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为冉氏女

42 耿家旧事


冉敏一时心乱如麻,她下不了决定是否与舅舅相认。她悄悄从阁楼上爬下,示意小厮同意翟湛带耿云彬去看乌木。
    上一世,耿云彬离开冉家后,去无踪影,冉敏在山中几十年从未听翟湛提到过他的消息。
    她不明白,耿云彬临离开前,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那种近乎诅咒自己亲姐姐的话。那个时候,母亲刚刚身故,任谁听到这种话都会顿生厌恶,所以自那时起,冉敏并没有刻意打听过耿云彬的消息。
    传话的小厮回转,翟湛依言而行,只不过耿云彬却要求见乌木真正的主人。
    没有经过多少思想斗争,冉敏稍整衣裳跟随在小厮身后,既然自己想不明白,那么问,便是最好的方法。
    刚进品间,便听见耿云彬一声惊呼:“你是,你是蔓姐儿!”
    这句话是肯定句,冉敏寻声望着耿云彬。
    她只是一眼,便知道耿云彬为何这么笃定。
    因为她们身上,都有同样的气韵,一个血脉传承而来,只是耿云彬更加阴郁。
    “你长得像姐姐,与那个混蛋一点也不像,好,好,果然我耿家的血脉便是强大。”
    耿云彬欣慰地放声笑,黝黑的肌肤颤动,嘴咧得老大,露出一口白牙。
    这付尊容,倒是一点不像适才那位老谋深算的海外商客。
    翟湛与廖仙芝大为惊讶,他们没料到,做着小买卖,竟然帮冉敏找到了失散的亲人。
    廖仙芝倒还罢了,翟湛的脸不知怎的,憋着憋着,竟红了一大片。
    “舅、、、、、、舅,您先坐着,歇歇。”
    刚才剑拔怒弩张,针分相对,如今不知怎么的,翟湛手心出汗,竟连话也说清了。
    耿云彬那双眼只放他身上一息,便收回。事情怎么着,他清楚得很,只不过看冉敏望着自己那副急切的模样,显是有许多疑问,这小子的事,八成没放心上。
    “蔓姐儿,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要问,这些,我会一一告诉你。只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那块乌木。”
    “我同朝廷做了个生意,要卖得东西,正是这一块乌木。”
    马车两轮飞驰,翟湛坐在驭夫旁边,心中忐忑难安。适才他对耿云彬说过一些不敬之语,担心他同冉敏告状,因为驭夫在驾车,他便伸长的耳朵听马车内的动静。
    车在行驶,马蹄声、驭夫的喝斥声,路人闲聊声不绝于耳。饶得翟湛听力惊人,仍然只听得支言片语。
    “海外......这些年”
    车厢内,耿云彬正用他嘶哑而暗沉的声音同冉敏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故事很长而曲折,多半是些海上斗海怪与异国搏野人的事迹,不过听了两刻钟,冉敏便打断了他的话:“阿舅,你应该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你这孩子,这些都是你阿舅在外吃得苦,经过的难,你身为外甥,岂能不关心?”
    “阿舅,你既然全须全尾的站在这,说明那些事,凭借您的智商,直然轻松躲了去。您忘了,我想知道的是当年耿家那火到底是怎么起来的,还有您,是为何决定出海?”
    看耿云彬沉默不语,冉敏肃然道:“这件事,您不说,我自然会查,只是到时查到什么,是否会破坏阿舅的计划,这便是我不能保证的。”
    耿云彬沉思片刻,道:“好,我告诉你。”
    他的表情瞬间沉郁下来,声音低沉的简直不似本人。
    “这件事,我曾经对姐姐立过誓,永生不告诉你,除非是你自己发现。既然你要知道,必须起誓永不参与其中。”
    冉敏摇头,“阿舅,你应该知道,耿家的人都是一副倔牛脾气,你要逼我立誓不难。若是以后我破誓而遭报应,你可忍心?”
