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请允许我爱你

它上面沾满了南宫泠月的血，因为她一直用她的左手按着肩胛骨。肩胛骨的血，从体内浸出，鸢尾就理所当然地被血染成了红色。
  陌潋荭冷冷看着围着她们转圈圈的冥军，他们不是不敢动，是在故意消耗时间，南宫泠月现在最大的敌人，就是时间。
  按外界的时间来算的话，她的血，就是这样不声不响的流了半天零一夜，任谁看，都知道她是强弩之末了。
  唯一的一个对它们有威胁性的，就是陌潋荭。虽然她也不弱，可是要扶着一个人，又要单枪匹马杀敌，对于她一个几乎已经消耗了2/3部分体力的人来说，不困难，却也不容易。
  陌潋荭看了看宫泠，她现在，就像随时都会死掉一样。整个人的头发披散着，又垂着头，看也看不清她的脸。
  陌潋荭最后决定将宫泠放在地上，在她的手触及到地面的时候，突然发觉宫泠的身体比地面还冷。
  周围的冥军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有丝毫情绪。冥军，有记忆，却没有感情。有思想，却没有良知。
  陌潋荭拨开宫泠眼前的发，让她看着字迹，她的脸色苍白，眼睛一眨一眨的，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呆萌可爱南宫泠月，忽地，陌潋荭就笑了。只是眼角浸出了泪，她看着宫泠，眼里带着平常的笑意，说：“是不是觉得你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遇到了我？”
  淡淡的自信和调侃，南宫泠月不语，虚弱的神色中透出一抹疑惑。
  陌潋荭笑，站起身来，却没有再理宫泠。
  宫泠安静地躺在地上，地面很快便被血液染成鲜红，转眼，她就像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真不明白，她的血，为什么就像永远也流不干一样。
  红光在乍现，宫泠眯了眯眼，朦胧中看见陌潋荭张扬的酒红色卷发随着气流向后飞舞着。瞬间，陌潋荭的头顶便出现了数十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影像。
  一样的面容姿势，发饰服装，表情却不尽相同。有的严肃冰冷，有的哀戚默然，有的风情万种，有的喜怒于色。
  宫泠渐渐皱起了好看的眉，这是陌潋荭的三魂七魄，她这是要为了她，自毁行魂吗？
  以她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能力这样做。这样贸然，只会加快她，或者她们的死亡速度。
  可是，宫泠刚微张了张口，却也发现，来不及了。
  陌潋荭作为中心，以本尊为引，操控着四周的魂魄。数十个陌潋荭毫不眨眼地杀着四周的冥军，一时间，无声的对决，只有兵刃穿透身体的声音……
  几十个回合下来，冥军的血液四溅。一个个黑压压的尸体陆续地倒在地上，然后又相继化为粉末，片刻的沉寂过后，它们的尸体随着空气的流动，漂浮到空中。
  宫泠虚弱地眨了眨眼睛，就见到眼前的粉末逐渐消失，终于，最后只余下三三两两的冥军尸体。
  一时间，空气沉闷地压抑，数以万计的冥军，经过这样长时间的不眠不休的战斗，终于都消失灭亡了吗？
  一时间，宫泠居然有些难以置信，明明当初是很绝望的。没想到，局面会是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陌潋荭的发依旧张牙舞爪地，数十个陌潋荭站在她的周围一动不动。她们的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沾染了血迹。
  模糊间，宫泠看见其余十个陌潋荭身形逐渐变淡，最后消失在了原地。
  宫泠张了张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陌潋荭的魂魄没有回到她的身体里。
  陌潋荭的本尊毫无预兆地倒在地上，宫泠眉头深蹙，躺在地上望向陌潋荭倒下的方向。
  陌潋荭也望向宫泠这边，忽然她紧咬着下唇，竟然支撑起身子站了起来，虽然身形不是很稳，但至少，她还活着。
  可是，陌潋荭没有走向宫泠这边，而是走向了同样浑身是血的苏郁。只是，还没来得及靠近苏郁，陌潋荭就又摔倒在了地上，发出“碰”的一阵响。
  宫泠看着，觉得那声撞击，仿佛落在了她的心上。
  她的眼睑微微颤了颤，好像在说，“不要”。
  可是，陌潋荭听不见她，也看不见她。
  她依旧在靠近苏郁。
  虚无之境，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你想让时间有多短，它就有多短。想让距离有多长，它就有多长。
  一切，全看创造这虚无之境的主人的意思。
  看着苏郁就近在眼前，可陌潋荭，却始终难触苏郁的一片衣角。
  她就这样，摔倒了又站起来，之后又摔倒，又站起来，摔倒，又站起来……周而复始，她的额头，已经被地面撞出了血迹。大脑，也被摔得浑浑噩噩的。
