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隽小。”
张来怵然一惊。
这怎么可能!她的肌肤那么白嫩,她的脸蛋那么漂亮!
张来警惕地盯着他。
“南甸子的那个马明波,乌堂,屠中山……都是她害疯的。还有雷鸣,他察觉到了不对头,逃掉了。本来,我不想吐露这个秘密,因为这样就暴露了我的秘密。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被她害疯。”
停了停他又说:“她害人的第一步就是通过手机告诉你——你快疯了。她的声音通过录音机快放,你听不清男女。”
张来的脑子乱极了。
这个世界失常了!
他谁都不相信了!
痴呆似乎察觉了他的不信任,他突然恢复了痴呆的表情,歹毒地盯着张来,一字一顿地说:“你不相信我,下一个被她害疯的人就是你!”
“可是,那口诀的传播者是你。”
“谁对你说的?”
“隽小。”
“她怎么说的?”
张来把昨晚隽小对他讲的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痴呆说:“我告诉你,这正是她害人的主要方法之一。”
张来有点疑惑了。
“你别忘了,她是我亲妹妹,我为什么要骗你?”
这句话让张来有点相信他了。
“是的,这个口诀确实能把人害疯。”他十分肯定地说。
“你,你千万别把那最后两个字说出来,我求你了……”张来的全身都要瘫软了。
“你错了。假如她说出了那十句口诀,一个字都不缺,你听了并不会疯。但是,正因为这个口诀缺两个字,它才具有了把人害疯的魔力。”
这句话像电流一样使张来猛然一抖。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个黑洞,你害怕它,你越想越害怕,越害怕你越忘不掉,不出一百天,你必疯无疑。这就是玄机。”
“我已经要疯了,你快点告诉我,那最后两个字是什么?”
他叹口气:“我也不知道。实际上,哪两个字放在这个口诀的最后都可以。可怕就在这里——任何两个字都不是,任何两个字都是。”
张来在悬崖的半山腰飘摆。他处于失重状态。
痴呆对张来讲起了他家族里的事情:
这个痴呆叫赵红军。
隽小的本名叫赵红英。
当年,老赵头被火烧了,几乎成了残废。
他老婆把他扔在床上,带着襁褓中的赵红英跑了,只留下了痴呆孩子赵红军,站在床前哭。那一年,赵红军九岁。
那时候,老赵头的老婆还年轻貌美,她一肚子的花还没有开。她去寻找她自己的美好生活了。
老赵头终于活过来了,而且把痴呆孩子养大。
他恨那个没有良心的女人,一直恨了几十年,已经恨到了骨髓里,海枯石烂都化解不了了。
在赵红英上小学那一年,她母亲得病了,需要钱做手术,如果不做手术,她母亲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女人并没有回关里,而是嫁给了向阳乡一个唱二人转的男人,那个男人华而不实,穷得叮当响,一家三口连糊口都保证不了。
这个女人求借无门,终于尝到了重病缠身无人问津的苦头,最后就托人找老赵头来,想借一点钱救命。老赵头的工资尽管很低,但是毕竟有些积蓄。
她躺在医院门口的担架上,等着老赵头的钱救命。她身旁站着那个唱二人转的男人,还有不懂事的赵红英。
老赵头没有动一丝怜悯之心,直到这个跟他生下两个孩子的女人睁着双眼离开人世。
赵红英在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她恨不能杀了这个残酷的男人。
她对老赵头的仇恨,也换来了老赵头对她的恼怒。说起来,赵红英生下来之后,老赵头只见过她几面。
就这样,冤仇就结下了,互相都不认亲,如同陌生人。
亲亲一家人竟然如此深仇大恨!
丈夫刚刚从火海里逃生出来,老婆怎么能狠下心把他丢下,一辈子不回头?
老婆躺在医院的门口,眼睁睁地等着丈夫救命来,丈夫怎么能袖手旁观,看着她死去?
亲生父女近在咫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怎么能形同陌路人?
同胞兄妹,怎么能自相残杀?
