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难做

第49章


小约翰立刻点了头,伸出手,二人握了一下。
“小约翰,你们俩了了,你我的事怎么说?”陈麦心里佩服着小约翰,但嘴上仍然带着怨恨的味道。
“你既然来了,我敬你一马,上次把你打了一顿,你有三个办法可挑:第一,打我一顿,我不还手;第二,你说个价,我给你钱;第三,让我请你喝酒,喝倒为止。怎么样?”
“你这些办法我都不稀罕,我还有一个办法,这事完了,你我单挑,然后再喝酒,怎么样?”
“愿意奉陪。”小约翰微笑着扔给他一支烟,陈麦一把接了。
“咱俩的事呢?”二巴图斜眼看着陈麦说。
“我俩好办,因为该咋办还咋办,你这次要不被打死,我就一直等你。”陈麦不想给他台阶下,这么多人在,别拿他太当人。
“行,这次你也小心点,留着那条腿我来打断。”二巴图一身是伤兀自强悍。
“算了,我想定个规矩,这一仗之后,大家以前的事一笔勾销,谁再找以前的茬,我们就一起打他。新疆人未必一仗就败了,不能仗没打完我们就内乱,大家看怎么样?”小约翰又撕开一包中华,把二十支烟一把抓出来伸到中间。陈麦先拿了一根,然后是吴群立,然后是老妇女,然后是二巴图,十五个头目都拿了烟,这就算是承诺了。
小约翰在图上画着,写着每个老大的名字。大家三路进攻,陈麦带附中和吴群立的三十六中帮、十九中的“铁黑帮”进攻小公园西边,把火烧起来。二巴图带着回民帮和金城帮等三支队伍进攻东边,如法炮制。情报说明,新疆人的吃喝和棍棒都放在东边一个帐篷里,浇上汽油,务必一把火烧光。两边的进攻先只烧不打,保持距离扔砖头,对方应该会分散两边。小约翰带着旧城帮和党委大院帮以及白新宇帮和愣三毛、赵小牛帮进攻中路,火烧棍打,将对方一分为二,来个彻底的中心开花。本次任务以将他们彻底打散为目的,让他们没吃没喝没得住,成了街头盲流,警察就出师有名,出面好收拾了。
陈麦特别强调了一句:别把人打重了,尤其不能死人,否则大家都跑不了,最高底线是打断一条腿……大家别饿着肚子干活,红薯摊子都支好了,今晚随便吃,算兄弟的一点意思。
月光下,三百多辆自行车分三批行动,一串串出了广场。他们悄无声息地在路灯下奔向目的地,路上只有自行车轮发出的嗡嗡声。陈麦带第一队走在最前面,回头一望,见后面车轮滚滚,好汉成群,他心里就豪迈起来:三百壮士,蒙面飞车,夜半奇袭胡营去;四方豪杰,笑赴沙场,黎明血祭梅花开。
这诗他又觉得不太吉利,把老梅带进去沾了血,总觉得不祥,且新疆人算不得胡人,但是改已经来不及了,前面就是小公园。
三百壮士分头进入出发地带,放下自行车,掏出火把,浇上汽油,悄悄准备好武器,就等小约翰一声令下。
小公园安静得很,几十顶帐篷披着月光,⒌㈨2有些还亮着灯。陈麦抬头看了一眼,满月如盘,星光隐隐。他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涌动着豪壮和幸福,他体会到了老梅大哥的气概,他决定在这一战之后,再找这样一个满月日子,温柔地要了老梅。
第六章
少年陈麦:一生之敌
青年陈麦:天蝎座的爱情
警察陈麦:我的手心灼热,我的枪口冰冷
1
骆驼丢了。
“什么意思?啥叫人丢了?是丢人了还是人丢了?”陈麦惊讶地问涌进宿舍的一群人。睡得懵懂的老六抄起了棍子,以为是来打群架的。打头一人头重脚轻,肩膀不宽,头却长得豁大,像菜地里的油葫芦,正是本班辅导员梁汉辰。此人一如既往地故作高深,眉头紧锁,过大的黑框眼镜像舞台道具,几乎压塌那短小的鼻梁。他绷着脸背着手进了屋,像县委书记来对灾民讲话。想是他太欲营造不怒自威的姿态,就忘了事先组织好的一番话,干瞪着陈麦,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孙班长等几个班干部原本受了感染,也个个摆得神态庄重,见排头兵稀松了,孙班长就扒着床边说:“骆驼丢了。”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让梁汉辰很不满意,就露出愠色来,他拉开孙班长说:“她给我留了张纸条,说她走了,就此和老师同学告别。我们到处找她,宿舍不在,校园里也没有,我们想发动大家去山上找找,怕有什么闪失。去之前,先来问问你知不知道。”有人抬轿子,梁汉辰迅速找回了感觉,用他浑厚的男低音说。
“这他妈关我屁事?”陈麦险些脱口而出。但这毕竟是辅导员,陈麦铁青着脸忍了,只摇头说不知道,他顺手点上根烟,也不穿衣下地。
“去吧,你去了,没准她就出来了。”梁汉辰似乎洞识了他的心思,略带安慰地拍了拍床边,温和地说。
