的两个当家的却是半点也不敢松懈，面上应着是，始终是不敢当真。
    那三位可都是圣上心尖尖上的人儿，身份就摆在那里，饶是他们一直强调不用顾及他们，苏然和苏老夫人哪里能真的那般做？
    二人正惆怅着，太子殿下却是在手心轻轻敲了敲折扇，极为愉悦道：“我们一下朝便往苏府赶了，应该没错过苏大姑娘的及笄礼吧？”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们是冲着苏府大姑娘的及笄礼而来的。
    苏老夫人垂眸应道：“正要开始。”
    苏然看看自家母亲，又瞅瞅笑盈盈的太子，委实是觉得有些不大稳妥；来参加及笄礼的可是清一色的妇人或姑娘，若不是他是语姐儿的父亲，需要主持大局，怕是也进不去的。
    世子爷是语姐儿的未婚夫君，若他坚持要进，勉勉强强还能寻到借口；可太子殿下呢？无太子妃，身侧也只有两个妾室，生得又十分俊美，若被屋子里的姑娘看到了，也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模样。
    这般便罢了，男女授受不亲也暂且不提，若里头的谁一不小心把太子殿下给惹怒了怎么办？那还不得苏府整个都一同陪葬了……
    苏然越想越忧心忡忡，不自觉又掬了汗，想了想还是觉得要把这几位小祖宗请到别的地方去为好，便作了个揖，严谨道：“小女的及笄礼确实刚要开始，可里头参礼的人都是妇人或是未出阁的姑娘，若是太子和世子也要进去观礼，只怕不大稳妥……”
    苏然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每句话每个词每个字，既要把他所要讲明的意思表述清楚，又要足够婉转，委实是累得他不住地往外冒汗；却不想，原本兴致勃勃的荣安公主眸子一转，直勾勾地落在了他的身上，“苏学士的意思是里头为女眷，而太子哥哥和舒白哥哥都是男子，遂若也进了屋会有损她们的清誉？”
    苏然眸光闪烁，清咳了两声，却并没有反对。
    本以为荣安公主都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想必另外的两位定也都悟到了；却不想，苏然还没等来其余两位祖宗的回应，荣安公主却是先一步有了反应。
    她摸了摸下巴，“果真如此么？其实想要证明也并不难，本公主这就进屋去问问她们，若是太子哥哥和世子哥哥也要进屋，她们同不同意。”
    苏然忙唤：“公主留步……”
    却是没能拦住荣安公主提着裙角风风火火地往家庙里狂奔的身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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