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情两三

第58章


不得不说,韩灵跟正常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对几年不见的好友,一个正常女人的态度应该是像我和柳艾这样的,深度挖掘一下对方的近况,从中找找可供八卦的娱乐花边来。而不正常如韩灵的女人,完全不在乎我和柳艾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一开始我还怕谈起我的婚姻,毕竟当着司马少的面说这个不太好,暗中组织了很久的语言去解释我现在的生活。谁知韩灵对于我和柳艾的现状一点都没有过问。
  听到我说要吃饭了,韩灵摸了摸肚子说还真是饿了,咱们去哪吃呀。
  韩灵问完这个问题,我才突然意识到,那边的司马少和周东泽还没有做个介绍呢!原来韩灵并没有注意到司马少和周东泽,她一进屋就被我和柳艾包围了,我俩见到韩灵,激动得将厨房里两个大男人忘到了脑袋后面。司马少和周东泽期间本来进客厅想寒暄一番,发现三个女人聊得正欢,并没有寒暄的必要,就又回厨房了。
  柳艾指了指厨房的周东泽和司马少,说:“哎呀,把他俩给忘了,那里面做饭的是我老公,咱们一会就在家吃,吃火锅,马上就准备好了。”
  韩灵抬头看了看厨房,柳艾笑着说:“周东泽,你见过的!”
  韩灵低声说:“就是大学时候那个一根筋死追你的富二代?”
  柳艾点头说:“是啊。”
  韩灵说:“挺好,学生时代的感情最纯了。你呢,小优,和卓悟怎么样了,他回来了么?”
  “卓悟”两个字就像有魔力似的,听到这个名字,房间里气氛立刻尴尬起来。司马少为了听清我们的谈话,把厨房的水龙头都关上了。刚还其乐融融的氛围,忽然静谧到头皮发麻。不光屋子里的几双眼睛盯着我,厨房里司马少和周东泽的眼睛也在盯着我。我就纳闷了,已经时隔多年了,司马少这种如临大敌的紧迫感是从何而来呢?他眼中的卓悟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
  我故意放大了声音说:“行啦韩灵,都多少年的事情啦,你不提我都忘了。”
  韩灵提起我的手晃了晃,看着我手上的戒指,笑着说:“得了,别骗人了,这不是你当初送给卓悟的生日礼物么?这对金镶玉情侣戒指,这么彪悍的礼物,我可是看过一眼就记得了啊。定情信物还在手上戴着呢,你说把他忘了就忘了啊,我可不信。”
  韩灵说完,我和柳艾齐刷刷地向司马少的方向望去。这戒指虽然是大学我要送给卓悟的生日礼物,但卓悟却在礼物送出之前就离我而去了,这戒指我则一直保留着,直到与司马少结婚,我将它们翻出来,作为我的婚戒,将另一半给了司马少。
  司马少如遭雷击,愣愣看着自己手上的“♀”,拎着菜刀的手微微颤动着,眼神从难以置信逐渐转为羞愤,真怕他举起刀来把自己左手的无名指连着戒指一起剁下去。
  韩灵意识到了空气的凝固,寻着我们的目光看去,刚看见司马少的时候像看见了一个陌生人,努力回忆和辨认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起来,看来是想起司马少来了。从我和柳艾的表现看来,韩灵自知失言,张开嘴“啊”了半天没想出该说什么来弥补。
  救场一向是柳艾的工作,在一片沉静中,柳艾哈哈大笑,对着韩灵说:“哎呀,你要不说,我也和小优一样,早就忘了卓悟是谁了,对吧司马少。”说着冲韩灵说:“你快过来吧,我给你介绍介绍我和小优的老公。”
  韩灵是个聪明人,一下就明白了柳艾话中提点到的我与司马少的关系,赶紧站起来向厨房走去,对司马少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只看见里面站着两个人,没想到是司马少,更没想到你们已经结婚了,佛家讲不知者不罪,你不会怪我的吧?”
  司马少将菜刀扔进水池中,礼貌地向韩灵点了下头,也没搭韩灵的话,直接冲着我走过来了,戒指从无名指上脱下,轻轻弹向空中,戒指在我的眼前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掉在了地上,在我和司马少之间滚了几个圈,落定在他的脚边。我赶紧躬身去捡,谁知他挪动皮鞋,将戒指一脚踩住。我的手冻结在半空,抬头去看他。他的脸被黑云笼罩着,面色与他脚上的黑漆皮鞋一样黑,目光冰冷如梭,无爱无恨,无喜悦无愤恨,似乎没有什么想要传达给我的情绪。
  “你干什么呀!抬脚!”我有点生气地说。
  他脚下用力,脚掌左右拧了拧,玉质界面碾碎的声音从他脚下传来,清脆又绝望。
  “小优,离婚吧。”他说。
           
