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长流

  如果只是小溪一个人来的话，她应该毫不犹豫就住下了。但是，阿成明天还有家教啊。
  小溪估计是今天跑太多次了，在回去的车上竟然累得睡着了。
  不过，她绝对是故意的，因为此时她的头正天经地义地靠在靳成的肩膀上，嘴角是微微漾起的笑。
  靳成也以为她真的睡着了。伸手从背后揽过她的肩，把她轻轻搂入自己怀里，鼻尖嗅着她发丝的芳香，心有悸动。
  可不可以，以后的每一个日子里，都如此刻安谧而好？
  下了城际班车，还要坐公交车回学校。大概是周末大家都出来逛街的缘故，人出奇的多，有点要挤爆车厢的意味。
  靳成护拥着小溪挤上最后一班车，找了个空隙站着。
  是谁曾说过，挤上末班车，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小溪朝靳成会心一笑，狭促的空间里有无限的满足。
  旁人都被挤得东倒西歪，自顾不暇了，却还不忘抽空专注地打量着这一对引人注目的情侣，男的高高帅帅的，女的——好可惜，脸蛋被男友的胸膛挡住了，看不见。但是，从侧面来看，应该是个大美女！
  他们挪了挪位置，找到了一个比较舒适的站姿，靳成左手紧紧握住吊环，露出半肘结实有力的手臂。车厢里密实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各种陌生的身躯彼此挤压着，让人无端生出一股厌恶来。
  靳成忽然腾出一只手来，绕过小溪的肩膀，然后把她圈进了自己的怀里，稳稳地护住。
  小溪一愣，随即顺势双臂抱实他的腰，头蹭在他的胸膛里。抬头，嘴角噙着狡黠的笑，仿佛有一股狼狈的甜蜜。靳成低头看着她的脸，眼底温柔宠溺，然后视线却划过她的头顶，不再看她。
  晚上九点多，他们终于回到学校，靳成把小溪送到她宿舍楼下。
  “快点上去吧！”靳成温柔地催促她。
  小溪定定站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黑亮的眼睛，眉眼含笑，脸上毫无因出游一天而有的疲态。
  “我们再去走一圈，好不好？”
  “走了一天，不累吗？”
  小溪使劲摇了摇头，然后拽着他的手就往外走去。
  如果可以，其实想一直在你身边。
  
