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情报

第36章


一个半小时前,他接到了来自使馆的那封令人窒息的秘密邮件,在那几段平淡无奇的数字和文字的组合下面,他看到了如下指令:
一、抓紧落实“阿拉伯酋长”计划;
二、除掉掌握波克斯线索的关键人物——刘瑞金;
三、待上述任务完成之后,可采取相机行动,自行撤离;
四、裴瑞德近期回国述职,暂不回来。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不准撤离!即使是中国情报机构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活动。抓紧落实“阿拉伯酋长”计划——简直是一派胡言!即使是不考虑他自身所处的危险环境,单从计划实施的起始时间和操作可行性上入手,目前还尚不具备条件。如果仓促实行,不仅会造成计划的失败,而且还会把他近几年苦心经营的假情报网络彻底搞垮;除掉刘瑞金——更是痴人说梦!他沮丧地想着,能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就算不错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街边的麦当劳快餐厅,面带微笑地站进柜台前的长队里。裴瑞德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这里?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会不会是因为追捕波克斯计划失败了,上面要对他进行审查?这个波克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大动干戈?现在想来,有好几次自己就要得手时,波克斯都能化险为夷、意外逃脱!这里面会不会还有点什么内容呢?他将服务员找回的零钱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端起盛着夹肉汉堡、薯条和纸杯咖啡的托盘,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致使他们的行动屡屡不能得手呢?知道计划的只有他们三个人,现如今,他们几乎全军覆没,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不管怎么说,为了自救,也为了自己未来的前途,“阿拉伯酋长”计划还是要继续执行下去,这是他的事业基础和护身符;刘瑞金也要除掉!不然,他永远会是自己在这个假情报领域里的最大的障碍。但是,这次不能再按照裴瑞德的指挥棒转了。反正他已经回国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进行。
当初他曾与江曼厮混过一段时间,但他偶然地发现她在同时跟四五个男人鬼混,而他也只是她的提款机时,他愤怒地将她毒打了一顿,然后弃她而去。这一次,江曼是逃不出他的手心了——先让她吃些皮肉之苦,然后是死是活就看她的造化了。但是,那所房子他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他的信号接收机上已经清楚显示出那辆凯迪拉克汽车已经被人动过。大陆情报机构的动作可真是够快的!很有可能,他们会找到所有在那里出现的出租车司机调查在那个时间载客的去向和地点。这样,他的潘家园住处也就会被人发现。想到这里,他不禁从心底打了一个冷战。
在收拾好旅行袋后,路野拿起一把瑞士军刀塞进了裤兜。那把外形酷似一把镶嵌着红盾十字的多用途刀,实际上是一支赫尔岑牌微型手枪,在它的刀柄中隐藏着一个半自动射击装置。使用时只需扳下活动关节上的刀刃组合,这时组合块便成为手枪的握柄,拉出折叠扳机能插入多发弹匣。格伦给他的左轮手枪已经被他丢进了护城河里——他从来不喜欢那种非专业的玩意儿。最后,他仔细地将那张无线上网卡掰碎,扔进了抽水马桶里,然后迅速地走出屋子,再将房门重新严丝合缝地关上。
一个小时后,他在车公庄附近找了一个由地下人防工事改建的小旅馆,用写有刘刚名字的身份证登记并租到了一个小房间。接着,他马不停蹄地又跑到旅社外的一个公共电话亭,往江浙财团董事长杨士奇的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一个说话娇滴滴的女秘书接听的,很快,杨士奇那一口浙江普通话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们约定,下午五点四十分在位于八大处的慧灵寺见面。
说来也奇怪,他似乎并不怕自己被刘瑞金他们发现。他是个宿命论者,他始终相信运气会站在他这一边,就像在《超导研究》杂志社,还有昨晚所发生的那一幕。假如上帝不再保佑他,命运之神不再眷顾他,他早就成了李天养、刘瑞金们的阶下囚了,或者在都灵时也会命绝于乔纳斯湖畔。
当然,这也是他最后一次作为路野出现在北京的街头上了。这次使命完成后,路野或者陈路就已不复存在了。下一次,他可以随便换个身份:一个出生在加拿大温哥华的律师;或是来自德国莱比锡五金店的小老板。他非常欣赏自己的巴伐利亚口音,或许还能以巴伐利亚木材商的身份跟中国大陆做些林木机械的生意。
路野的好运是在阜成门西边的十字路口宣告结束的。最初他还不敢肯定,但自从在万通写字楼后面的停车场见过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衫的男人后——这又是那不可思议的第六感发挥了作用——不用看就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他。他没有回头看,从万通商品批发市场的大厅里穿行而过,走上了人行天桥。下了桥之后,他走进了华联商厦,冒险而又迅速地回头望了一眼——那个穿灰色夹克衫的人仍然跟在他的后面,大约有三十米的距离。
路野苦苦地思索着,他肯定是被一个专业的盯梢者盯上了。此人可能身上携带着无线电对讲机,随时能召人出现在商厦的周围,然后扑向自己。但他凭着经验判断,这个人更大的可能是盯住自己不放,然后顺藤摸瓜,搞清楚自己在跟什么人联络,妄想找到自己的同伙和老巢,最后一网打尽。
路野心想:简直是太异想天开了,朋友。今天我就跟你赌一把大小!
