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向前冲

温瑞初拿额头顶了顶小安的额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他本来是气得够呛，准备抱着小安直接离开的。结果小安一听说要走，开始哭个没停，嘴里一直喊着要、要、要，问他要什么，他还说不全。
    温瑞初只好把他放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贺少卿提着一个大口袋蹲在儿子旁边，然后温小安站在客厅里堆积如小山的玩具旁边认真地挑挑捡捡，中途还咬字不清地跟贺少卿交流了一番。
    温瑞初快看傻眼了，走过去哄儿子，“我们不要别人家的东西，等回家以后爸爸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温小安咬了咬小嘴巴，气鼓鼓地从鼻子里哼气儿，“爸爸骗人！”搞得温瑞初哭笑不得，他承认在玩具方面没有满足儿子的大胃口。因为小安毕竟还小，很多玩具他还玩不来，每次到玩具城他只会喊要要要买买买，这个也要，那个也要。他总不能跟贺少卿这个强盗一样，指着货架上面的玩具说，“这些、还有那些，全部给我包起来。”
    这种傻逼的风格完全不符合他勤俭持家的作风，他可是一个非常有理智的爸爸，于是蹲下去继续哄儿子，“不骗人，真的给你买。爸爸的戏拍完给你买好多好多新玩具。”
    温小安看看诚信度不怎么高的爸爸，再扭头看看最爱的玩具山，扑通一下坐到了海绵垫子上，继续低下头挑玩具。
    “温小安？”温瑞初抱肩在儿子背后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两分威慑的味道。他倒是刚刚发现儿子竟然是个没有节操的小家伙。
    温小安吓得抖了抖肩膀，扁着嘴去看贺少卿。
    贺少卿挑眉，勾唇调笑他，呦呵，刚刚谁参了我一本？现在为了玩具反过来讨好我，别妄想老子会替你说话。
    温瑞初弯下腰试图将耍赖的儿子抱起来，却在刚刚将手放在儿子腋下的那一刻，见到温小安伸出一只小手拽住了贺少卿的西裤脚。他先是轻轻地拽了一下，见贺少卿没有反应，两只小手一起攀过去改成抱大腿的动作。
    “爸爸。”这一声叫得无比委屈。温小安瞪圆了眼睛回望着温瑞初。他这一点像极了他爸爸的性子。玩具是我的命，你让我抛弃我的玩具，就是逼我跟你翻脸，就是在逼我哭给你看！
    贺少卿忍不住偏过头去忍笑忍得辛苦，从后方看，他的肩膀微微抖动着。他知道这个时候笑出来不太厚道，可是实在憋不住了。他特别想拧一拧温小安的圆脸，然后骂他一通，“你爸爸那么敏感别扭的人，拿了别人一分钱恨不得还一块，不然对他来说就是极大的侮辱，他到底是怎么把你养成这种性子的。”这么想的时候，贺少卿已经忘记了老友宋文远对他的评价：少卿这人别的都好，就是性子太霸道了些，不许别人欠他一丁点儿的东西，一定要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爸爸！不走！”温小安被温瑞初强行抱了起来，两条小短腿在半空中拼命踢腾着，反抗道，“不走！爸爸！爸爸！”
    贺少卿蹲在地上替温小安求情，仰起脸去看温瑞初，“让他把玩具带回去吧，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温瑞初的脸色霎时白，霎时红的，他心软了下，最终没有强行把温小安带走，而是转身坐到沙发上等着温小安继续挑玩具。他端着架子坐在沙发上，从午后坐到了傍晚，中途温小安吵闹着非要到院子里玩他的遥控飞机。
    贺少卿趁机说，“我先去准备晚饭，你带着他在院子里玩一会儿吧。”
    温瑞初被那一句“我先去准备晚饭”震惊到了。他不会忘记贺少卿之前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别说做饭了，这个男人连厨房都没有进去过一次，坚持贯穿“君子远庖厨”的原则。
    然而，贺少卿是会做饭的吗？温瑞初抱着怀疑的心态多留了一会儿，跟着儿子到外面玩游戏。
    温小安手里握着酷炫的遥控器，操纵着飞机撞来撞去，跑的无比欢畅。半个小时后，他似乎是累了，走过来跟温瑞初央求道，“爸爸，骑马！”
    骑马两个人他发音很不清楚，温瑞初不理解他在说什么，蹲下去在他跟前又问了一遍，“宝宝，你说什么？”
    温小安顺着温瑞初的肩膀往上爬，说累，要骑马。
    温瑞初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小安说的是骑马。温小安蹬着小短腿往他肩膀上爬，见他毫无觉悟，索性从他身上蹦跶了下来。
    温瑞初赶快起身跟着小安往屋里走。就瞧见温小安雄纠纠气昂昂地指着贺少卿，带着一股子指点江山的大将风范。
    “累！要骑马！”温小安一手攥着遥控器，一手指着贺少卿道。
    “温小安。”温瑞初上前几步，拉着他的手往外走，教育他说，“跟……叔叔说话不能这么没礼貌！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
    温小安歪着头，虎头虎脑的小憨样。他大致能看出来爸爸不开心，但他不太懂爸爸为什么不开心。他累了，他要骑马。他这几天一直是把那个偶尔会变凶的伯伯当牛做马使唤的。难道他不是奶奶请来照顾他的帮佣吗？
    温小安不肯离开厨房，抓着门框不满地跺了跺脚，朝着贺少卿喊道，“窝、窝累了！”
