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华如璟

第40章


  金兰萱沉沉说了声“是”,突然想起孔家还有一人,因问:“你奶奶呢?也将她一起带走。”
  一旦事涉奶奶安全,孔莎立即脑子发热,方寸大乱:“她在云南,跟着旅行团,我带不了她!金姐,到底谁要对付我们?”
  金兰萱听她声音发虚,当即安抚:“不要慌,你立即打电话给她,只说和朱家的事有关,叫她注意安全,千万别脱团,老人家应该能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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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莎发了地址后,得到一条金兰萱的回复,说她订的十一点的飞机,预计下午四点到酒店。
  孔莎一直待在酒店,边等人边看四征新闻。大小媒体,几乎都是大相径庭的报道,明显就是从通稿修改而来。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又是为何?孔莎想得头痛欲裂,还是想不出答案。
  这天午饭也没心情吃,给奶奶打了两通电话,只想确定她平安。到两点钟,孔莎估摸金兰萱应该到机场,给她打电话,倒是打通了,证明人不在飞机上了,却一直没人接。连打两通,结果一样。一切仿佛又回到瑾瑜和妈妈自杀的前刻,那种不安感,深深涌上心头,叫她恐惧。她不敢想别的,只能想应该是下了飞机,往这边赶,是路上太嘈杂,没有听见。
  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最难熬的时刻,就是知道将祸从天降后,所有等待的时刻。像凌迟。被人五花大绑捆在木桩上,一把一把刀子,磨得光亮,霍霍朝人晃,要折磨人,所以得一条条慢慢地割破皮,还不能太深——怕人死得太痛快,要避开经脉要害;冷笑看人痛苦惨叫,看人皮肤裂开一道道血痕,白肉翻卷出来立即染了红,血液凝固成茄紫掺乌黑;灼灼烈日下,汗水又蒸了出来,无异是在伤口上撒了把盐,更痛得人死去活来,割伤的地方更加发烫地痛起来,痛得全身似火焚,身体仿佛焚成了灰烬,肉身仿佛是死了,可是人还有意识,分明是活着——是活着看自己死,让人形神分裂,让人几乎崩溃!直到人把血流光,直到意识也死去,酷刑才真的结束。
  孔莎还被绑在木桩上,没有挨着刀子,可是心里也像太阳烤着一样灼烫发焦。她等过了四点、五点、直到晚上八点。金兰萱没有联络过她,她也没有联系上对方。她没有查到航班出意外的新闻,她给四征熟识的两位管理层打了电话,没人接听。好像所有人,都在刻意躲着她。 
  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么久以来,每次出事,她都是不知情,她都只能被动接受。到底是谁要对付她和奶奶,为什么要找上她们这对孤孙寡祖?是谁和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所以要危及她的安全?金兰萱会不会也像瑾瑜和妈妈一样,也是突然联系不上,然后又突然一个个死在她面前,让她连喘口气的时间也没有?
  她不知道,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从头到尾,从瑾瑜的走向不归路,到妈妈的撒手人寰,这一切一切,她都不知道,不知道!她们决定死的时候,她和她们那么接近,不过隔着一部手机,她可以阻止,可是却因为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她们死!连现在该怎么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孔莎抓着头发,急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到底是谁,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冲她来!
  她不知道,不知道,她头皮抓得发痛,膝盖被柜角撞得裂开口子,痛得清清醒醒,这样清醒地想了千百种可能,把瑾瑜和妈妈和刚才的事,联系起来想了无数遍,她最终还是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瑾瑜和妈妈过世时,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又来了。她只知道,妈妈不要她过问四征,不要她泄露身份,所有关心她的人,也都如此。他们那样做,是因为怕她有危险。 
  比起危险,这种等太折磨人,再这样下去,简直要把人想疯了!孔莎实在受不了,她想打电话给汤武,只有他能帮上她,就算他不帮,听到他的声音,她就不会这么害怕。他是她心底最脆弱的软肋,也是她最坚硬的铠甲,她可以藏在铠甲内,躲避心里的恐惧。可是她不可以——她怎能忘了,他不要她了,他和她已经没有关系,他不会在一个不感兴趣的女人身上浪费精神。
  她想找周维东,可是他已经遗落在灰尘里太久,他离开她太久,她已经看不见他的原形,他太虚浮缥缈,她无法想象自己能从他那里得到帮助。
  她想报警,可是她没头没脑,事情都说不清,公安局的人根本不会管她。
  没人可以帮她了,她只剩她自己。她立即决定回家,收拾行李,到四征一探究竟。
  既然一切都源于四征,她只能从四征开始着手。瑾瑜、妈妈先后去了,立即就轮到她和奶奶陷入危险,她再蠢,也该看出其中关联——冥冥之中,一切都和她开始四征的并购有关,和她的亲人有关。
  危险朝她逼近,她甚至感觉,是有人要蓄意让她如此!她说不清原因,深陷危险的人,总会有超越寻常的直觉。她直觉甚至瑾瑜和妈妈的死,也是她造成的,她更得去四征面对。 
  金姐生死未卜,回家有危险又怎么样,四征不能过问又怎么样,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等着宰她!有本事的就现身把她宰了!
