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怀胎

    6转眼到了夏天
    水城人最怕过夏天，到了夏天水城人就掉进火炉里了。
    杏子的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一个幼小的生命在她的腹中等待着血红的黎明。
    杏子这天晚上待在家里实在忍受不了这灼人的酷热，就卷了凉席下了楼。
    烤烧饼的刘嫂这时正和儿子狗蛋躺在一张凉席上，她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在狗蛋的身子上方不停扇着。她的身上大汗淋漓，混浊的汗水正顺着她的脸往下淌。
    杏子就在刘嫂左边的一块空地上铺下凉席，坐下来。
    “狗蛋，”刘嫂对儿子说，“今天那个王八蛋找你干什么?”
    狗蛋说：“他给了我200块钱。”
    刘嫂说：“这个我知道，我问你他说了什么？”
    狗蛋说：“他说他是我爸爸。”
    刘嫂说：“他放屁，你说你爸爸呢？”
    狗蛋说：“死了！”
    刘嫂说：“好儿子，说得对！”
    杏子对刘嫂的身世略知一二。几年前，刘嫂的丈夫也就是那个王八蛋跟了一个比他小七八岁的女人，把孩子扔给了她。刘嫂单位的效益不好，难以养活一家两口，法院曾判狗蛋的爸爸一个月交200块钱抚养费，可被刘嫂拒绝了。刘嫂学会了烤烧饼，刘嫂要独自把狗蛋养大。她因此而陷入了苦难的人生。
    杏子仰面躺在了凉席上，她看到天上有不少星星。星星和星星都离得很远。路边的树叶一动不动，空气里充斥着汗臭味。有一只小鸟飞过杏子的头顶，落在了树枝上。
    杏子看着这只鸟发呆。她发现这只小鸟很孤独。
    杏子的双腿开始浮肿，肚皮也开始涨得发亮，但她还坚持上班，不能上班的时候最需要钱。马路对杏子仍然很温情，只是他的目光随着她肚子的膨胀而越来越忧郁。他知道，他不能阻拦杏子．他没有权力叫杏子不生下这个孩子。马路既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不能不爱杏子。这使他痛苦不堪。他在等待着杏子的选择。杏子也很爱马路，处在这种境地的女人最需要一个宽阔的胸膛。杏子曾想放弃这个孩子，永远投入马路的怀抱，但是，一想到自己或许将终生不能再为人母就止不住泪水涟涟。是要马路还是要这个孩子，杏子在矛盾中孕育着这个孩子。马路难以看下杏子拖着日益沉重的身体来上班，他几次让杏子在家歇着，并告诉她他会给她照发工资。杏子拒绝了。杏子不能接受施舍。
    “杏子，”刘嫂对狗蛋进行完了爱国主义教育，回过身来对杏子说，“什么时候生啊？”
    杏子摸了摸肚子说：“可能是12月份。”
    刘嫂说：“怎么不见柳子回来啊？”
    杏子没吭声，她觉着有人冷不丁地打了她一巴掌。
    “狗蛋，”刘嫂又对儿子说，“你爸爸早就死了，是你妈把你拉扯大。”
    杏子听着这话十分刺耳，就卷起凉席上了楼。
    7杏子终于不能去上班了，她前几天竟瘫倒在办公室里。
    马路把杏子送回了家，并给她留下了3000块钱。
    马路走后，杏子就冲着这3000块钱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她蓦地感觉到她肚子里的小生命在动。这使杏子一阵兴奋，她想孩子是不是懂事了，他(她)肯定是被母亲的不幸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