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你

    “你去叫公关部拟一份公告，就说在这次竞标中，尚恩公司因为不熟悉行情，所以低估了沈氏国际的实力，如果最后未能中标，尚恩公司也输得心服口服”达尼艾尔弹了弹手指，“看，商场竞争，有输有赢，再正常不过，我们不疑心任何人。”
    拉法艾尔朗声笑了起来，是，他们的举动无疑是向外界表明，他们不疑心任何人，非但不疑心，还甘拜下风。
    那个处心积虑想要他们怀疑千晨，打击千晨的人，恐怕绝对想不到，他的这一封看似言之凿凿的揭发心，丝毫没有起到他想达到的效果。
    那么，接下来，这个人会做什么？
    再写一封类似的告密信？
    亦或是，比这更激烈的手段？
    他们等这个自己犯下错误，暴露身份。
    千晨回到家里，家伟还没有回来，小琅琅留了字条，到同学家去了。
    偌大的沈思园里，除了老管家华生同几个佣人，再没有其他人。
    宅院里静得吓人。
    千晨静静坐在阳台上的摇椅里，蜷缩起身体，双手抱着膝头，将头枕在手臂上。
    这样的习惯，是在孤儿院里养成的。
    伤心难过，开心快活，无人分享，只是躲在无人一隅，将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自己感受自己的心跳，感受那心跳底下的痛与伤，和微小得近乎卑微的喜与乐。
    寻妈妈却总能第一时间找到她，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动身体，仿佛安抚小小婴孩。
    彼时她已经知道，每时每刻，都是奢侈。
    早晚都会失去。
    而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冷到骨子里去的寒意。
    千晨将面孔埋在手臂里，发丝如瀑，倾泄如她无出言说的心事。
    她终究是害怕的，害怕失去现在的生活。
    可是……千晨在自己的臂弯里叹息，因为害怕，所以更加要拼尽全力的维护这平淡的幸福生活。
    伤害她，便罢了，竟然还要伤害她所爱的人——
    千晨蓦然抬起头来，注视虚空，随后兀自笑了起来。
    她所爱的人呵。
    竟然是爱着家伟的，竟然是这样的。
    隔了这么久，她才肯对自己说，她是爱着家伟的。
    千晨笑不可抑，终至泪流满面。
    竟然为了自由，同家伟离了婚。
    而家伟，也由着她任性。
    忽然便想起十八岁那年，沈伯伯已经病入膏肓，只想见儿子成家生子。家伟那天将她叫进书房，轻轻对她说：“家父已经弥留，医生说他已经去日无多，教我多多满足老人心愿。伊唯一的心愿，不过是想看我结婚生子。”
    千晨记得自己当时静静站在书房一角，并不出声。
    家伟叹息。
    “这是一个极难的决定。你可以拒绝，千晨。我无意找一个陌生女子结婚，只为了完成父亲临终前的遗愿。可是，我也不能罔顾他这最后的要求。然而我实在害怕，娶进门的女子，会刻薄你和思琅。”
    千晨望着家伟，等他说下去。
    家伟走近千晨几步，在距她一臂之遥的地方停下来。
    “思来想去，唯一的方法，是你同我结婚，我们共同养育琅琅。她一直由你一手照顾，早已经与你有了感情，而我——并不是一个会强迫异性的男子。你可以考虑一下。”
    千晨扬睫凝视家伟，想从他的眼底看出这是否是一个玩笑，可是看到的，是一派幽深徐淡，以及无处言说的沉痛无奈。
    将她心底那些她以为早已经被她埋葬的伤痛，一并勾起。
    千晨做出了一生第二个最重要的决定，她轻轻跨前一步，伸出双手，抱住家伟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好，我答应。”
    家伟身躯一震，一时以为听错了，“千晨？”
    千晨仰起头来，对上他俊雅的眼睛。
    “女孩子，早晚要面对的，是不是？我宁可这个人，是家伟哥哥。”
    家伟再一次叹息，因她的早熟与体贴。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的回应，是轻轻吻上他的嘴唇。
    那晚，是她的初夜。
    家伟很温柔，仿佛怕轻轻用力，她便会化成水，从他指尖逸去。
    那晚，不是男同女激烈的爱欲燃烧，而是两个心底有着伤痕的人，相互抚慰的灵魂补完。
    千晨嘴角有笑，其实那已经是爱了罢？
    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现在，为了她所爱的人，她需得再忍一忍，然后，一击，致命。
    “千晨。”这样想着，家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千晨抬起头来，家伟，也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她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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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阴谋起风波(1)
     