  她就算死,就算瞳孔爆裂,她也要睁大眼看清楚,那些人究竟是长什么样子!她就算死,就算满嘴吐血,她也要张大嘴问清楚,那些人究竟和她有什么过节!他们对付她就罢了,他们竟然还敢打金姐和奶奶的主意?临死之前,她还要照着他们动脉,狠狠咬上一口,死也不松开牙齿,她要看看,到底谁生谁死!她不能让金姐和奶奶有危险,不能让她们像瑾瑜和妈妈那样,突然离开人世,她一定要留着力气,咬死他们!
  ☆、第 28 章
  孔莎往家赶去,却是一路平安,无风无浪。路上接到林谦祥的电话,想请她明天吃晚饭,谈工作的事,又问了她关于新闻的事,言辞颇为关切。
  她对林谦祥,其实已经没太多印象,像雨前最淡的那轮月亮照在水上——只有点模模糊糊的影子。
  那天面试,若不是他提起,她根本想不起这号人。她只记得他好像很爱笑,很招女顾客喜欢,被店长视作活招牌。面貌方面,也是模糊的。好像长得神似张纪中那版《笑傲江湖》里的林平之,打工的地方,大家一直叫他小林子,后来胡歌那版《射雕英雄传》热播,那位演林平之的演员,又饰演了欧阳克,倜傥潇洒,桀骜风流,迷倒一片女生,大家又改口叫他欧阳林。逢周末或者节日,甚至有女孩找他合影,像叽叽喳喳的喜鹊一样吵人。
  孔莎推了时间,答应改天再约。
  孔莎打叠起十二分精神,到了家附近,从出租内下去。这会儿九点,可以看到路边有人纳凉。端着自家的小板凳,坐在梧桐、栾树或者榕树下,手上挥舞着各式扇子。花香和月色,皆暖融融地沁着人。 
  一切如往常一样,家门口也没有异状,她似入了一座空城,宁静得超乎设想。天气太热,从小路走进去,膝盖的伤口不断被裙子摩挲,身上又是细汗直冒,更加痛上添痛。刚才在酒店,根本没注意撞伤。她这会儿也没留心,只是皱着眉想,路上也给奶奶联络过,那边亦是风平浪静,难道其实根本没什么危险,刚才那么激动,不过是自己庸人自扰,钻了牛角尖吗?可是金兰萱的无故爽约,无故失联,又是怎么回事?
  她稀里糊涂推开大门,却见着周维东的汽车停在前院。他司机认识她,立即探出头,跟她打了声招呼。
  客厅里弥散着一股烟味,周维东坐在茶几前,仰头靠着沙发背休息。他身前摆着一个青瓷烟灰缸,里面全是烟蒂,显然他已经来了许久。
  孔莎出狱之前,周维东因她奶奶没人照料,时常来这边陪老人家吃个饭,为了方便,奶奶专门给他配了串家里的钥匙。
  老房子的空调有点出故障,一打开轰轰作响,出水也很厉害,周维东听着听着,有点倦意。觉察到孔莎进来,精神一振。赶紧睁开眼,直着身子,反客为主似的,向她抬手招呼:“回来了?”
  孔莎猜想他还是来谈工作的事。他知道她离职后,已经不屈不挠和她谈过三次。她脸色黯然地说:“你今天先回去吧,我不想谈工作的事。”
  她今天滴水未沾,悬着心等金兰萱,可以说身心俱疲,站着都觉吃力。她扶着沙发背,静静坐下去。可是不知为何,又有点希望他暂时别走,她现在还是草木皆兵,心绪难平,有个熟人陪着,总胜过独自一人。她看着那些烧残的烟蒂,想起还要去F市,立即向他笑了笑,故作轻松:“一会儿可以送我去机场吗?” 
  她说话的神态,明显看得出是在硬撑。周维东颇觉古怪,也不知她遇上了什么事,心里七上八下,小声问:“是去F市吗,新闻我都看见了......”她坐下去后,裙角往后滑,露出了膝盖,他这才见到伤口,立即挪到她身边,弯腰检查了一遍:“你脸色怎么那么差,膝盖又怎么伤着了?”
  孔莎强颜欢笑:“什么都别问我,你送不送我去?”
  周维东立即点头:“我帮你收拾行李。”
  车里开着冷气,一点也觉察不到夏天。刚才的那份不安,随着汗水蒸发,孔莎总算是镇定了些许。 
  周维东手里还拿着东西。是他从抽屉里找到的一瓶碘伏,因为她急着赶时间,不肯处理伤口。所以他携带着,准备上车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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