  ☆、第五十五章 卓悟,卓悟
  造化弄人,这句话一点不错。在某个漆黑的晚上,我独行于环江公路,冲动之下做出了离婚的决定,本是去找柳艾商量的,谁知阴差阳错被司马少撞了个正着,预想就那样变成了既定事实。我怀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坚决与司马少上演离婚大戏,闹了一溜十三招,没想到散场的方式居然是这样的。
  都说,千万别让女人对一个男人丧失信心,不过在我看来,当男人对一个女人心灰意冷的时候更吓人。之前还死揪住不放,那天之后,司马少就不哭不闹地消失了,再也没有主动找过我。我甚至曾一度怀疑过,司马少就一点也不痛苦么,他怎么能销声匿迹得这样干脆呢?
  很久以后,听柳艾偶然提起司马少因为跟我离婚把自己喝得半死的消息。我恍然大悟,他其实并不想消失得那么彻底,他只是希望借柳艾的口跟我传递他的痛苦,可惜所托非人,柳艾不但没长心,而且记性不好。
  离婚的所有事宜都是司马少的律师和我一起办的,司马少全程都没有出面,这样也好,免得我每次看见他,都觉得上辈子欠了他五百万,恨不能狠狠抽自己俩嘴巴替他解解气。
  关于财产,我很大方地净身出户了。
  律师说,按照司马少的指示,是要给我留一半财产的。我忍痛割爱地拒绝了,我只能用拒绝钱财的方式向他证明我还是一个有良知的人。本来以为他会坚持几个回合,谁知他答应得很痛快。我心里清楚,司马少并不爱财,他之所以不再为我着想,只是因为他真的觉得不值得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为我着想”了。是我把他一片赤诚之心折腾死的,怨不得别人。
  两手空空地搬了出来,有点狼狈。柳艾很贴心地帮我在她家隔壁租了个小房子,我在柳艾那屋拖了一部分家具过来,房租给柳艾打了欠条,简单地置办了一些衣物,韩灵为了对我表示歉意,临走前还送了我一个大件:电冰箱。
  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她不知道以我现在的实力,根本买不起往冰箱里放的食材么!当我对着送货员搬来的崭新的冰箱怒目而对三天之后,我果断到二手市场把这没用的大家伙折换成了现金。将这些钱换成了成箱的饼干和泡面,剩下的钱连水果都舍不得买,尽数存到了银行里。别了我的冰箱,我会再赚一个回来的。
  从我意识到自己真的穷到连冰箱都用不起的时候,我开始玩命工作了。在过去那段日子里,我曾因为上门推销被人看不起的店户我一咬牙挨家又跑了一遍。又逢那些我日夜诅咒的脸,强颜欢笑着,意外地发现有些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会记住的“深仇大恨”,再去交涉的时候,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难。有些我视之为仇敌的商家,再见我的面甚至不记得我曾经来过,不记得他们之前曾把我从店里的门槛无情地轰出去过。我突然明白一个问题:店户之所以讨厌我,是对推销这件事情反感而已,并不是厌恶我这个人。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脸皮的厚度以双倍的速度增长,上门推销不再重点关注对方的态度,而开始锻炼我自己的销售技巧和话语,怎么带着标准的微笑介绍产品,如果有哪家商户有耐心听完我对产品的介绍,不管他买或不买,我均视为胜利。
  慢慢地,我的业绩上去了,可是柳艾说,我变得比以前更不要脸了。别人的评论我可以置若罔闻,可柳艾的评价不容我忽视,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爸妈唯一一个在乎的人呢了。
  柳艾的话给我蒸蒸日上的激情泼了好大一瓢的凉水,工作热情瞬间降温,之前几个月的良好业绩也被后来沮丧的态度冲击掉了一半,收入瞬间减少了。
  李经理看我积极性减半,简直心急如焚,每天给我开各种会,早会、晚会、午会,吃个饭的时间也围着我转两圈,给我灌输“要钱不要脸”的革命精神。
  大学毕业以后,我从未离开过司马少的“怀抱”,在家当全职太太期间,吃喝不愁,大手大脚,空虚寂寞冷的时候,我就用花钱来填补精神的缺口。可以说那几年的经历对我来说,除了将我与外界快速发展的世界隔绝以外,还将我彻头彻尾变成了一个废人。除了空虚和花钱,我什么都不会。以至于现在,我连嫌弃一份工作的资格都没有。过去我挥金如土,如今我惜金如命。想到辞职将要引发的后遗症,连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要知道,我的第一笔大额存款还是卖掉韩灵那冰箱的钱,从那之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着攒,手指头一点都不敢松,甚至连续发烧三天都咬着牙一杯杯跟热水死磕。
  脚上泡,都是自己走的。事实证明,有钱才有任性的资格,没钱任性那叫作死。
  周末的一天,我刚刚跑完市场,正坐在路边的小吃摊跟一碗“四川担担面”和几根烤大劲儿的羊肉串死磕。一抬头,撞上一张妖孽的脸。
  卓久久就那样闯进了我的视线,跟第一次遇见她时一样的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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