“走吧,大家一起去吧,这鸡巴不行,好赖都是自己同学,别让人收拾了,咱反正也睡不着。”老二已经起来穿衣服。兄弟发话了,众人就纷纷穿戴起来。陈麦知道呆不住了,跳下了上铺。老六兴奋得满脸放光,挑选着武器,最后从床底下操起一根棒球棍,说没准又要进村,再揍那帮山货一回。陈麦嫌他无聊,一把夺了过来扔下。
“陈麦,你说骆驼会不会给山后的农民给捆了去了?早知道这样,去年你真该办了她,这不白便宜了农民吗?”老六瞪着小眼说。
“这鸡巴不行……大半夜的上山,黑灯瞎火把脚崴了咋办?骆驼这事做得奇怪,给梁老师留个条,不是和梁老师有一腿吧?”老二唧唧歪歪道。
“你说这梁汉辰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怎么能想起来上山找呢?骆驼虽然猛些,但不至于半夜去爬军都山吧?我们一个系的人撒上去也不够啊,男男女女上去,骆驼没找到,别黑灯瞎火自己出了事。”老四斜叼着烟卷,一边说竟照着镜子打领带。
“老四你梦游呢吧?上山找人打什么领带?”老五纳闷道。
“要做个好律师,就得从现在开始衣冠楚楚,无时无刻……”老四眯着眼,一副得意相。
“傻逼!你快赶上咱们系贾银主任了,听说他蹲茅坑都要西装领带,否则就会活活憋死。”老大呵呵笑道。
“那算啥啊,你听说咱们系窦老师的笑话吗?后半夜一屋子都睡着,他腾地坐起来,光着膀子打领带,然后和兄弟们说:咱们现在……开个会。”
“都别废话了,快走,早把骆驼找着,早回来睡。”陈麦皱着眉拉开了门。
几十个人已经等在楼下,有人还点了火把,弄得像要大干一场似的。陈麦摇了摇头,心中叫苦。
“操,这阵势真鸡巴行,咱这是去山上救人……还是……还是去村儿里打劫啊?”老二结巴道。
陈麦吸了几口入秋的凉气,把心定了下来,随着众人来到山下。今晚竟是十五,月亮如一面闪亮的盘,圆润地嵌在天空,连点光晕都无。军都山被照得雪亮,像一丛丛舞台上的假山。这剔透的月光让陈麦清醒,也颇无奈,这么美的月夜,却要去干这么件荒唐鸟事。
骆驼绝不会有事,这不是个为了感情能想不开的人。骆驼那丰满的身体里带着与生俱来的唯恐天下不乱的秉性,让这么多人大费周章,或许正合她意。众人怪叫着上了山,队伍哗地乱了,他终于脱身出来,悄悄退下山路,独自走到山脚下,那里有个破烂的亭子。他宁可在那里欣赏这山月同辉的景色,也不想凑这莫名其妙的热闹。
盘山公路兜转而上,像一条蜿蜒的蛇,在月色下斜斜地滑进深山。山巅的人影忽上忽下,忽隐忽现,火把拖曳着弧光,像鬼火飘在半空,⒌⑨⒉清晰的喊声回荡着,骆驼的名字盖了满山。这带着诡异的夜半,让陈麦恍然堕入幻觉,觉得自己变成了藏匿在戏院里的幽灵,正躲在暗处看着舞台上花枝招展的表演。他又觉得像卡夫卡笔下的K,在黑暗的小道上揣测城堡上那盏暗暗的油灯。这一刻的世界只属于他。他坐在长凳上,悠闲地把腿搭上栏杆,裹紧皮夹克,决定就在这里抽上几根烟等着。
四周太静了,静得让他压抑,连吟诗都没了兴致。抬头一看,人们已消失在山顶,想必是非要去十三陵水库搜上一圈吧?陈麦想自言自语,打破这心慌的寂静,但说出的话含混晦涩,词不达意,只言片语得不成句子,像被鬼魂附了体,争着用他的嘴对话。
一层疙瘩泛起,他闭了嘴。周围猛地一黑,他的影子不见了。抬头看,一大片黑云吃了月亮,夜将山下淹得不见五指。周围有隐约的响动,像风钻过灌木丛,又像小虫在轻声低语。四顾如墨,万籁无声,这陌生的恐惧细密地钻进他的身体,把一身热汗黏黏地逼出体外,在厚重的皮夹克下面凝露成霜。好冷的夜。
校园近在咫尺,山上的人也不过走了七八分钟,而他却觉得过了整晚,一个激灵便来到世界的边缘。要是辛兰在就好了,可以抱着她说些阳光下说不出口的话,他胡思乱想。上次村里一战的偷偷一吻,必是吻进了她的心里。虽然郭宇也表现不俗,但天平显然倾他更多些。可是,那之后却又回到了原点,像什么都没发生。郭宇也沉默了,继续夹着他的书默默独行,换了条黑色的薄围巾。
和辛兰在教室见面,她只问了他的伤,并不提别的事。他的计划里没有这个状态,因此没法应对。这感觉猜不透,问不得,问了像是示弱,不问像是胆怯,不搭理像是糊涂。就算他和郭宇未分高下,辛兰会不会已有决断?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头疼,这夜这么冷,想点高兴的不好吗?比如……
“陈麦?是你么?”
陈麦惊觉地跳起,寒毛倒竖,肾上腺素闪电般涌上了头,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