  ☆、第二十三章
  日子开始变得甜蜜起来，忽如整个城市飘满了花香。小溪也找了一份和靳成相近的家教，从此，原本靳成一个人的往返穿梭，变成了两个人的彼此相依。等车的公交站牌，他紧紧牵着她的手，拥挤的车厢，他稳稳地拥护住她的肩。家教带的是一个有点叛逆的初中小女生，她大义凛然很不客气地说，靳老师，我要做你的女朋友！靳成无奈笑笑，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小女生不服气地说，她有我漂亮吗！嗯，她很漂亮，成绩也很好，你再不努力点就考不上重点高中了。于是，在恍惚出神的空档，想起了彼此。
  元旦过后，很快又迎来了期末考试。
  考完最后一科，趁着靳成还没回家，小溪生拉硬扯把他拽到了市中心的商场。
  靳成不喜欢逛街，除非真的有必要，否则是不会出现在这些地方的。所以，他基本上也没有陪小溪逛过一次街。
  小溪也不是很爱买东西，衣服什么的，爸爸妈妈永远比她有眼光。
  在一个不算太贵的店里挑了两件厚外套，粉嫩粉嫩的。小溪在镜子面前就要脱掉自己的外套试衣服，被靳成一个怒瞪，吐吐舌头赶紧走进试衣间。
  “怎么样？好看吗？”小溪从试衣间走出来，在他面前旋转一圈。
  “小女孩子才会穿粉色的衣服。”
  什么话，她也是青春靓丽美少女好不好！不理他，自己看自己的，反正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意见。小溪感觉还不错，合身暖和，样式也好看。
  刷自己的卡付了钱，小溪把袋子递给靳成。
  “其实这是给湘湘买的。”
  靳成怔住。“你怎么给湘湘买衣服？”
  “湘湘已经念高三了嘛，很快就会上大学了，女孩子长大了，要有几件像样的衣服才行嘛。湘湘那么懂事，肯定舍不得花钱给自己买东西。就当是我送给湘湘的新年礼物吧。”小溪的眼神清澈又真诚。
  “阿成，其实我们还应该给阿妈买件过冬的衣服的……”
  靳成接过装衣服的袋子，鼻尖涌上酸涩。湘湘和阿妈永远是他心底最柔软的所在，而现在，多了一个小溪。
  给靳妈妈也买了两件很厚的棉衣，都是不容易脏的色调，不过却是靳成付的钱。
  今年的春节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却依然无法阻挡人们热闹过年的心情。
  和爸爸妈妈到爷爷家吃过年夜饭，好不容易才能回来。妈妈是不甚愿意到爷爷家里过除夕的，然而每年又都必须过去，毕竟这样的家庭聚会，总也推辞不了。妈妈与爷爷再怎么不亲，爸爸还是爷爷的小儿子，她也还是爷爷的孙女。她不是很明白妈妈和爷爷之间的那种疏冷关系，只是隐约觉得会和妈妈的出身有关。
  从爷爷家回来，小溪就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阿成现在在做什么呢？他跟阿妈，还有湘湘，是不是也吃过年夜饭了？小溪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没响两声，电话就被人接了。
  “小溪。”是靳成熟悉又好听的声音。
  “嘻嘻，阿成，你这么快叫我的名字，是不是想我啦？不过……你可不可以先把手机给阿妈听？”
  靳成狐疑地走出房间，走到厨房，把手机递给了正在熬粽子的靳妈妈。
  “阿妈，小溪要跟你讲话。”
  靳妈妈生疏地把手机对到了耳边，里面传来了小溪甜甜的声音。
  “阿妈，新年快乐。”
  “小溪也新年快乐。”
  “您在干什么呢……您不要总操劳那么多，要保重身体的……”
  “哎，我知道的。”
  靳成站在一边，看着阿妈的脸上挂满了笑，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她们讲了几分钟，靳妈妈就把电话还给了他，脸上的笑，是幸福的模样，靳成不由得动容。
  他都不知道，小溪如同阿妈的儿女，带给了阿妈幸福。
  小溪还没挂断电话，她笑嘻嘻地对靳成说：“我还要跟湘湘讲话……”有点撒娇的味道。
  靳成又不得不走进湘湘的房间，把电话给她，然后在一旁，听着湘湘“小溪姐”长，“小溪姐”短地喊着，把他晾在了一边，十几分钟。
  靳成有点郁闷啊，如果他家有一大家子的人，她是不是要每个都要问候过后才轮到他？
  可是他家没有一大家子的人，只有他跟阿妈，还有湘湘。以往寂寥的年，今夜却因为小溪的一个电话，让心里暖了起来。
  小溪还没和靳成说上几句话，房门就被推开了，任妈妈从外面探了头进来。
  “小溪，高斐来了，在外面。”任妈妈轻声告诉她。
  “是不是有人找你？”隐约听到动静，靳成在电话那头问她。
  “嗯。”
  “那你先去吧。”
  收了线，小溪从房间走出来，从二楼探头下去，高斐那厮果然玉树临风站在客厅里，穿着高级长风衣，颈上挂着一长围巾，一副归国华侨的模样。
  “高斐叔，终于舍得从火辣辣的南美大洲回来啦！我还以为南美洲胸丰臀丰的妞们都让你乐不思蜀了呢。”小溪从楼上慢慢走下来，毫不忌讳爸爸妈妈在场，满嘴荤话地嘲讽着高斐。
  高斐也完全不顾她是人家的宝贝女儿，走上去狠狠抽了一下她的小脑袋，说：“一小屁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高斐和任爸任妈寒暄了会儿就告辞，顺便拐了人家的女儿去放烟花。
  “我们去哪儿放烟花啊？”坐在高斐的高级跑车里，小溪淡淡地不安。最近豪华跑车相撞的事故实在是太多了呀！
  而且，这世上人的命运怎么可以相差这么多，有人可以穿着名贵的衣服，开着豪华跑车，有着一辈子都挥霍不完的金钱，而她的阿成，却还在为着下学期的学费发愁。
  也许吧，幸运之神太眷顾了某一些人，却遗忘了另一些人。好在，被遗忘了的那些人，自己总不忘去努力，改变命运，如同她的阿成，不自怨，不自艾。
  “海边。”高斐说。
  原来是他家附近的那一片海滩。
  小溪瑟缩坐在柔软的沙子上，高斐从后备箱里搬出好几颗硕大的烟花，摆放在离海岸线不远处。
  晚上的海，是安静的。
  高斐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烟花引子，然后走到小溪身边坐下。片刻，夜空就被窜起来的星光照亮了，大朵大朵的烟花绚烂绽放着。
  “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一次？”小溪问他。
  高斐看着她被烟花照亮的明媚的脸，戏谑地说：“任小溪，我可以把这话当作你非常非常想念我么？”
  小溪哼哼两声，站起身来就在沙滩上欢脱地蹦着，微微的晚风卷起她的长发。
  高斐含笑望着她的身影，有些微的出神。她怎么一下子就长成了一个曼妙的少女呢，记忆中她仿佛还只是那个被爸爸妈妈扔在他家，时时黏在他身边的小丫头啊！
  晚风把她的嬉笑，欢呼送进了他的耳朵里。
  小溪双手作喇叭状，朝他喊：“高斐，我恋爱咯……”
  然后又是一阵自顾自的欢笑，看不见身后的高斐脸上，凝固住的笑容。
  
  ☆、第二十四章
  美好的时光总是易逝，大学的日子就这样在家教与社团活动间，自习室与图书馆间，食堂与教学楼间，悄悄溜走，不曾告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