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直收到来历不明的“情书”这件事,苏凛是在一开始就和齐昊然说了的。因为齐昊然不在身边,所以苏凛还因为不能看到他的反应,而觉得有些失望来着。
不过,即时没有亲眼看见,那比平时一下子长了好多倍,还因为某些原因变得断断续续——两人之间虽然能联系,但发送的信息不能太长,否则的话会丢失部分——却仍然无比絮叨地告诉苏凛,认识没多久就告白的人,肯定不可靠,感情这种事,需要深入了解才能确定之类的话的信息,也能猜到齐昊然是什么样子。
但出乎苏凛意料的是,这么长的一段信息里面,没有一句话,是告诉他,不能接受别人的。
……嗯,当然,也有可能类似的话被吞掉了。
不过,苏凛却更愿意相信,齐昊然从一开始,就没有要束缚住他的想法。哪怕现在告诉齐昊然,他喜欢上了其他人,齐昊然也不会因此而责怪他一句。
……但齐昊然也绝对不会让他留在这个世界就是了。
虽然说齐昊然真的是很顺着他,但是他也并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该坚持的东西,他自然也会坚持。
哪怕在事后,会与苏凛形同陌路。
翻了个身,苏凛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又缩回了被子里。
他没有在周末接什么辅导班的工作,尽可以放心地睡懒觉。
说起来,他会把去学校当老师当做自己的第二个选择,就是因为老师的假期多来着。可事实上,大部分的老师都把那些假期用来加班了,想想还是挺心塞的。
其实苏凛挺理解那些人的,钱这种东西,世界上谁不喜欢呢?他只是觉得,如果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赚钱上,有点太可悲了。
——相信他,他绝对不是在给自己睡懒觉找借口。
肚子有点饿,可苏凛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
这种时候,要是齐昊然在的话就好了……苏凛忍不住这样想。
在苏凛的妈妈去世之后的那一段时间里,苏凛整个人都是懵的。脑子好像一下子就凝固了,什么都无法思考。
不起床,不洗脸,不吃饭。
他就那样躺在床上,除了还在呼吸之外,和尸体没有任何差别。
结果,齐昊然看不下去了,大清早地把他从被窝里拽起来,端着水让他刷了牙洗了脸,又端着早饭看着他吃下去,然后才放任他又躺回去。
一直这样子过了好一段时间,苏凛才真的缓了过来,恢复了正常。
……其实后来想一想,那种情景还是蛮羞耻的。
伸手抓了抓头发,苏凛把思绪从记忆中抽了回来。又躺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掀开被子下了床——要是被齐昊然知道他又赖床不吃早饭,不知道还要怎样被念叨呢!
苏凛明明记得,小时候齐昊然对这些东西,比他还不讲究。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总是在他耳边念叨着什么不吃早饭不好啊不运动不好啊什么的,烦得苏凛没办法,只能乖乖地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洗漱完毕之后,苏凛穿着居家服,外面套着一件围裙,站在厨房里煎蛋。
他发现,在差不多算是和齐昊然定下了关系之后,他似乎就越来越多地回想起他和齐昊然的过去了,有一种七老八十的人,在怀念自己的过去一样。虽然就算把他在所有世界的时间都加起来,他也才不过三十多一点而已。
还是很年轻的嘛!苏凛自我安慰着。
也许是因为以前几乎都没有和齐昊然分开过太久,所以有太多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只有在后来回望的时候,才能发现那些端倪。
那些被遗忘的细节,也就这样一点一点地被苏凛给拾起。
他和齐昊然的相遇,真的是一点都不美好的。
那个时候,他被几个孩子围在中间扔石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特别难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苏凛开始上学开始,就一直被班上的同学欺负。
孤立,暴力,以及侮辱,就是现在苏凛想起来,都还觉得能够想出那些方法的小孩子,无比可怕。
——比哪怕最阴险的大人都还要可怕。
那种单纯的善与恶,让人不寒而栗。
齐昊然就是在那样的一种情况下出现的。他的手里拿着一捧石子,一股脑儿地就朝着那群围着苏凛的人身上砸去。可真的砸到身上的,却几乎没有。
而结果,自然是齐昊然和苏凛,都一起被抓着揍了一顿。最后还是苏凛,突然开窍了似的,抓着齐昊然就飞快地跑开了。
从那之后,被欺负的人,就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可明明长得比他还要矮的齐昊然,却每次都要挡在他身前,好像这样,就能让他不受伤害一样。
有一天,在再一次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之后,齐昊然对苏凛说:“我要去学跆拳道,等我回来,就不会再被揍了!”
