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长流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小溪也明显愣了，她从来都没想过靳成也能说这样的浑话啊。
  尴尬的气息又充盈在他们俩周围。不过下一刻小溪就像抓到了靳成的小尾巴似的，她嫌恶鄙夷地指着靳成说：“咦，原来你也跟其他男生一样，专门盯着女生的胸部看？”
  “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小溪不放过控诉他。
  “我说了我没有！”靳成低低地对她吼。
  “不然你怎么会知道？”
  任小溪同学，那很明显的好么，还用盯着看么？而且，你的也很明显好吧。
  靳成被她弄得气急败坏，不过很快他就笑了。
  “小溪，你不会是被很多男生都那样盯着看过吧，不然你怎么知道男生都盯着女生的……看？”
  “才没有。”她也只是听文君那个腐败女说，男生看女生大多只看胸部而已的。
  小溪气鼓鼓的背过身去不理他。她才不要和他讨论那么尴尬的问题，他们又不是情侣关系。
  靳成在她身后，敛了笑容，放柔了声音说：“小溪，谢谢你。我从来没见过阿妈像今晚那样开心，真的谢谢你。”
  小溪直直躺倒在席子上，冲他会心地笑了笑。
  漫天的繁星，低低的虫鸣，薄薄的暮色，习习的晚风，这里的夜晚真是美丽得摄人心魄，让她沦陷其中。你有见识过吗，仰躺在苍穹之下，那种漫无边际的繁星，仿佛伸手可及。
  靳成也躺倒在她旁边，双手枕着头。
  “小溪，你很久没回家了。”
  唉……他又要劝她回家吗？
  “我爸爸妈妈他们都还没回来，我回去也是一个人。”昨天妈妈还给她发了他们在埃菲尔铁塔下拥吻的照片，幸福的模样真是让她嫉妒又恨恨然。他们每次出国从来都不肯带她，因为她的存在很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
  突然想起了什么，小溪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兴奋地说：“阿成，我给你看我爸爸妈妈。”说着就蹭蹭蹭地跑回房间拿手机。
  重新躺回他的身边，小溪把手机举在鼻子上方，翻出一张全家福，然后递给他：“呐，我爸爸妈妈。”
  照片上的男人和女人看起来都很年轻。女人很像小溪，却比小溪还要漂亮上几分，脸上成熟的味道让她更具风韵；而男人更是看不出一点点中年的痕迹，刀刻般英挺的俊颜，英气逼人，吴彦祖古天乐什么的见了估计都要汗颜。小溪挤在他们中间，脸上俏皮的微笑，幸福一览无遗。
  只一张简单的照片，足以让人了然，她拥有一个多么让人艳羡的家庭。
  “你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靳成把手机还给她。
  “我爸爸是摄影杂志的主编，他拍很美很很美的照片，妈妈就给他的照片配很美很美的文字和故事。他们都很喜欢旅行的，所以基本上都不在家。”
  所谓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小溪接着说：“我爸爸妈妈都是崇尚自由的人，过着他们喜欢的生活，所以也给我无限的自由，让我寻找自己想过的生活。从小到大，他们都不会逼着我去学什么，都是让我自由发展，让我自己去做选择。”
  所以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念的学校，可以去自己喜欢的地方，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可以整个暑假都待着靳成的家。
  多么幸运！
  “所以阿成，你不用担心我爸爸妈妈会担心我在外面，不用老赶我回家，他们会担心我，但也会鼓励我去体验不同的生活。你说，人生那么短，为什么要按既定的模式去活着。”
  靳成枕着手，眼望头顶上那一片浩渺的星空，无穷无尽。人在这样的苍穹下，渺小如砂砾。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么？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无暇去想。当太多生活重压在肩上，当连学费都交不起，他还有什么资本去想什么喜欢的生活。他从来都没有选择，唯一的选择就是改变命运，改变家庭困境。
  所以这是他与她的巨大不同，她可以肆无忌惮选择生活，而他不能。
  靳成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说：“小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爸爸。”
  “可能是在某些电影上吧。他有时候会帮朋友客串些什么的。”
  “某些？你没看过吗？”
  “嘻嘻，没看过，妈妈说他的演技很烂，面瘫，所以我就没看了。”
  靳成失笑，哪有这样损自己爸爸的女儿的！
  “你爸爸听到你这样说他，肯定要气疯了！”
  能不气疯么！不知道多少知名导演赞他演绎精湛，苦口婆心劝他进军演艺界了，只是他志不在此。
