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我爱你

第31章


老夏那天也快气疯了,第二天他出去再紧捂着,脖子上的血痕也落进众人眼。圈儿里人说话口无遮拦,他被狠狠笑话了一顿。
  我害怕那种无边无际的恐惧感,其实所有吸毒者都知道,最初的体验快感很快会过去,刚开始只要一点点就快乐无边的幻觉很快被恐惧感取代,量越来越大而快感越来越少,发展到最后仅仅想成为一个正常人。我的一个朋友是电视台主持人,去录节目和家人团聚的时候,当天晚上是必须要过足瘾的。并且进场子时身上必须带着包药。按她的话来说就是身上有了粮食心里才踏实,觉得自己在上瘾的时候随时能恢复正常人的状态,而她最怕就是断粮,断粮是每一个吸毒者的梦魇,因为她深知到一旦断粮她的美貌她的工作她的一切都会没有,芊芊淑女的形象也会在所有人面前破碎,这也许是个悖论。我不知道。
  我一点不同情他。
  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个田地,全是因为他!全是因为他!
  老夏在圈子里不失为一个有吸引力的男人,有几个小姑娘半真半假地问过他,“怎么就非陈默不可了?”
  是啊,为什么是我?本市有十万做着明星梦的无知少女,个个都年轻娇嫩,个个都愿意和老板上床。
  老夏笑嘻嘻,“要帮就帮助最困难的同志。”
  我并不生气,谁会为不在乎的人生气?
  这一行根本就是卖弄色相,多多少少总得卖点,偶尔有个把敢立牌坊的,要不是家里有钱有势,自己只是玩票;要不是后台实在硬,旁人不敢议论。
  “照你这么说可够惨的呀。”夏郡听了我的议论说。
  “有什么惨的?都自愿的呀,又没有人逼他们卖身葬父。有的卖还算好,怕就怕卖都卖不出去。”
  哪有什么玉女,欲女还差不多。
  有一个朋友说过,其实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卖的,只是价码不同。话虽然刻毒,但很少有人逃得掉。
  《别走,我爱你》二十七(1)
  夏郡这次看来是真出走了,他跟个老娘们儿似的动不动就跑,等过上十天半个月的,又见那逃犯自己笑嘻嘻地在电脑跟前上黄网呢。
  我从来不劝他。
  这次居然坚持到一个月还没回来,佩服佩服。
  我只得自己出门打理一切,回家时电话上有十几个留言。夏郡这人真没意思。
  我一边换鞋一边听留言。
  开始还把那低沉的男音误认为夏郡,第一次发现他俩声音是这么像,会不会就因为这个才接受了老夏?
  “陈默……你还好么?很抱歉打扰你……但我有急事……可不可以见你?”
  我点起一支烟,深深吸两口,再把录音重放。
  宣桦。
  我晕晕乎乎地看着他。
  他脸上是坦诚的烦恼。
  “我真的很担心,”他低着头,“最近几个月她老生气,怪我没本事照顾她。”
  “按理说是不该来求你帮这个忙的……”
  我心里绞痛。
  宣桦诚惶诚恐地看着我,“我真的……我不知道怎么说好……”
  我努力笑着,抬手准备拍拍他肩又自觉地放了下来,“放心,包在我身上,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
  快到夏郡工作室的时候,我忍不住回头问了他一句:“你确定你女朋友是跟他在一起吗?”
  宣桦苍白着脸,点点头。
  我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要心软不要心软。又问:“那你还想跟她……好吗?”
  宣桦小脸惨白,不解地看着我。
  我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是还想让她回心转意,就别戳破窗户纸,大家不见面怎么都好办;你要是现在冲上去,你俩肯定玩儿完。你可想好了。”我自己都佩服我自己,居然这么镇静,若无其事似的。
  宣桦脸色跟墙一样,不说话。
  我牵了牵嘴角,给小周打了个电话。“啊,是我。老夏在你那儿吗?”
  小周自以为很机警,“没错儿,打牌呢,要不我叫他过来跟你说两句话?手风正好呢怕他顾不上,等这圈打下来我叫他给你回,啊?”小周说自己也不相信的话时总是分外客气。
  “那不用了,谢谢啊,就跟他说我正到处找他呢。”
  “我就是不进去,我们还能在一起吗?”宣桦闷着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我笑笑,许多人就是这样睁一眼闭一眼生活的,也没见谁上吊。
  好吧,我闭着眼睛掏出了钥匙,打开大门。
  里间的门反锁着,上次我来取底片,刚好赶上老夏和一个小模特儿在里面,那孩子还小,脸拉不下来,出来时把门都踢坏了,搞得大家都很尴尬,这次还是客气点。
  我敲了敲门,“出来吧。”
  里面很静。
  我看了宣桦一眼。
  再敲,还是没反应,过了一会儿,门头“咔”地轻响了一声。
  我推开了门。
  夏郡衣冠楚楚神情忧郁地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一个女孩儿。我随意扫了她一眼,立刻呆在当地动弹不得,好像当头被人浇了一桶冰水。
  宣桦都快哭出来了,“你怎么……你……”
  那女孩儿没理他,一径紧紧盯着我眼睛。
  我也紧盯着她。
  你。
  你。
  我早该想到……除了你还能有谁?
