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的鬼子兵

第10章


他的第一个观点是日本去中国是帮助中
国搞建设。他说日本在东北修建了许多铁路,建了矿山,还建了一个满洲国。“现在中国人
用的东北铁路不还是我们当年在中国修建的吗?而且我们的开拓团前后去了31万人,去开
垦东北的荒地。”他用一只手画着圈圈,好像他前面有幅地图。
    我告诉我面前的关东军小老头吉村:日本军队到东北是侵略、掠夺,决不是建设。我告
诉小老头:“关于日中战争,有一次我和教授还争论了起来。教授说他父亲是‘满铁’技
师,年轻时抛家舍业,呕心沥血,一直帮中国建设。教授让我看看今天的中国地图,量量铁
路线,然后写一篇《日本人帮助中国人建设东北》的论文。”
    关东军小老头乐了,他拍着大腿说:“你好好调查,这篇论文很有意思。”我告诉他我
利用这次暑假,一边打工,一边去当地图书馆,调查了一个月,用了三个晚上一个星期天才
写成。
    “讲一讲,快点讲一讲。”关东军小老头高兴地用眼睛扫扫众乘客。他用形体语言告诉
大家事实胜于雄辩。
    我说,据我调查,1931年10月23日,“满铁”在关东军司令部支持下,拼凑成立了
一个伪交通委员会。它是日本侵华日军攫取东北路权的工具。东北的全部国有、省有和民有
的十余条铁路(总长3000公里)均被劫夺归并入“满铁”。就连“中俄合办”的中东铁路
(全长1700余公里)及其附属财产,也于1935年3月被从苏联手中仅用1亿7千万元的代
价收买去了,改名为“北满铁路”。至此,“满铁”完全垄断了东北的铁路及交通运输业。
    太平洋战争爆发以前,日本所需的38种重要军需原料,有24种是依赖东北提供的。
    日本在中国修的铁路完全是为侵华战争服务的。我国东北所生产的铁必须运往日本去炼
钢。东北冶炼的少量的钢,也必须运到日本去轧制钢材。
    再说“开拓团”。侵华日军侵占我国东北后,便把东北农村置于它的殖民统治之下。日
本大量向东北移民,强占东北农民的土地。“九一八”前,东京的拓务省是日本向东北移民
的主管机关。侵华日军在1936年制订了向东北移民的庞大侵略计划,计划在20年内向东北
移民100万户,500万人。到1945年8月日军投降为止,共向东北移民10万零6千户,31
万8千人,强占土地3900多万垧。
    例如1932年在沈阳等地,日军以每亩30元或40元的低价,强行租借农民土地,使我
国东北广大农民失去了土地。
    侵华日军在东北强迫农民种稻,但却禁止东北人民吃大米。“偷运”或食用大米者,被
判为“经济犯”。“七七”事变后,随着“粮食出荷”的加紧,扩大了“经济制裁”的范
围。行人携带粮食二三斤,即被日军指定为贩运粮食,重则杀头,轻则下狱。这就是我论文
的梗概。
    船上的乘客陆陆续续地来,又陆陆续续地走了,只留下关东军小老头和几个男人。为了
缓和气氛,吉村老头提议大家喝啤酒。船上的啤酒很贵,但小老头不在乎,他让服务员给所
有男人送啤酒,最后他付钱。大家坐在沙发上或地毯上喝啤酒,默不作声,空气紧张,只有
我站着,或者一拐一瘸地走一走。女船员看见了走过来,她拿一条白色湿药布把我受伤的地
方包扎起来。我感到这个女船员漂亮极了,倾国倾城,她穿着黑色的船员服,肩章上两条线
是黄色的,浑身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说:“下了船请您立刻去看医生。所有的来客,都是
我们的客人,包括您。但今天在船上我能提供给您的服务只能是这样微不足道,非常抱歉,
请您原谅。”听了她的话,我心里舒服之极。在船上,只要不谈战争,中国人和日本人是能
够友好相处的,―――我一直这么认为。
    但是吉村不老实,他又掀起了风波。
    他当着大家讲起了“马匪”的故事。他一口一个“马匪”,一口一个“马贼”,讲起了
他年轻时在中国东北的故事。他讲得绘声绘色,指手划脚,吸引着日本乘客听下去。
    他说,在中国东北,日中战争时有个土匪叫马占山。马占山是个神出鬼没的人物,狡猾
之极。我们和他打了十几年仗,可到日本投降了,他还活着。当时我所在的师团的任务,是
专门剿灭他。有他的部队和杨靖宇的部队在,关东军就不能安静地生存下去。大大小小,我
们和马匪不知打了多少仗,他还投降了一次。好,这下你就归顺吧。谁知第二天,又把我们
小股部队吃掉了。一问谁干的,马占山!马匪!你说气人不气人!