  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靳成都比平时多话。
  他又说：“小溪，你是不是你爸爸妈妈基因突变生下来的啊？你看你爸爸帅得连吴彦祖都自叹不如，你妈妈也比你漂亮多了，怎么生了你个这么笨的啊？”
  父母的外貌跟孩子笨不笨有半毛钱关系？
  小溪却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爸爸妈妈在国外念大学的时候就生了我了，估计那时候还没发育完，又没把大学念完，所以生的我就笨笨的了。”
  靳成整张脸都黑了。
  他们怎么越来越像朋友了呢，居然可以在这样暧昧的夜晚，这样暧昧的场景，而且还喝了酒的情况下淡然地谈天说地，毫无漪念。
  这真是让小溪不安。
  所以，她决定给靳成看点劲爆的东西——昨天妈妈发给她的他们在埃菲尔铁塔下拥吻的照片。
  “干嘛给我看这个？”靳成讷讷地问。
  “我，我……也不知道。”小溪做贼心虚地飞快收回手机，尴尬地侧过身去。
  给不给人活了呀，今晚的主题基调就是尴尬么。小溪真是懊恼。
  靳成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有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在耳边。小溪以为他睡着了，悄悄转过身去，不期然对上他黑夜中的双眸。
  他，一直在看她？
  靳成侧身躺着，满眼星辉，久久地望着她。缓缓抬起手，指腹在她漂亮的眉上轻轻滑过，长而翘的睫毛下，是她美丽的眼睛，是那双亮得让他失神的眼睛，灵动俏皮，黑墨一般的瞳孔，有如初生婴儿般的纯净。最后手指落在她的脸颊上。原本白皙无暇的肌肤，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个多月，已变成了淡淡的小麦色，然而滑腻舒适的触感还是经过指尖，直指心头。
  今天第几次了，他想亲她娇嫩的唇。那些青涩的冲动让他莫名，却也无法控制。
  然而，他不能。
  翻手稍稍用力地掐了下她的脸颊，肉肉的，嗯，真爽。
  “啊……靳成！”小溪吃痛地大声叫起来。“你混蛋！！！”
  小溪气急败坏，跳起来就往房间走。
  靳成在她身后喊：“小溪，我不是故意的！”
  小溪气鼓鼓地躺在床上，扯过被单蒙住头，心里暗骂一百八十遍靳成是混蛋。然而她更气自己是混蛋。刚刚机会那么良好，她紧张个屁，她心跳加快个屁，她扭捏个屁，她娇羞个屁，她就应该英勇地扑上去，来一个酒后的壮烈成仁。
  壮烈成人也没关系！
  小溪辗转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小小的窗格外面，薄薄的夜色迷蒙。靳成指尖的温度，暗夜中深深的眉眼，以及上空漫天的繁星，都让她辗转难眠。
  欣喜，兴奋。
  她终于知道，他喜欢她，只是他有太多不敢。那么，她会等他，等到他敢的那一天。
  
  ☆、第十八章
  第一轮的农忙暂歇，只剩下后面晒稻谷晒玉米晒花生这些收尾的工作，农人们终于得以闲下来。这天，小溪起得晚了些，却已经不见靳成和靳妈妈在家里了，隔壁不知是哪一家，却是热闹非凡，正疑惑，靳妈妈就从院子外走了回来。
  “阿姨，阿成去哪里啦？”小溪问她。
  “今天隔壁的十三叔家娶媳妇咧，阿成过去帮忙了，我也要过去帮忙洗洗菜的。阿成正忙着，我回来跟你讲一声，等下过去吃饭。”靳妈妈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堂屋，拿了用塑料篾子编成的篮子装了些米，然后又捣鼓了些东西进去。
  “阿姨，您装米去干嘛呀？”小溪进进出出跟在靳妈妈身后，很好奇。
  靳妈妈看着她一脸疑惑的样子，慈爱地笑了笑，说：“我们这里呀，去喝喜酒要装一些米去的，办喜酒的人家留一半，再装些东西还给咱们。”
  “为什么呀？”这样子办喜酒的人岂不是既赚了红包又赚了大米？亲戚多的，估计未来一年都不用种田也不用担心口粮了。
  “以前呀，咱老百姓家里穷，办喜酒来的亲戚又多，自家人都快养不活，哪还有多余的米煮给客人吃，办完喜酒估计都要把家里的吃光了，来日就没得饭吃咯。所以呀，村里就定了个习俗，凡是家里办酒的，客人都要拿一点米去的。现在日子好了，这个习惯却还一直保留着呢。”靳妈妈心想小溪是城里人，对村里的习俗一窍不通，所以耐心地解释着。
  “阿姨你们这里好有趣哦，这样子感觉像是大家在一起分享。”小溪由衷赞道，农村里的好多东西，她都觉得很稀奇。
  “阿姨您现在要过去帮忙了吗？我跟您一起过去吧。”小溪拿过靳妈妈手里的篮子，亲热地挽住她的手。挨在靳妈妈的身边才真切觉得，她几乎已佝偻，身子不过才到小溪的肩膀。
  十三叔家和靳成家才隔了几间屋子，小溪认得，往常下地干活都要经过他们家的。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吵吵嚷嚷讲着靳成的家乡话，有一些小溪还听不太懂，但是从那些人爽朗的笑声里大致知道，他们在讲着很好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