    耿云彬叹口气,说道:“你同你娘亲一般,好的没学着,偏生一副爱穿牛角尖的脾性,怪不得她去的早,显然是受此所害。”
    “既然你不肯立誓,我也不逼你,只是我告诉你,别想混入我的事里。逼急了我,把你锁起来。”
    见冉敏不以为意,他也不再劝,缓了缓情绪,认真同她述起旧事。
    “那一年,我恰只有十五岁,听说阿姐再次要生宝宝,爹娘很是高兴,嘱咐我去铺子里挑选宝宝的洗三礼。”
    “我自小是个纨绔,又是独子,姐姐出嫁前嫁我极好。我便想着要送便要送最好的,故而在铺子里呆得时间略久了些,直至月上松岗,才打道回府。”
    “回到府门前,见门前灯笼也不亮,喊门侍,门侍也不来开门。我有些担心,怕阿爹责怪我贪玩,回家晚了,也不敢惊动他人,带着小厮,从后门翻墙,打算偷偷溜回屋子。”
    “一路上很奇怪,黑灯瞎火,平日里的丫环婆子,竟不见了踪影。我心里有几分异样,交待小厮去打听情况,自己偷偷溜到阿娘房里同她报备。”
    “娘亲的院里子有个狗洞,是我亲身挖掘。我平日犯错,阿爹常三更半夜罚我跪在他门前,阿娘心疼,怕我伤着,常替我遮掩。我寻思着,从狗洞里钻入倒是便宜的很。”
    “钻到一半,忽然阿娘的屋子里起了烟,我心中‘咯噔’一下,暗想,莫不是失火了。便想快点钻过去,看看爹娘。谁知心越急,越办不起事,肩膀上的衣物,不知怎么的,竟勾住了墙上砖,一时竟挣脱不开。正急,却看见阿娘的屋子突然打开,一个火团状的物体朝我奔来。”
    冉敏惊叫一声,忙悟住嘴。耿云彬正沉寂在自己的回忆中,并未留意冉敏的举动。
    “我吓了一跳,拼命向后退出,却见那个火团已经奔到身边,摔倒在他面前。”
    “我才注意到,这是一个被火烧着的人,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被烧着,面目被熏黑,在我的面前扭曲,打滚,想要弄灭身上的火焰,然而不管他怎么行事,那点燃全身的火焰始终不灭。他不时发出痛苦的□□,看得我心惊胆颤,惦记屋里的爹娘,我迅速爬出狗洞,打算进屋子里救人。”
    “这时,这个人忽然叫出我的名字,我几乎是当场便傻住了,因为这个声音属于父亲。我顾不得进屋,忙脱下衣裳拍打父亲身上的火焰,然而那火中怕是浇了桐油,无论我怎么做,便是不熄。”
    “我想去后院打水,父亲拦住了我,‘阿彬,我、你母亲,不行,快走。’”他的伤很重,几乎讲不出完整的一句话,字里句间,却一直在催促我快逃。
    “父母有难,我怎能轻易逃跑,我不肯,父亲也动弹不了,无法阻拦我。”
    “他躺在地上,火苗在身上窜动,怕是烧断了他的手脚骨。他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喊我:‘阿彬,你要让我耿家绝后吗?快走!’我含着泪,默默爬出狗洞,还想回头看他一眼,却见他将头竭头往狗洞里一塞,便再也不动弹了。”
    “我没有时候伤心,便听到墙那头渐渐喧杂起来,显一群人吵闹争执,有人放声大骂:‘你说耿家有美人金银,如今我烧了大半个屋子,也没见到美人和半粒金子。你耍爷爷是不?’”
    “另一个声音懦懦道:‘爷,你别急,我领您去找,半月前才听主子对小主子说的,说这些东西,将来,都是留给小主子的。必不会有假。’”
    “半月前,那时父亲倒是真说过这句话,不过那时正值父亲考较我课业,我不会,便同他耍赖:‘阿爹,我学这些并没有用处。’阿爹听完便拿戒尺敲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若是你好了,这些以后自然是你的。’这蠢奴才,定是一知半解,误以为我家有暗财,贪心一起,串通外匪洗劫主家。”
    “我恨的咬牙切齿,然而却知道危地不宜久留,转眼那群人便要开房出来,我忙四下回顾,见墙角下花架子仍在起火,忙钻入架子下空心之处。等待那群人离开,方跑了出来。”
    耿云彬挽起衣袖,冉敏见他左右臂上焦伤累累,“这伤便是那时留下的,那群悍匪四处搜寻,我唯有躲藏在被火烧着的地方才有生机。”
    “那日过后,我一个人藏起来养伤,不久便听到姐姐去世的消息。发送了父母,我只知道以我人单势薄,必然报仇无门。你与亮哥儿在冉家本就艰苦,我自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既是如此,不如出外闯闯。”
    “恰巧故友组起船队,打算搏一搏海货。我心想,要避开那群人的耳目,海外显是最安全的去处。家里被烧得一干二净,盘缠自然无影,我只有向你讹诈些银子,已充路资。”
    听到耿云彬说到这里,冉敏早已泪流满面。
    “怪我,外祖父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竟一点忙也帮不上。”
    耿云彬拭拭冉敏脸上的泪:“不怪你,你当时还小呢,能知道些什么。如今,我已察到那贼人的踪迹,接下来,便有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冉敏点点头,问道:“舅舅,你那日离开冉家,同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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