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探传奇

已是深夜，江晋州申通县衙门内本该是一片寂静，但今夜却是出奇。只有二进院落的一间客房内还亮着灯火。里面隐隐传出了说话声。屋内的灯光将两个对面而坐的人影投在了窗上。
    “这件案子先生您怎么看？”一个人问道。
    “典型的凶杀案，案情并不复杂，应该从那秤砣下手，查明出自何处。”一个回道。
    “这件事已经派人去做了，也有些眉目，相信明天一早应该能有结果。先生你认为了？”那人又问道。
    “现在一切还不好说，太爷你还是稍作休息，明早清晨，上了公堂再做定夺。”一个人回答道。
    “哎，好吧，那先生也早点儿休息，我先走了。”
    “好的，齐虎潘越，待我送送太爷……”
    房间内，几句匆促而匆忙的谈话，刚刚说话的两人正是狄公和前来问案的申通县令赵德林。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狄公也走出房门。
    广泰走了过来：“大人，您怎么了？”
    狄公一伸手，指着天空，叹息道：“今夜的月亮可真圆啊。”
    齐虎一笑，道：“大人忘记了，今天已经是十五了，明儿就是十六，月亮当然又大又圆了。”
    狄公道：“哎，都十五了。”
    广泰迎合道：“是啊大人，十五了，上一个十五的时候，您还在洛阳法曹任职，而我还在鬼城阎罗市呢。”
    狄公转过头来问广泰：“阎罗市里也能看见十五的月亮吗。”
    广泰脱口而出，道：“当然了，当然看得到呢。”
    狄公又问：“那你觉得是今天的好看还是阎罗市的更胜一筹。”
    广泰一龇牙，眉头皱紧，有些冷笑：“今夜的月亮固然美丽动人，可惜不是圆的。”
    狄公纳闷，问道：“月似皎盘，亮如明镜，为何不圆。”
    广泰望着狄公，慢慢吐出几个字道：“人心不圆，固月亮也不会圆。”
    狄公似乎明白了什么，用手拍在广泰的肩上，道：“看来你是想裴东来啊。”
    广泰点点头，神情有些急迫：“裴大哥从失踪到现在，几乎是杳无音讯，难道大人就不一点儿想念吗？”
    狄公顿了一下，回道：“广泰啊，你早点儿休息，此刻仵作一定在连夜验尸，我想赶过去看看，希望能发现些帮助案情的东西。”
    说着，狄公就往外走，广泰也没有追赶，望着狄公的背影，心情低沉，第一次感觉到陌生与凄凉。
    院落里，梧桐树的叶子随着寒冷的夜风稀稀疏疏的飘落，以至深夜，除了有差事的，都也回房入睡。
    突然，吹拂几片叶子的风变得凌厉起来。远远的灯光投射过来，恍惚之中，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悄无声息的到了狄公面前。
    “广泰？”狄仁杰猛地转身，喊道。可定睛一看，却是什么也没有。他顿了顿，心想也许是内心的幻觉罢了。
    冷清的夜里，就他一个人，在这县衙内七拐八绕，走了好长的一段时间。
    “太……平……间……”狄公一字一句的念出这几个大字。此刻，他已经到了停尸间。两个昏暗的灯笼挑挂在梁上，凄冷的灯光让人胆寒。
    狄公走上台阶，也许是深夜，脚步格外的清脆，他凑近身子，透过门缝，向里面望去。
    “你是谁？”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内呵住他，接着房门打开，一个老头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狄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额额两声，以作答应。
    还好老头认出他来：“原来是傍晚和县令大人一起的先生啊。”
    狄公一听，见老头认识自己，有些开心，道：“我也知道你，你是仵作？”
    老头笑笑：“大半夜的，在这地方的除了鬼和仵作，还能有谁。”
    狄公点点头，老头的年级比他还大，有七十左右，看起来十分年迈。狄公上下打量他一番，就准备朝着房中走。
    “等等，你要去哪儿？”仵作问狄公道。
    狄公指了指房间里面，回道：“自然是进去。”
    仵作老头张开双手，摇了摇头，道：“不行！”
    狄公问道：“为何不行，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我这个外人观看不得嘛？”
    仵作摇摇头：“里面阴气太重，我怕你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狄公道：“不干净的东西？里面除了一堆死人，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着，他又故意刺激老头，道：“莫不是你在里面藏了些……”
    仵作果然中计，道：“好了好了，你也别瞎猜了，既然你舍得死，我也就舍得埋，真不怕死的话，你就进来吧。”
    说完，仵作给狄公让开一条路。
    狄公淡然一笑，想来这仵作老头的脾气也是倔强，软硬不吃，偏偏激将法管用。
    小小的房间里，放置着几十只小木床，每一个木床之上都用白布盖着一个死人，靠墙角的地方，一张白布掀开了一半，旁边放着一个装满器具的木匣子。
    狄公径直走到了那里，定睛一看，发现是那具落水的尸体。
    “怎么样，害怕了吗，要不要点生姜和柚子片？”仵作老头从头身后走上来，手里递过来一些东西，问道。
    狄公却没有接过来，反而道：“不用了，生姜和柚子片虽然能阻止尸臭，不过也可能破坏尸体，有些尸首是中毒而亡，如果验尸者害怕臭味，不亲自用口鼻闻味道，很可能会错过一些线索的。”
    仵作老头被狄公的一番话惊呆了，连忙问道：“怎么，你学过验尸？”
    狄公似笑非笑的道：“略知一二，不敢在老先生面前班门弄斧。”
    仵作神色有些欣喜，道：“哈哈，那太好了，或许你能给帮得到我。哎，还真别说，这么久了，敢进来我这停尸间的人还真没几个。就连那些平日里抓贼除恶的衙役捕快，到了我这里也是颤颤兢兢。想不到你竟然面不改色。难得，实在难得！”
    狄公推辞，有些谦虚的道：“哪里，狄某人以前也做过几年县官，遇到过些大小案子，也就见怪不怪了。”
    仵作老头一听狄公的姓氏和背景，分外的好奇：“哦？怎么，你，你姓狄？”
    狄公微笑，点点头道：“正是，在下姓狄名怀英。不知老先生有何赐教。”
    仵作听完，扑哧儿笑了出来：“哈哈，我就说吧，怎么可能这么凑巧，会遇得到他。”
    狄公有些不解：“老先生说得他，是指何人？”
    仵作老头高深莫测的道：“狄仁杰！你听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