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旧

“冯先生！”冯立正要离开，管家李叔疾步赶过来：“冯先生，我家老夫人让给您带句话：先生您的请柬以后记得不要让有心人借用去了！”
    “李叔？”冯立诧异。他来陆家老宅，李叔对他从来都很客气，其他佣人也对他极其有礼，出席陆家这次晚宴，侍者也没有要求他出示请柬。而他，因为不需要，也根本没有想到要拿随手丢在办公室的请柬。管家的意思，是有人用他的请柬混入了今天的宴会？
    “冯先生，老夫人提醒您：不是所有的后果您都能承担得起的！”管家说完，意味深长地盯了冯立一眼，微微弯腰，转身离开。
    舒荷当什么都没听到似的，专心照顾悦溪吃东西。
    陆晚舟眼色沉了沉，没有说话。他已经安排助理去查了，没想到奶奶动作比他还快。不过，奶奶能快速查到那所谓的“同学”是如何不请自来，却不能知晓真正的幕后指使者。当那位“同学”问出“心理医生”的话时，他已经知晓是谁的杰作了。他让助理查的，也仅仅是查问话的人是怎样进入宴会大厅的，他担心老宅的安保防范是否有漏洞。
    “晚舟......”冯立想解释什么，终只是蠕动着嘴角，什么音节都没发出来。受到请柬后，他随手就丢在了办公桌上，之后，宋娇进来过。这些天，他的办公室，只有宋娇进去过。
    “铁娘子”陆老夫人说退休，就真的完全撒手不管。在宣布舒荷接任董事长的次日，陆晚舟一家三口还在睡梦中时，她就登上了越洋航班，带着私人护理环游世界去了。
    舒荷在陆家老宅的第一晚睡得并不很好。没有那熟悉的宽厚而温暖的怀抱依靠，总觉得心里空洞洞的，整个人都不踏实。
    从书房出来的陆晚舟一脸胡茬。打开衣柜取了套衣服丢在床角后，也不和舒荷讲话，径直进了洗漱间。
    舒荷知道：睡书房的人还在生气。生气的人要她穿他帮挑选的淡紫色裙装。
    勾勾嘴角，舒荷收收手臂，将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了些，佯装什么都不知道，阖着眼帘继续安睡。
    一阵哗哗的水声后，周身散发着冷气的人走了出来，沉着脸目不斜视地拉门出去。
    舒荷从沉闷的脚步声判断出陆晚舟下楼了。
    “小气鬼！”舒荷弯弯嘴角，皱皱鼻子，睁开了双眼，轻轻抚拍着怀里的孩子：“小溪，该起床了！”
    按陆老夫人的安排，管家给悦溪配了专职保姆的。但孩子认生，一直怯怯地用眼神无声地诉说着她想要和舒荷在一起的请求，舒荷便将孩子抱进了主卧室。然后，陆晚舟就一声不响地去了书房。
    舒荷知道，睡书房的人生闷气的原因不是因为孩子，而是因为昨晚她叫人让他给宋娇送餐点。
    “妈妈，小溪今晚还能和你一起睡吗？”小女孩揉着眼睛，糯糯地问。
    “可以啊！”舒荷在回答小女孩的同时，心里另一个声音在喊：想睡书房就一直睡书房好了！
    “真的啊！”小女孩在舒荷脸上香了一口，笑得眯起了眼睛：“妈妈你真好！”
    “但是妈妈有事的时候，小溪要和李爷爷还有阿姨乖乖在家里哦！”舒荷轻轻地捋开小女孩额上的发丝，柔柔的眼光洒在小女孩脸上。
    “嗯！小溪会乖乖在家里等妈妈的！”小女孩使劲点头，圆圆的眼睛亮光闪闪。
    舒荷穿了浅紫色的裙子下楼。
    餐桌旁看报纸的人眼光闪了闪，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保姆热情地迎过来，抱悦溪到椅子上，细致地照顾悦溪早餐。
    舒荷给自己盛了碗粥，也开始早餐。
    旁边看报纸的人鼻间粗粗地呼了口气，手上的报纸翻得哗哗直响。
    李叔见了，怔了一下，忙取过陆晚舟面前的碗，准备帮他盛粥。
    “李叔，我来吧！”舒荷勾勾嘴角，站起来，接过李叔手中的碗。盛了粥，将碗放回原来的位置，缓缓坐下的同时，小声嘀咕：“矫情！”
    矫情的人听力极好，如此小声且含糊不清的嘀咕都扑捉到了。淡淡地回了一句：“我是有太太的人！”才面无表情地放下报纸，开始就餐。
    “我今天有事，不去公司。以你的名义下宋娇的调动通知，立即到位。”舒荷小勺小勺地舀着粥，边喝边说，用的不是商量的口气。
    “舒董在下命令？”陆晚舟挑挑眉，涌到喉间的那句“你有什么事”打了好几个转，没有问出来。
    “陆晚舟，我对公司的运作不在行，也不会插手你的管理。这次的人事调动，你理解为我任性也好，别有用心也行，但都会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舒荷顿了一下，不给陆晚舟插嘴的机会接着说：“那几个项目，都和房产开发有关。宋娇出面，阻力会迎刃而解。但我建议，积极寻找多方合作，将陆氏的占比尽可能降到最低。及早收回资金，重点投向水上乐园项目。”
