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墨春秋汪精卫

第161章


所以总希望能先找到一条路子,保全身家;否则,亦可及时逃避,所以每天在周家苦苦守候,颇有惶惶不可终日之势。
    这样不过两三天,他跟周佛海说,他的处境已非常危险,要求周佛海为他设法。周佛海便关照他到"税警总团"去避难;托熊剑东保护。
    "他不是住在-税警总团-吗?"陈彬问:"你知道他在那里是怎么样的一种生活?"
    "我听说他除了大批行李以外,还带了两个厨子;还是照常享受。"
    "就为了这一点,熊剑东对他已提出警告,在军队里还要吃大菜、讲享受,引起士兵不满,他不能负责-东山老虎吃人;西山老虎也要吃人-,邵式军很见机;快要脱离税警总团了。"
    "那么,"金雄白问:"他到什么地方去呢?回家?"
    "能回家,就不必离家了。他在接头一个地方,人家也很欢迎他;大概也就在这两三天,远走高飞。雄白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希望你跟我一起走。"
    金雄白有些觉察到了,邵式军很可能就是跟着陈彬去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这个地方在哪里?
    这样想着,便打算对陈彬番忠告;转念又想:如果他反问一句:“我不到那里去,留在上海,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又何词以对?既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何必"养媳妇做媒",徒惹讪笑!
    陈彬看他不答,当然也不必再事逗留;站起来时双泪交流,却很快地拭去了。金雄白亦觉惨然;本想送他出门,怕生离的那顷刻,有死别的感觉,忍不住堕泪,让人发现,其情难堪,因此只送出办公室为止。但从窗口鸟瞰,只见陈彬未坐汽车,跨上一辆三轮车,往北而去,渐渐消失在人海之中,无影无踪了。
 15 曲终人散
    逃的逃,死的死,"汪政权"树倒猢狲散。
    周佛海从南京回来,气色非常之坏;而且步履蹒跚,声息微弱,一坐下来,便抓住自己散乱的头发,痛苦地说:"我心里难过极了!跟公博几十年的交情,到今天会酿成这样的误会。"
    金雄白懂他的话,误会是由一个叫做周镐的人惹出来的此人在南京搞得天翻地覆,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便倒了一杯白兰地给他,安慰着说:"请沉着!慢慢儿谈。"
    周佛海喝口酒,静静地休息了一会,叹口气说:"也不能怪公博;都怪我。事先没有联络是确实,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稍一瞻顾,事态几乎不可收拾;日本已经投降了,还要请他们来平乱,真是把脸都丢尽了!这周镐真恨不得寝其妻、食其肉。"接着,周佛海便从他到南京,出席汪政权的结束会议谈起。
    此会在8月16日下午,召开于南京颐和路新"主席官邸",汪政权在京"部长"以上人员,全体出席。
    陈公博报告,日本政府已宣布接受波兹坦宣言,无条件投降;日本在华陆军,原打算继续作战,但终于化险为夷,谷正之"大使"及"派遣军"两参谋副长,陆军的今井少将,海军的少川少将已正式通知,奉行日本政府的命令。和平愿望,既已实现,"政府"自应解散;各机关应该照常办公,负责结束,静候接收。接着宣读了"解散宣言",主要的是告诫各地的"和平军"以统一为重,不得拥兵反抗。在辞句上作了若干修正,很快地通过了。
    但汪政权虽已结束,真正的中央政府尚未还都;在这青黄不接之际,需要有一个临时的过渡组织,因此,第二个议案是,设立"南京临时政务委员会",将原来的"军事委员会"改为"治安委员会",任务只有两个,一是维持治安,二是办理结束。出席人员相顾无言,自然就是无异议通过了。
    正当曲终人散之际,新街口的"中央储备银行",忽然来了一批人,地痞不像地痞,流氓不像流氓,大多带着短枪,枪柄上还飘着红丝穗,仿佛唯恐他人不知道身怀武器似地。为头的一个中年汉子;穿一套黑哔叽的中山装,腰间鼓起,想来也佩着手枪。一进门先问经理在哪里?
    等经理一出来,那人先递一张特大号的名片,正中大号正楷印着他的名字,姓周名镐;上端一行衔头:"京沪行动总队总指挥。"
    "喔,周总指挥!"那经理毕恭毕敬一鞠躬,"有何指教,请到里面谈。请,请!"