    一次我们师团包围了他们数百人。大兴安岭的群山里,白雪皑皑,森林密布,连我都看
见了马匪的部队。师团长命令:坚决围住,全部消灭。我们围了三天,不少日本兵手脚都冻
黑了,走到近前一看,有几百人生存过的痕迹,连生过的火还在冒烟呢。可人都到哪去了,
难道他们会插翅飞出去不成?我们几千人,没吃没喝,受累挨冻,能跟他们痛痛快快打一场
也好呀!可对手跑啦!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还有一次,我跟着师团长的马走,太困、太累,一不留神从山上滑了下去,陷进七八米
深的雪窝里,差点儿被冻死。这种经历你们谁有?他问大家。
    一次,马匪的游击队潜入我们军营,在井边立了块牌子,上面写着“有毒”。我们连人
带马两天没敢用井水吃喝。抓来几个中国人,强迫他们喝,嗨!屁事没有,多气人!
    一次我们一千多人行军,居然有马匪小部队袭击我们。枪声一响,群山回荡。师团长腿
部中弹翻落马下,等我们布置好作战队形,他们20多人早在雪面上飞滑而去,那速度连子
弹都追不上。抬着十几个死伤者往回走时,我们愤怒之极。
    “有能耐的话,咱们面对面干嘛。”他对我说。
    我告诉他:“我可不是马占山啊。”
    吉村说:1940年10月,我亲眼见过一次马占山,是一次秘密接触。他约见我们师团
长,却不许我们带枪。他的警卫部队一律马步枪、驳壳手枪、马刀,一个个精神抖擞,精明
强干,身高马大,怒目而视。马占山本人精瘦、光头、黑胡子、黑马褂,50岁上下,脸上
没有一点笑模样。
    我要和师团长一起进马占山的房子,被他的卫兵抓着后脖领子给提了出来。混蛋!马占
山的兵都不会说话!你说话呀,我听得懂!
    一会儿,师团长也从马占山房里走出来,脸色铁青。师团长说:让我站着,他坐着!混
蛋!土匪!有一天我要亲手把他的头砍下来!
    我和师团长去过不少大人物家,奉天市长也好,公安局长也好,都非常有礼貌。中国的
礼节不比日本人差。独独他,十分蛮横,这个土匪。当天夜里,师团长亲自率领马队急行军
50多公里直扑白天秘密约会地点,可是马占山早就溜了。在附近几个村庄拉网搜查,还是
没有。当时漫天大雪,师团长感叹道:“不是关东军无能,而是漫天飘来的大雪帮了马占山
的忙。”关东军骑兵要把这几个村庄都烧掉,把村民都杀掉。师团长反对,他说漆黑的夜晚
村庄要是烧起大火的话,几十公里以外都能看见。这次不烧也不杀。说不定马占山这个狡猾
的土匪头子还会找机会秘密约见他。可是后来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报复他。
    自从关东军小老头吉村给我讲了马占山的故事,在我脑海里“马占山”这三个字就永远
磨灭不掉了。
    再去东京,我一头扎进国立图书馆,找到一本日本人写的《马占山传》。我在国内时愣
没看过《马占山传》,而日本人倒写了一本《马占山传》。
    《马占山传》开篇,日本作者引用中国学者的文字介绍马占山:
    1885―1950,字秀芳。祖籍河北丰润,生于辽宁怀德(今属吉林)。1911年,投靠奉
天后路巡防营充哨长。1913年,任骑兵第二旅连长。1918年,剿围有功升任营长。1920
年,随吴俊升赴黑龙江,升任骑兵团长。1925年,任东北陆军第五旅长。1928年,任黑龙
江省剿匪司令。1929年,任黑龙江骑兵总指挥。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任黑龙江省代
理政府主席,率军民抗日。12月,任黑龙江省政府主席。1932年,马投降侵华日军,4
月,在黑河通电反正,重举抗日义旗。不久与李杜等部组成东北救国抗日联合军,自称总司
令。11月战败,12月率残部退入苏联境内。1937年“七七”事变后,任东北挺进军司令,
兼管东北四省招抚事宜。1948年底,参与北平和平解放工作。1950年,因患肺癌在北京去
世。
    图书馆要关门了,我急忙往后看。马占山去世前告诫?我认识的鬼子兵方军七、日本的
情报战
    在北海道留学时,让人最感头痛的事,不是刺骨的寒冷,漫天的大雪,中国留学生的稀
少,而是工作机会的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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