    温瑞初皱眉，觉得这孩子太没有礼貌了，冲着贺少卿吆五喝六的，跟个大爷似的。怪不得贺少卿会那样凶他。
    “累了坐着歇一会儿。吃完饭我带你回家。”温瑞初提着衣领子将他提溜出来，按坐在沙发上。
    温小安是个鬼灵精，趁着他爸爸不注意，跳下沙发继续往厨房里跑，一边蹦跶一边喊，“窝累！要骑马！”
    孩子眼里的世界是很单纯的，吃到好吃的，你不管他，他会一个劲吃到肚皮撑破。碰到好玩的，他抓着能玩到昏天暗地。再有就是宠溺，你一旦宠着他，他便会觉得你好欺负。在温小安的眼里，贺少卿就是一个好欺负的人。偶尔凶一下的伯伯早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
    贺少卿看了眼砂锅里的煮沸的浓汤，抬手关了火。
    他弯下腰与儿子脸对着脸，低眉含笑间，指头在温小安隔着衣服的肚皮上轻轻弹了一下，“吃饭还是骑马？自己选一个。”
    在温小安低头沉思的间隙里，贺少卿已经将鲫鱼汤盛进汤碗里端上餐桌。
    温小安踩着小碎步跟在贺少卿的大长腿边摇头晃脑的，小脸蛋苦巴巴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选择。闻着饭菜的香味，再摸摸自己的肚子，他明智地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其他的。“爸爸，吃饭——”
    温瑞初对这顿饭没抱多大的期待，等他走到餐桌旁时发现几道菜的卖相竟意外地看起来不错。特别是那道熬得浓白的鲫鱼汤，一进门他便闻到了浓浓的香味。
    温小安急迫地朝着贺少卿张开手臂，嗷嗷叫着要他抱。
    贺少卿笑着把他抱到了儿童专用的座椅上，替他带上小围裙，俨然是熟练工的动作，一大一小配合的相当默契。
    温小安那碗粥是提前盛出来晾着的，这时温度合适了。贺少卿把粥碗推到小安手边，勺子塞进他手里。
    温小安不用勺子，两只手抱着红枣粥呼噜噜喝下去小半碗，然后抬起头挑衅地看向贺少卿。
    在这一刻，温瑞初感觉自己被隔绝在圈子外面了。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爸爸。小安出生后一直是他妈妈陈晴在带。他因为不能再跳舞这件事情抑郁了很长一段时间，大部分心思全放在了重拾舞蹈上面。
    后来他转行，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孩子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也因此他觉得愧对小安，容不得小安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但他是个做爸爸的，他确实不太会处理小安日常生活上的许多问题，比如小安睡觉、喂饭、洗澡这些事情大多数时候全是他妈妈来做的。他每次回家好像只是负责陪孩子玩玩游戏而已。他从来没有单独带过小安。
    “你会做菜？”温瑞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终于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味道相当可口。
    贺少卿是个苛求生活品质的人，做菜不光讲究卖相，更讲究食用性。他替右手边的儿子布了菜，再转手给温瑞初盛了一碗汤。
    “后来学的。”他没有刻意说“后来”是什么之后，笑着道，“自然不能跟你的手艺相比。平时对付自己的胃还算将就。不过，以后我会努力改进的，还要你多指点一二了。”
    他话尾的调子上扬了少许，惹得温瑞初心神不稳，捧着汤碗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温瑞初将汤碗放置在手边，拿起筷子去夹菜。他会煮饭是因为出身单身家庭，小时候他妈妈总是在忙着舞蹈班的事情，他时常一个人呆在家里。后来自然而然的学会了。贺少卿跟他不一样，拥有那样的身价背景，他甚至可以专雇几个大厨来替他做饭。
    贺少卿薄唇轻抿，笑容里带着格外甜蜜的味道，扬声道，“谢谢夸奖。你们的满意是对我最大的肯定。”
    温瑞初一口鱼汤卡在嗓子眼，几乎要直接喷在贺少卿脸上。等他好不容易将鱼汤咽了下去，擦拭着唇角的汤汁，愤懑地同贺少卿说道，“你别摆出这种样子来。”这种老婆奴、儿子奴的嘴脸，看起来跟你的气场完全不符合，做戏的成分占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
    贺少卿脸上的笑意依然满满的，耐心地给温小安夹菜喂饭。在养生方面他是颇有心得的，育儿嘛，他请了育儿专家咨询过，差不了多少。加上他是个极有耐心的人，带个孩子对他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毕竟温小安不是温瑞初。温瑞初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他瞬间丧失掉所有耐心，把他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人。
    尽管气闷，温瑞初却不能不承认贺少卿是个注重生活细节的男人，在照顾小安的方方面面上，他比自己要认真细致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