    "我是奉命来接收的;指定你们这里做总指挥部。"周镐回身看了一下,又说:"你先派人把标语在大门上挂起来。"
    标语是一片红布;另外带着6张对开的道林纸;每张纸上一个浓墨大字,联缀成文便是:"蒋委员长万岁。"
    "是,是!"经理很高兴地说:"马上挂,马上挂。"
    这张标语一挂出去,立刻吸引了无数行人,瞻望赞叹,欢喜无量;同时再一次引发了爆竹的响声,此起彼落,热闹极了。
    爆竹之声,周镐贴出了"安民布告",但又宣布:各银行一律暂停提款,静候财政部命令办理。当然,金库已为他所接收;银行的警卫亦被缴了械。接着,他打电话给"警察总监"李讴一,表明身分,要求协助。李讴一自是喏喏连声;不过,马上就报告了陈公博。
    陈公博大为诧异。周镐仆人,他是知道的,先由周佛海介绍到"军委会"来当科长;以后亦是周佛海的推荐,发表他为"无锡行政专员",不过他也是"地下工作人员"。
    周佛海与陈公博,都跟军统、中统及三战区有接触,彼此皆知,却又都心照不宣;陈公博心想,周佛海已变为"京沪行动总指挥",现在又出现一个"京沪行动总队",不言可知,是周佛海的部下。因而便对李讴一说:"你去见周部长,请示处理办法。"
    "是!最好请主席先跟周部长通过电话。"
    于是陈公博随即打电话到西流湾周家;找到周佛海问道:
    "周镐接收了-中储-,是你派去的吗?"
    "不,不,周镐的事,我也是刚刚听人告诉我。"
    "此时此地,治安第一;南京一乱,恐怕无法收拾。我请你劝一劝周镐,不要随便行动;静等蒋先生派人来接收。"
    他倒真的派人去找了。周镐正在策划接收各机关,听说周佛海找他;便叫人回报:"不在这里。"
    "到哪里去了呢?"
    "不知道。"
    将来人打发走了以后;周镐接头好的少数"和平军",听说他已顺利接收"中央储备银行",有的是钞票,自然赶紧来报到。周镐先用现成的新钞启发了犒赏;然后派定任务,分组去接收"各部会"。他自己也带一队,第一个目标是"陆军部"。
    "陆军部长"叫萧叔宜,一听周镐这么一个人要来接收,当即拒绝;也不愿接见。那知道周镐已经闯了进来;萧叔宜觉得最好不必见面,省却好些麻烦,因而仓皇避去。周镐大声喊:"站住,站住!"一个不听;一个便在后面开枪,后背进前胸出,一枪毕命。
    打死就打死了,没有人敢跟他理论;此外"宣传部长"赵尊岳;"司法行政部长",也是周佛海的儿女亲家吴颂皋,都因为语言上的争执,为周镐的部下拘禁在"总指挥部"。
    "南京市长"周学昌,也是周镐亲自去抓的;周学昌吓得从后门跳上汽车就逃,周镐亦用品车在后面紧追,一追追到西流湾周佛海家,周学昌以为这下总可以无事了,那知周镐提着枪排闼直入。周学昌急忙又逃到楼上;周佛海也出面干预;还不敢问他的来历,只仗着曾经举荐过他的资格,喝一声:"不准胡闹"周镐居然让他镇慑住了,无言而退。
    周学昌躲到夜里,方始离去;那知出周家不远,便为周镐所埋伏的人,逮个正着;平时周镐正在"军官学校"发表演说,要接收改编。负责人打电话向陈公博请示,陈公博又找周佛海,仍然不得要领。陈公博既愤且怒亦伤心,认为周佛海故意跟他为难;像这样的行径,已无异卖友求荣。
    到了拂晓时分,"军校"又来了电话;陈公博茫然无主,这样答说:"倘或对国家统一有好处,地方治安有好处,就让他们接收好了。"
    哪知"军校"学生全副武装,开到西康路,在陈公博的办公室四周布了岗,推派代表陈诉,表示绝对服从蒋委员长,但不愿受不知来自何处,莫名片妙的人接收。如果周镐一定要接收,不惜武力对付。
    陈公博苦苦相劝,"军校"的学生不为所动;这时周镐也弄了一批部队来,形成对垒之势,双方都弄了沙包来,构筑防御工事;开枪互轰,一时子弹横飞,西康路、珞珈路一带,家家闭户,人人自危。
    于是陈公博再一次找周佛海商量;实在也是交涉,周佛海在电话中苦笑答说,连他的卫队长都被周镐拿簇新的"中储券"所收买了;他的这个卫队长也姓周,而且是本家,平时忠顺无比;及至为周镐所收买,对周佛海只是暗中监视,还不敢公然反抗;待杨淑慧就不同了!杨淑慧要用品车;他也要用,戟指怒喝:"哼!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摆什么-部长太太-的臭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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