    陆晚舟抬眼看向舒荷，静静地，没有说话。舒荷说的，正是他考虑的。他有预感，国家将会对地产建设项目进行调控，相应的，银行资金也会有所倾斜。所以当时他对那几个项目的态度是：能拿得下固然好，拿不下也并不可惜。
    “也许，会有陆氏总经理爱女心切，倾尽全力为女儿打造梦幻乐园的传言。”舒荷悠悠地补了一句。
    “嗯，也会有陆氏资金出现困难，不得不寻找合作伙伴的传言。”陆晚舟了然地点点头。水上乐园项目，才是他真正看重的，该项目建成后，和拥有一台印钞机无异。那几个项目即使没有受阻，他也计划先将资金集中投到这边。不管舒荷表面表达的是什么意思，但他能笃定，舒荷的真实想法和他完全一致。
    舒荷微微诧异地回眸看了陆晚舟一眼：“股市那边，会不会对公司有影响？”陆晚舟他居然洞悉自己的想法，也愿意配合自己的做法？！
    “舒荷，陆氏还有你老公，都不是弱不禁风的！”陆晚舟放下手中的勺子，身体往后靠：“你真不去公司？”
    “去是肯定要去的。”舒荷笑笑，手腕动了动，勺子碰到碗边，发出几声悦耳的脆响：“小地方来的乡间仆妇，当然只能为她英俊潇洒而又无所不能的丈夫做些端汤送饭的活！”
    “你会给我送饭？”陆晚舟不相信地倾身向前，双眸熠熠生光。他上班，舒荷会给他送饭，再美不过的事了！不管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者，她只是做做戏。她要做什么样的戏，他都配合她！
    “怎么？你不吃？”舒荷睨了他一眼，佯装恼怒。
    “吃，吃，吃！”陆晚舟眉眼一扬：“我老婆是下凡的仙女，不是什么乡间仆妇！”
    “还不赶紧吃了早餐上班去？”舒荷脸一红，娇嗔着催人。
    “遵命！夫人！”陆晚舟抓了个包子，毫无形象猛地咬一口，包子缺了半边：“你要去哪儿？让王明送你！”
    “算了，你那车太骚包！”舒荷嫌弃地瘪瘪嘴。
    “那，我陪你选一辆？”就算另选一辆，还是要王明接送的，不然，他怎么知道舒荷去了哪里？
    “你有钱吗？”舒荷凉凉地斜眼问。陆老夫人让管家转交给了她一些东西，其中，就有陆晚舟的银/行/卡主卡。陆晚舟手上的卡，是有限额的。
    “呃！”陆晚舟推回舒荷沿着桌面送到他面前的卡：“夫人管家！”
    “当真不要？”舒荷挑眉：“以后可没有机会了！”
    “以后都由夫人你刷卡我买单！”陆晚舟讪笑，对一旁的小女孩挤挤眉。
    小女孩回了个甜甜的笑，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的早餐。
    管家老李伯偷偷将脸瞥向一边，悄悄抹了抹眼角。他家少爷，多少年没有这样生动的情绪表现了？
    接到调动文件的宋娇极其惊诧。听说舒荷并没有来上班，公司一切事务由陆晚舟全权做主时，她的嘴角划出了一抹似有若无的嗤笑：舒荷，给了她股份让她当董事长又如何？男人，总是以事业为重，也离不开能对他事业有帮助的人！而舒荷，连公司都不敢来，明显帮不了陆晚舟。
    宋娇出现在秘书室的透明格子间时，高傲地扬着头，犹如一只开屏的孔雀，说不出的炫耀。
    “宋秘书！”陆晚舟不紧不慢踱步出来，嘴角噙着清浅而舒缓的淡笑：“以后送给我的文件，请你审核后再亲自送进来。我的办公室，不需要多余的人进出。”
    宋娇还在琢磨“亲自”和“多余的人”的含义时，陆晚舟将手中的文件夹交到她手上：“这几个项目对公司的发展非常重要。希望宋秘书多费些心！”
    然后并不做过多停留，清贵儒雅地笑着转身离去。众人看不到的时候，他嘴角一斜，那抹淡雅的笑便化眉梢处的尖锐。过去，他还或多或少念及旧情，没有撕破那一层虚伪的表皮。现在，舒荷要玩，他就做做推手吧。
    接过文件夹的宋娇眼前全是虚幻的景象，仿佛多年前那位清俊少年，又迎着灿烂的阳光向她走来......直到办公室隐约发出一阵嘘声，宋娇才回了神——陆晚舟，有多少年没对她笑过了？而他笑起来，还是那么能吸引她所有的心神！
    不过，宋娇低头掂了掂手中的文件夹，在心里对自己说：男人看重的还是事业，梦想的还是成就，离不开的还是对自己事业有所帮助的女人。否则，怎么在他回来上班的第一天就把她调到身边，完全不顾及几天前的调动，是他奶奶的安排？还有，他刚才的意思，分明就是整个公司上下，只有自己接近得了他！
    只要能接近他，她就有机会！现在，她可是陆晚舟的贴身秘书，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出现在他身边，而不是以前那样需要从冯立那里套取信息，费尽心思制造偶遇。她就不相信陆晚舟能次次防着她，也不相信舒荷会大度到次次都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