紧随其后盯梢的卫东此时也在推测路野下一步的行动。他并没有低估面前的猎物,但他没有证据说明路野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已经盯上他了。他小心翼翼地与路野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以确保他与猎物之间有足够多的人群和距离掩护自己,为自己创造一个良好的视线和能够充分做出反应的空间。
路野继续悠闲地在商场里逛着,时走时停,甚至还兴致勃勃地向售货员打听着商品的质量和价格。他大大方方地向前走着,突然转身钻进了通往地铁的地下通道。
路野混在几十个人中间等候着列车的到来,头顶的电子时间显示屏上标明是14:57。他已经听见了列车从隧道里由远及近地驶来,发出越来越大的轰鸣声。就在这时,他又看见了那个人。有趣的是,路野反倒放心了。刚才这个“影子”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倒使他心里显得空荡荡的。
列车进站,车门自动打开了。路野等到了最后一秒钟才走进了车厢。站在另一端的卫东也是如此,他走进了旁边那一节车厢。
卫东知道,眼前的路野诡计多端,精于此道。路野的照片是今天早晨发到他们行动处每个人的手中的,自己跟朋友刚刚在嘉陵江川菜馆吃完饭出来,一眼就认出了路野。本来想马上通过对讲机或手机通知同伴来围捕这个混蛋,但又怕打草惊蛇。所以,就一直跟着他,看看他究竟想干些什么勾当。现在车厢每一次停站他都冲到车门前,以便随时下车跟上,但那个混蛋都安然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车公庄、西直门、积水潭、鼓楼大街,乘客有上有下,可路野纹丝不动。
雍和宫站到了,一切都像闪电般的发生了。路野走出了车厢,卫东也下了车,但出乎卫东意料的是,路野突然急急地跑上了台阶,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卫东狠狠地骂了一句,迅速地跟了上去。
雍和宫站的台阶又高又陡,要费好大的劲才能到顶,卫东毫不犹豫地踏上电动自动扶梯,并沿着梯子继续向上跑着。但他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路野躲在了人行楼梯的一侧,注视着他快速地爬了上来,然后突然从扶梯墙边闪出身子,一颗子弹穿过细细的枪管从卫东的前额中央射了进去。霎时,卫东反转着身体从自动扶梯上重重地滚了下去。电梯后面站着的两个女学生被吓得尖叫起来,躲闪不及地也随着卫东的身体摔倒在扶梯上。
路野迅速地冲出站口,跑到了不远处的公共汽车站上。面前驶来了一辆814路汽车,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车厢里。汽车开走时,没有任何骚乱声从地铁的车站里传出来。
这是一座具有千年历史的古寺,院内留存有明清两代数位皇帝的墨宝和遗赠赐物,路野知道的仅此而已。他走进山门,经过一座看似普通但名字却不同凡响的石拱桥——界凡桥,然后步入寺内,面前一尊巨型铜鼎烟气缭绕,香味扑鼻,再绕过宝殿进入后院,院内古柏参天,翠竹掩映,幽静雅致。山前建有一座单檐四角攒尖亭式建筑,坐北朝南。额栏上题有乾隆皇帝的御笔“猗玕亭”,也称“流杯亭”。当年乾隆皇帝曾与王公重臣坐在亭子边,将盛满美酒的玉杯轻轻放入水槽,酒杯随水流动,以流得远而又不翻者为赢;很快倾覆者,则要罚酒赋诗。
“别来无恙呀,陈先生。”身着深青色改良式中山装脸上带有几分倦容的杨士奇站在流杯亭前面,用一口纯正的英语向着路野热切地打着招呼。
用英语交谈——这倒是个好主意!是怕隔墙有耳吧?“您好呀,杨先生。百忙之中,还把您约到这么个荒郊野外来谈事,真是不好意思。”路野一边笑呵呵地回应着,一边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陈先生,您太客气了。”杨士奇流露出一丝揶揄的口气,“我可听说了,您的老板可是天字号的,而且非百亿美元的生意不做。”
“噢?杨先生,您是在开玩笑吧。”路野满不在乎地回答着。
杨士奇朝前跨了一大步,“陈先生,能不能告诉我,您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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