  什么叫与虎谋皮?什么叫死不瞑目?
  什么叫画皮画虎难画骨,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们俩认识?”宣桦脸上有点好奇的神色,这个书呆子,单纯得跟只春天里的小白兔儿一样。
  我哆嗦着,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宣桦……这就是你那白雪公主啊?纯得跟矿泉水似的那个?”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告诉你啊,就在这楼里,我最少能给你找出三个跟她上过床的。”
  我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苏惠一直没说话,这时候才古怪地笑了一下,“你有什么脸说我?你才是卖的!无非你卖出名了!”
  我抄起旁边一个报夹就砸过去,夏郡大惊失色地吆喝着,厚重的木头夹子,狠狠砸下去,再弹起来,我的虎口震得生疼。
  宣桦。
  他的胳膊上立刻肿起高高的一道伤痕!
  她也惊呆了,抓着他的胳膊只是不放。
  他护着她!
  她背叛了他,可他还是护着她。
  夏郡一脑门子青筋乱蹦,抓住我的手腕子嚷嚷,“有话好好说不行?干吗大惊小怪的?”
  我呆呆地看着宣桦。
  他低着头谁都不看,咬着牙忍着疼,“你,还不快走?”
  苏惠立刻站起来,到了门口,突然又回头极轻地微笑了一下,笑在眼睛里,笑给我看的,只有我俩,明白这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女人心海底针,或许根本就只有她一个人清楚。
  我心里忽然就跟泼了盆冷水似的,一下子冷了,清醒了,什么爱不爱的,其实就那么回事儿。真的,苏惠比我狠,比我精明。我记得她说过,“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所以她对我的人下手一下一个准儿。
  苏惠一关门,夏郡和宣桦同时松了一口气似的。宣桦把那个木头报夹子拿远,确认我不会行凶后对夏郡说,“出来说说吧。”
  “有什么好说的?”夏郡一脸不耐烦,“她自己乐意来的,根本没说别的,不信你去问她自己。”
  宣桦悲痛欲绝的小样儿还挺耐看,他看向我,我挥了挥手,“你要我来帮你捉奸,我帮了。你还有别的事儿吗?”
  宣桦没说话,看着旁边的夏郡,眼里飞得出小刀儿来,“你就跟这么个人在一起?”
  我心里那点已经快要熄灭的火苗子“噌”的一下又冒了上来,“这人怎么了?”我一把搂过夏郡的脖子,“你别以为你是一臭知识分子就了不起,你牛逼你的妞儿怎么都跟着别人跑?我还就认定丫了———我喜欢谁碍你什么事儿?”
  宣桦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啪嗒啪嗒地忽闪着,哀哀地看着我,“默儿,我对不起你,可你不能这么糟践自己呀。”
  夏郡听不下去了,“谁糟践谁了?”
  “闭嘴!”我对夏郡怒吼,夏郡立刻不吭声儿了。
  “宣桦,”我一字一顿地说,“咱俩的事儿早就过去了,你听明白没?今天你让我帮你忙,我也帮了。”
  “陈默……”他近乎乞求地看着我,那双眼睛可真亮真清澈啊,那么干净,就好像他是来逛古玩市场不是来抓女朋友的奸情似的。宣桦最动人的就是他的单纯,像个小白兔一样,我早就不信世界上还有白马王子了,但宣桦起码是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白兔儿王子。
  我在心里逼着自己,“不许心软不许心软。”
  “从此以后,我不欠你什么,走好!”
  他不说话了,一双眼睛的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我一狠心,拉过尴尬地戳在一边的木头桩子一样的老夏,先扇了个小嘴巴,“怎么又招惹那不干不净的啊?不管香的臭的全往屋儿里拉,公共汽车也有心思上,你胃口倒还真好!”
  夏郡早像个受惊的刺猬一样立起浑身尖刺等待应敌,没想到我这么轻巧就放过他,忙不迭地点头,“啊是是是,我错了我改。”
  宣桦震了一下,没有接着看我们打情骂俏,一脸鄙夷地走了。
  我重新回头对着夏郡,夏郡倒是镇静,自己给自己点了根烟,“那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吧。”
  “关你屁事!”
  夏郡脸色一变,我估计他肯定在心里骂了我一句“傻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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