    那隐身在暗处的人的下一轮行动，比预想中来得还要快。
    转日千晨上班，包括门口保安在内的所有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带上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意味。
    一贯对千晨十分客气的门卫看见千晨走近，伸手替她拉开门，动了动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是终于还是忍住了。
    千晨决不是一个木知木觉的人，这里的门卫是一个很老实本分的中年男子，从来都笑脸迎人，然而今天伊没有对她说早上好，寻小姐。
    千晨更加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女子，将自己看得很高，可是，听了五年的一句问好，今日忽然没有听见，总是有些不习惯的。
    然而千晨只是朝门卫颌首笑一笑，或者，等在里头的，将会比这个更加的冷淡罢？
    果然，前台接待看见她走进大堂，都装做忙碌模样，并不来同千晨打招呼，待千晨走过前台，又暗暗抬眼瞥着千晨，交头接耳。
    电梯里人不多，可是，明明看见千晨快要走到了，却不等一等，千晨眼看着电梯门在自己的眼前合了起来，将自己隔绝在外。
    她——这是被冷暴力了么？
    “寻姐——”米希雅的声音自后头传来。
    千晨回过头，看见仿佛含苞待放的素馨花，微笑。
    “希雅。”
    “寻姐不上去？”米希雅指了指电梯，看起来电梯里的人并不准备等他们的样子。
    “不，我乘专用电梯上去好了。”千晨指了指隔邻直达总经理办公室楼层的电梯，她平日里并不愿意享受特殊待遇，所以达尼艾尔交给她的专用电梯卡，她一直没有使用过。但是今天同事这样明显的排斥孤立，她岂能不识趣？
    “哦。”米希雅点点头，然后神秘兮兮地凑近千晨，小声耳语，“寻姐，你不觉得……今天公司里的气氛有点奇怪么？”
    千晨要忍一忍，才能教自己不要当场笑出来，破坏大堂里的诡谲气氛。
    “我先上去了，我们各自上去打听八卦去，中午交流。”没有像素日那样，拍小女生的肩膀，这样敏感时期，还是不要表现得太亲昵吧。
    “好的，寻姐，回见。”
    “回见。”
    千晨上了专用电梯，直达顶楼，不意外地看见陈黎华已经座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来。
    伊看见千晨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叹息，“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天未塌，地未陷，太阳照常升起，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期待了。
    “我常常怀疑你的大学文凭是怎样来的。”陈黎华上上下下看了千晨一会儿，明明是一个如此通透明晰的女子，却总一副随性到近乎满不在乎的样子。“喏，今天的报纸，你自己看。”
    啊，上报纸了啊？千晨放下手中的手袋，拿起报纸，今天早晨还没看过报纸呢。
    诶？是财经报纸？外资银行抢滩人民币无抵押贷款业务，嗯，的确是头条消息，够震撼。下一条：疑尚恩公司出内鬼，沈氏以不正当手段胜出。标题下还配有图片，一张是一个女子与家伟把臂同游的照片，另一张是一个女子的背影同一男子的正面，男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是谁呢——千晨凝眉，暝思苦想。
    “不用想了，那是沈氏国际的项目经理，文中指那个女子的背影，正是你寻千晨的。”陈黎华叹息，“有所谓‘知情者’不愿意受‘良心的谴责’，所以向新闻媒体透露了下一消息。外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最好知道一下。”
    原来，一切暗潮涌动，都是因为这条消息。
    千晨点了点头，“谢谢你，陈姐。”
    “你还是先想一想，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罢。”陈黎华已经连叹气的力气也无。“这厮分明是想教你在商场没有立足之地。”
    即使此事往后得到澄清，坏印象却已经造成，今后在行业内的阻碍不可估量。
    千晨点点头，“我先进去了，麻烦你挡一挡了，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