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刮起了大风。
在动荡的风声中,手机又一次响起来。
张来一把抓起它:“喂?”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说话,是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是我。”
他终于露头了!
“你是谁?”
“猜猜看。”
“我猜不着。”
“试试。其实,我们经常见面。”
这句话让张来的头皮一炸。
“……马明波?”
“不是。”
“……乌团长?”
“不是。”
“……屠总?”
“不是。”
“……陶炎?”
“不是。”
“……雷鸣?”
“不是。”
“……老赵头?”
“不是。”
“……赵景川?”
对方似乎愣了愣,压低了声音:“不是。”
“你到底是谁?”张来越来越恐惧了!
他笑起来,好像捂着嘴。
“你的想像力太差了……这样吧,我提示你一下——像人不是人,有命没有魂。白天看不见,晚上就显身。”
张来颤颤地说:“我还是猜不着……”
他突然说:“我就在你背后!”
张来猛地转过头,身后是窗子,月亮露出猩红的一角,极其锋利。
“我的脸都快贴到你的脸上了……”
张来的脸皮一麻。
“算了,我说说我的爱好吧。”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喜欢打老鼠。”
张来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脑袋“轰隆”一声。
“你!你是……”
他笑起来,电话断了。
张来扔下电话,连夜跑到了隽小的房子。
他“当当当”敲了半天门,她才睡眼惺忪地打开了门。她依然穿着那身粉色睡衣,露出脖子和胳膊。只是,她白嫩的脖子上多了那个平安佛。
“吓死我了。这么晚,你干什么呀?”
张来进了房间,坐在那低矮的沙发上,气喘吁吁,半天说不出话。隽小刚刚从被窝里钻出来,那敞开的被窝散发出一股体香。
“你给我倒杯水。”他说。
她给他倒了一杯纯净水,端过来,他“咕嘟咕嘟”地倒进嗓子。
“隽小,我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哪个人?”隽小坐在了他旁边。
“害疯马明波的人,害疯乌堂的人,害疯屠中山的人——我怀疑,雷鸣也是受了他的惊吓,才逃之夭夭的!”
“他是谁?”隽小紧张起来,裹紧了睡衣。
“他就是……”张来回头朝门看了看,隽小也惊恐地朝门看了看,他接着说:“他就是老赵头那个儿子,那个痴呆……”
隽小哆嗦了一下:“他!”
“就是他!”
“你怎么知道?”
“刚才,他给我打电话了。”
“可是……他是个痴呆呵?”
“开始,我怀疑是老赵头。一天,我偷偷监视老赵头,这个痴呆却突然出现在我背后,他的脸都快贴在我的脸上了,把我吓了个半死。接着,他就紧紧跟着我。突然,他从背后举起一个砖头……”
隽小惊叫了一声。
张来把她搂在怀里,轻轻说:“有平安佛保佑,你别怕……他砸死了一只老鼠。刚才他没有说他是谁,但是他告诉我,他的爱好是打老鼠。”
隽小不停地抖。
张来沉吟片刻,接着说:“这世界上四处都是老鼠,我们看不见,他却能。”
隽小推开他,走向电话。
“你干什么?”
“我报警。”
他拉住她:“没用。”
“为什么不抓他?”
“他是痴呆,杀了人都不偿命!”
“可是,可是……”
“何况,说他害疯了那些人,没一点证据。连刚才他给我打过电话,都没办法证明。报什么警?弄不好,警察把我们当疯子送进精神病医院。”
“那怎么办?”
“目前,我们只能躲着他……”
“张来,你今晚别走了,我怕!”
“好,我不走了。”
张来又一次搂紧了她,慢慢抚摩她的胳膊。她的胳膊就像嫩嫩的豆腐,似乎一用力,就会弄破它……
突然,他的手被她的指甲刮了一下,很疼。
他低头看了看,她的指甲太长了,他打了个冷战。
她意识到了什么:“怎么了?”
“你的指甲太长了……”
“女孩子嘛。”
“现在,我一看到长指甲就感到瘆。来,我给你剪剪。”他一边说一边从解下钥匙串。上面有指甲刀。
她没有推脱。
他轻轻给她剪起来。他的动作很轻,像父亲对待小小的女儿。寂静的深夜里,只有指甲被剪断的声音:“啪,啪,啪……”
隽小静静地看着他。
叁拾叁 两个缺字
第二天是周一,“小脚丫文艺班”招生。
剧团里也没什么大事,张来就帮家里招生去了。
他在教师进修学校大门口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立一个广告牌,上面写着招生对象、课程、学费。有不少家长为孩子报名。
他在街上忙活了一天,很晚才结束。他直接去了隽小的房子。
他不是一只嘴谗的猫。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隽小今天上班遇到了什么情况。
他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直没有声音。
难道她还没有回来?他有点担心了,继续敲。
终于,传出隽小的声音:“谁?”
“是我,张来。”
门马上打开了。他一进门,就发现隽小的神色不对头。
“怎么了?”
“你怎么没上班?”她的语气里含着恼怒和委屈。
“我帮家里招生去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隽小惊恐地坐在沙发上,说:“他上楼了……”
“那个痴呆?”
隽小失神地点点头。
张来大为震惊。
剧团之所以让老赵头看大门,完全是照顾他。他一个孤寡老人,还带着一个痴呆儿子,不容易。这个痴呆儿子白天从没有在剧团里出现过,他更没有在上班时间上过一次剧团的楼。
接着,隽小就对张来讲起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下午,剧团里的人都走光了。
隽小一个人没事干,又跑进了练功房。
她正在那里拿着手绢练基本功,突然听见门响了一下:“吱呀……”
她吓了一跳,转身看了看,并没有人进来。她想那应该是风。
她转过身继续练,里挽手,外挽手……
那门又响了一下:“吱呀……”
她又一次转过身,还是没有人进来。
她放下手绢,轻轻走过去,把门打开,探头看了看,楼道里有点暗,没有一个人。楼道里的风有点硬。
她回来,对着墙上巨大的练功镜,继续练十字步。
那镜子裂了一条长长的璺,把隽小的身子撕裂了。隽小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下就不会动弹了——她身后站着一个人,正笑笑地看着她。
是那个痴呆!
她猛地转过身,和那个痴呆面对面站立。那个痴呆双手在背后,不知道他拿着什么。
她突然朝门外跑去,那个痴呆的动作比她快,他像猫一样迅猛地跳到了门口,挡住了隽小的出路。
隽小傻傻地站在那里,万念俱灰。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痴呆赶快举起砖头,把她砸死,砸成血肉模糊的肉饼。
她实在不能再忍受这巨大的恐怖了。她想,那几个人也许就是这样疯的!
痴呆却没有动手,他只是笑。
隽小看着他的眼睛,他看着隽小的眼睛。
终于,他说话了:“现在,我让你知道,那几个人是怎么疯的。”
隽小想,现在他要害疯自己了。她的脚像生了根,一动都动不了。
“其实不神秘,只是,我告诉了他们一个口诀。”
听到口诀两个字,隽小猛烈哆嗦起来。
“这个口诀总共有十句。谁听到了这个口诀,谁就会疯掉。”
诡秘之气像云雾一样充满了空荡荡的练功房。
隽小盼望着,这时候张来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奇迹般地出现在门口,把她解救。
或者,团里任何一个人走过来都行。可是,很奇怪,所有的人都不在,楼道里静悄悄,只有风鼓动门的鬼祟声音。
“没有人知道那些疯子是因为听到这十句口诀才疯掉的,因为,他们精神崩溃了,精神错乱了,精神失常了,不可能再说出这个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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