  而宫泠，只能躺在地上，默默地看着陌潋荭摔倒又站起来的背影。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伤口处缓缓而下的血液，已经变为了滴状。
  
  ☆、第六十九章
  她说，反正都要死了，不用这么麻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声一声沉寂的心跳，仿佛在宣判着不自量力的两人的死亡。
  陌潋荭的身体在地上摩擦着，发出嗤嗤的响声，站不起来了，就用爬的吗？
  宫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眼角，已经被眼泪打湿了。只是依旧动也不动地望着陌潋荭那原本妖娆万千，现在却变得狼狈不堪的背影。
  她很想知道，她这么努力，到底是想干什么？
  陌潋荭银牙紧咬，苍白的脸上全是辛苦的汗水，怎么說呢，这也是他交给她的任务，之一。
  她记得，当她恭敬地站在他面前，唤他冥皇。他笑，说：“别把我叫得那么尊贵，我还是喜欢，听你们叫我——死神！”
  故意拉长了“死神”两个字，随后，他又慵懒邪魅地勾起嘴角。
  “你现在有两个任务可以选择。”富有的磁性的声音，语气是那么意味深长。
  她不语，只疑惑地望着他。他勾唇，
  道：“南宫泠月和南宫泠邑，你只能保一个……”顿了顿，看着她震惊的表情，他笑了，绝世的美，极致的邪魅。
  他说，“这两个人，一个杀，一个留……”
  ……
  那天的话，依旧萦绕在她的耳畔，她不敢选，也不能选。
  她依旧向前爬着，终于，上天也懂得怜悯她了，她终于碰到了苏郁那冰冷的衣角。像是潜能被激发出来了一般，她疯了一般靠近苏郁的身体，深怕她又突然离她好远好远。
  终于，陌潋荭匍匐在了苏郁的身体上，还来不及高兴，就感受到了苏郁冰凉的体温。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靠在她的胸口，一下一下，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笑了，是因为高兴的。
  她看着另一边同样躺在地上的宫泠，神色一片凝重。她该怎么过去呢？她与宫泠之间的距离，又有多远呢？为什么，就不放过她？
  放过谁，她，或者是宫泠？
  陌潋荭咬了咬牙，眼里决然一片。苍白的唇微动，她和苏郁，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宫泠蹙眉，陌潋荭她这是，不要命了么？
  瞬间，陌潋荭和苏郁就到了宫泠眼前，宫泠突然觉得眼前的影像好不真实，好模糊，突然地，就好想睡觉。
  她想，也这样做了。
  陌潋荭笑，还好，她的瞬移将她带过来了。
  她拿起苏郁的手，也不介意苏郁手上的血沾到她的手上。只是在触碰到苏郁手的那一刻，她的笑，凝固了。
  她的指尖，好像感觉不到苏郁的脉搏。
  她不敢相信，不能相信，也不愿相信。她无措地感受着苏郁的心跳，脉搏，呼吸。可是，一下一下什么的，什么也没有。
  她压抑着，咬破了自己的唇，低低地，自责地哭泣着。抬起头来，却看不见宫泠那一眨一眨的眸子。
  给她的，同样是一具冷冰冰的，面无表情的尸体。
  陌潋荭的唇微动了动，潜意识里，她不相信这个高傲冷漠的女子会就这样死去……
  她不相信，不相信！
  不认命般，陌潋荭拿起苏郁的手放在宫泠的左手上，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有没有希望呢？
  本以为会有传说中的奇迹的发生，可是，陌潋荭看着两只极美却沾满了血迹的手在一起并没有擦出什么神圣的火花来。
  她说，她不想他们两个任何一个死。
  榻上的他一笑，春风一般。
  他真的如死神一般，宣告了她的命运，“他们不死，死的，就是你。”
  语气慵懒如常，嗓音磁性依旧。
  她垂眸，“那就我死好了……”
  她笑，却凄然落泪。
  她在自己心里问，泠邑，救了南宫泠月，你一定会很高兴吧……
  她嘲讽自己，她救南宫泠月，不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友情。而是因为，有一个男人，希望活下来的，是南宫泠月，而不是她。
  她冷眼看着榻上笑得邪魅云淡风轻的他，或许，她真的该叫他死神。
  她的眼泪，温热，落在苏郁的手上，血水顺着苏郁的手背滑到指缝，本是浅淡的血水因滑落时的消散积累，最后成了一滴极小的血珠。透过苏郁的指缝，落到了宫泠食指上的鸢尾。
  滴落在鸢尾上的血珠慢慢晕开，和鸢尾上原本就有的血迹合为一体，然后慢慢渗进了鸢尾，鸢尾，逐渐变为它本来的模样。
  蓝紫色，忧郁，神秘。
  鸢尾微微闪动着，像是恢复了生命的痕迹。
  男子细心地为女子擦着头上的雪，南泠月笑着，柔柔地看着温柔地不是一点半点的萧子夜。
  萧子夜也笑着，嘴角的弧度，是不言而喻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