然后,齐昊然就消失了。
那个时候,苏凛真的产生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那种感觉,比起被其他人一起欺负,还要难受得多。
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和爸爸说了自己想去学跆拳道的话,然后,就被爸爸拖着学了一个学期的武术。
所以,当齐昊然回来的时候,班上的那群人,已经早就被苏凛挨个儿地揍了一顿,不敢再做什么了。这让齐昊然好一阵的惊奇与遗憾,只以为是他们学乖了,却是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苏凛做的事情。
在苏凛四年级的时候,他们原来的小学被拆除了,所有人都得去镇上的小学上学。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什么,那个班里,只有齐昊然和苏凛被分在了同一个班。于是,两个本来关系就好的人,就更亲密了。
再然后,苏凛的爸爸就出意外去世了。
那天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苏凛为了省那两块钱的车费来买零食,没坐公交车,而是选择了走路回家,齐昊然也因为家里有点事,早早地被接走了。
苏凛也没有那种什么心神不宁心惊肉跳的感觉,只是一边走着,一边东张西望,看着路边那些没什么变化的风景。
然后,一辆摩托车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上面的人对他说:“上来,你-妈让我来接你的!”
于是,缺心眼儿的苏凛就那样上了车,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事后那个表舅也问过苏凛:“你那时候认识我是谁吗?”
苏凛很呆地摇了摇头,然后换来了对方的一阵大笑。
回了家之后,苏凛就看到家里多了一大堆的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脸上的表情都很是沉重。
苏凛茫然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互相之间的交谈,心里越来越慌。
他并不是什么傻子,虽然没有一个人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但从那些零零碎碎的“警察”“车祸”等词汇中,他也能猜出,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不敢去想,不敢去确认而已。
苏凛不说话,别人也都不理会他,就那样把他晾在了一边。他站在那儿,有一种格外恍惚的感觉。甚至于他觉得,再过上一阵子,他就会从这个噩梦里醒过来。
但是没有,他所看到的,只有提着包,匆匆地往外走的妈妈。
“发生什么了?”仿佛鼓起了全身的勇气似的,苏凛开口问道。
“你-妈妈有点事要出去,好好呆在家里。”然而,回答苏凛的问题的,却并不是他的妈妈。她只是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看了他一眼,连脚步都没有听一下地继续往外走,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这里所有的钱加起来是五千,卡里应该还能取出……”
听到妈妈的话,苏凛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自己能做的事情一样,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存折来——那是前一段时间,爸爸妈妈帮他办的,说这是属于他的钱。
拿着存折飞快地跑出去,苏凛拦在妈妈的面前,举着存折说道:“把我的存折也一起拿去吧!”
“这么点钱能干什么?”但是苏凛的妈妈,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绕过他直接走了。
剩下的那群人,也都“呼啦啦”地跟着她一起走了,只有之前去接他的表舅舅,临走前对他说了一句:“这些钱你自己先放着吧,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呢?”
苏凛其实记不清那个时候究竟是什么感受了,他只是举着存折,一下子忘了下一步该干什么而已。
他就那样在自家的院子里站了好久,最后才把存折收了起来,走回已经空无一人的家里。
将存折放回原来的地方,苏凛就那样坐在一边,破天荒地没有去开电视。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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