张来问:“你父亲知不知道你不是痴呆?”
痴呆愣了愣:“谁说我不是痴呆?我天生就是痴呆呵。”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张来突然很想叫他回来。
他似乎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另外,这个痴呆一走,他好像就陷入了更深邃的恐惧中——他在张来心中,竟然成了一个靠山。
痴呆自己停下了。
他慢慢转过身来,说:“隽小就是让你自己和自己斗。如果以后你疯了,凶手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你多保重吧。如果你能忘掉这个口诀,那你就得救了。如果你忘不掉这个口诀,那你就疯了。我救不了你,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叁拾伍 赵红英来了
张来郁郁地躺在家里,思考隽小。
南甸子那个马明波是她的初恋情人,被她害疯了;乌堂是她的事业情人,被她害疯了;屠中山是她的物质情人,被她害疯了。
那个讨厌的雷鸣是她的第二个男朋友,她要害他未遂。
现在,轮到张来了。
他慢慢梳理着记忆中所有关于她的片段,试图做出正确的判断——她到底是赵红英,还是隽小。
最早,他捡了一个手机。
接着,几个同事到他家聚会,都见到了这个手机,隽小跟大家一起嘻嘻哈哈开玩笑,好像这个手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散了之后,她突然返回来,问他这个手机是从哪里来的……
不久,她对张来说,这个手机是赵景川的。可是,张来到移动电话营业厅查明,这个手机的机主正是她。她又说,赵景川买这个手机时,借用了她的身份证。
而张来把这个恐怖的手机扔掉后,它却又诡怪地回来了。当时,他去那片葵花地扔手机,只有隽小一个人跟着……
他越来越感到——恐怖就在身边!她就是赵红英呵。
他决定,从今天起,远远地离开这个女人!只要不接近她,她就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她害疯的人都是接近她的人。全县这么多人口,她为什么害不了别人呢?
张来正想着,就听见有人敲门。
快半夜了,谁敲门呢?
他马上想到——是赵红英!
他全身的骨头一下就要散架了。这时候,他多么希望门外是噩梦一样的屠中山呵。
“谁?”他颤颤地问。
“是我。”
她在门外说。
张来不知该怎么办了。
他蓦地后悔了,不该出声!
房子里总共有三盏灯,张来把它们都打开了,然后,他慢慢走向那扇门。
他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也许一切都是那个痴呆在胡编。怎么能相信一个痴呆的话呢?
他拉开了门。
房间里的灯光太亮了,隽小被刺得眯起了眼睛。她用胳膊挡在额头上,走进来。
“你开这么多灯干什么呀?”她问。
张来站在门口,不说话。
她回过身来,终于放下了胳膊,对他说:“你站在门口干什么?”
“啊……”
迫不得已,张来只好慢慢关上门,走过来。
她身上依然穿着那件暗红色皮草中套大衣,黑色的紧身皮裤,挎着那只小巧的花格手包。她又化妆了,而且是浓妆艳抹。在这深深的夜里,她的浓艳显得有点瘆。
张来看见她的脖子上还挂着他给她买的那尊平安佛。他的心突然有些酸。
“今天,你怎么没到我那里去?”她问。
“有点不舒服。”他一直跟她保持着距离。
她又问:“你看见那个痴呆了吗?”
“……没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低下了头。
“你怎么可能没看见他呢?”她显然不相信。
他抬起头,反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我害怕。我一想起那个口诀就害怕。”
这个疯子,她又来害人了!八马朝前走,五子点状元……
“你呢?”她一边问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别再提那个口诀了!”他突然有些暴躁。
“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也害怕?”她继续小心翼翼地问。他感到,她的眼睛闪过一丝兴奋的光亮。
凸凹五色土,九九艳阳天……
他把双手插进头发里,烦躁地抓挠了几下,然后抬起头,说:“没什么,我感冒了。你坐吧。”
隽小没有被蒙蔽,她一边慢慢地脱掉大衣,一边小心地观察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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