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莎正发着呆,汤武的电话打过来了。这一次他多说了些:“我刚回国,在我爸这边,明早老刘接你去机场,我把文件还给你,还有两句话和你说。”
半年之期还有三十天。他怎会突发善心,提前归还?孔莎没料到他会说这个,猛地坐起来,有点发蒙,也有点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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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到了C市,仍是毕礼杰接的人。驱车到汤家,已是下午四点过。
汤武在书房里,满屋凝重的红木家具,他坐在书桌那面,背对窗户。他脸色还是那样又薄又白,像切开的梨片,人消瘦多了。
孔莎坐下去,想问他伤情,还是忍住了。
汤武也没和她多说,将一个胀鼓鼓的公文包给她,神色淡淡的:“我跟你定这半年,只是因为要对付周维东,担心你碍事,周维东也死了,事情都结束了,就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他很认真地看着她,“你放心,我保证以后不再找你麻烦,我们也不用见了,本来电话里就可以说,我想还是当面说,比较有诚意些。”
孔莎又是一蒙。
他留她半年,竟然只是因为周维东?可是她能碍他什么事?
她略一思,知道这是借口。
她其实也有曾想过,他这样计较利害得失的人,对她顶多不过就执着个三年五载,没有旷日持久。熬过那段日子,他没耐烦心了,撂开了,也就好了。
没想到,不过三五个月。
可是无论是三五月也罢,三年五载也罢,或是他有隐衷也罢,在她而言,都无关紧要。因为她只看结果——他终于决定对她放手了。他向来言而有信,既如此说,定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虽然有点莫名其妙,可是她已经不愿去深想缘由。只要确信他肯放手,这样就好了。
这是她一直期盼的结果。可喜可贺,不是吗?
孔莎什么都没说。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连再见两字都说不出口,因为他刚说了不用见。她亦不想再见他。
纵然对他还有余情又如何,既往不可追,“回头是岸”才是良策。自此以后,不可相见,不可过问,不可关切。一切当在这一刻斩断。孔莎顿时觉得满身轻松,即刻便起身,双目如磐石,坚不可移:“我走了。”
孔莎大步走出去,没有露出半点留恋。毕礼杰在外面等候,领她上了车。
车子开出汤家,到了临近的绿道。她挨着车窗,已经是暮秋。北国的暮秋,苍凉沉郁,花木早已凋谢,可是绿意犹存,从眼前一下一下过去。
她想到那天,从巴黎搭火车去日内瓦,窗外碧绿的一簇簇山峦,一片片平原,火车轰隆地碾过去,大丛大丛的绿一路倒退、倒退,风驰电掣地抛在车后。时光成了车窗外的风景,退得太快,隔得太远,眼睛赶不上,人伸手也触不到了。
岁月忽已晚。她与他的三年时间,走得那么快,一点痕迹也觅不到。
她低头看着文件,又移开文件看着掌心。他放开她,何尝又不是她也放开了他。这已是最好的结局,再没有纠缠与算防,再没有挣扎和痛苦。
尘归尘,土归土,世上一切,都会有个最终的归宿。过个一两年,她就会把那株芽连根拔除,继续她的生活。
尘世的缘分总是这样浅短,爱情还未真正开始,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结束真好。孔莎轻松地吐出一口气,照着满眼的绿色微微笑,她知道,她会忘记他,她一定会忘记他......
汤武还一直坐在那里,椅子换了位子,是正对着窗户。他听到汽车开远了,想到那个时候,和她坐在车上,去洛桑小镇外。大片碧绿梯田,在坡地上回环,葡萄正是成熟,空气里有种甜香,她在山远水阔里教人唱歌,他那会儿只想到“天长地久”。
却没想到,却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初三就去纽约读书,语文底子倒没落下,犹自记得,在古文里,“恨”有遗憾之意。
人生如一梭川,再多的憾恨,只能往前流走,中途可以变道,却不可再回流。“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佣人来看了两回,见他岿然凝神,便都没有去打扰,又悄悄退了出去。夜色愈发浓郁,院子里的路灯开了。
每座电线杆都挂着两盏路灯,并排的,像一对一对张开的翅。灯光是琥珀色,仿佛翅膀裹在树脂里,万年都是凝固的,再也飞不动。
他闭上了眼睛。血块压迫着神经,异常地疼痛。可是已经麻木了,这一个月,比这更痛的时刻也经历过,痛得趴在洗手台呕吐时,都咬牙忍过去了。
晚风像潮水那样,一下一下地来又去,退回暗沉沉的海里深处。金丝楸哗哗摇动,像撒纸一样落下去,又像人世匆匆的脚步,去而不复回。
落木知秋。秋意并不很深。
桂花生在枣红大瓷花盆里,满是细密的淡黄色,小小的,不起眼,却发着积少成多的浓香。枫叶一树一树,透出黄红间杂的光泽。芙蓉酿出一种酡红,从成片翠绿里探出。灯光从茫茫的叶缝间漏下,在仿古地砖上,筛满镂花似的明的暗的影,如水流般摇动着。
而这一切,他再也看不见了。
头还是那么痛。他睁开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了。来得太快,好在最后还能看她一眼。今生今世,漫长的黑暗来临前,她是他最后最明亮的一眼。
房间所有灯都开着,明亮如昼。汤武站起身,高高的身影依旧挺直如山。他试着抬起双手,空气微冷,指尖划过去是一阵阵凉风。只有风,没有别的,教人无依无助地抓不稳。他走了两下,才摸到桌角,听到有人过来,他辨析了一下,双眼迟钝地移过去,沙哑地开口:“爸,几点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了啊啊啊啊啊啊,总字数已经远远超出最初的预估,耐心快磨光,再不完结,真想狗带去了。
故事里汤武和孔莎的缘分,真正开始于秋天,也结束于秋天,写了三个多月,现在正好是秋天。秋秋秋秋,真是天凉好个秋。
如果把感情比作一截鲜脆的藕,这个故事,就是想写藕断以后那些丝连,若是比作一块肥美的排骨,这个故事,就是想写啃掉净肉后的那点残骨。所以这个故事,注定不可能干干脆脆,注定是食之无味。
从头狗血到尾,最后还是没狠下心把汤武写死,算是HE了吧,所以番外已经没必要了,就此结束吧。
反而不知该说什么,谢谢追到这里的看官,江湖之大,后会难期,再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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