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女萌萌的重生日子

五一当天，早上七点全家起床，穿戴整齐之后，向外婆家进发。赵萌看了看欲雨的天空，有些担忧，不过即使天气不好，这一趟也不得不去。
    关于外婆家的记忆，最早的便是那位慈祥和蔼的老人吧。
    外婆是被爹爹娇养了二十四年的小姐，就连闺名都是取自诗经，透着难以磨灭的诗意。因着娘亲早逝，外婆一直都没有享受过母爱，姨娘再亲，那也还是隔着点什么，更何况，这个姨娘只是一个伺候人的，未曾生下一儿半女。外婆有三个哥哥，被父兄捧在手心上长大的女孩，性格里总是带着点骄傲与清高的。外婆是赵萌见过的所有老人里，最守礼，最优雅的老太太。外婆年轻的时候，读过女子师范，最喜爱的是那架老式钢琴，只可惜在岁月的长河里，那件旧物，早就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被当掉了。那个时候的女人都很不幸，外婆也是，她的一生，经历了很多磨难，纤弱的肩膀，扛起了很多不该由女人承担的责任。
    这一切都要从外婆的倔強开始说起。
    那一年，外婆很年轻，穿着精致的衣衫，穿行在师范学校里，她是老师，也是学生。家里经营着面粉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坏，三个哥哥还有父亲为她撑起了无忧无虑的一片天。外婆有一个表哥，想要娶外婆为妻，接受了新式教育的外婆自然是不同意的。善良温和的女子第一次与她的爹爹起了争执，不嫁，就是不嫁。自那之后，外婆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生活，她多半是没有自由的。赵萌想着，外婆并不是叛逆，她只想要一份不那么牵强的爱情。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这场赌气里，外婆错过了谁，赵萌并不知道，或许这几年会有一个痴情的男子一直等待，也或许会有一个外婆喜欢的人惹她思念，总之，到了二十四岁的时候，外婆已经老了，是个嫁不出去的大姑娘。这么多年的坚持，最后换来的也不过是一个见面的机会。
    外婆妥协了，外婆的爹爹也妥协了。
    于是，相亲的红娘开始频繁穿梭在屋子里，外婆拿着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男人的资料挑挑拣拣，一页一页翻阅过去之后，目光落在了那个叫楚正石的名字上。
    他，便是外公了。
    那一年，外婆二十四岁，外公只有十九岁。
    赵萌叹了叹气，偏头看了看窗外的风景。
    她从来都不认为外婆和外公之间拥有真正的爱情，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也不过只是相互将就。
    从嫁过去的第一天开始，外婆就在和外公吵架。
    外公是落魄的家族之子，无父无母，家中财产在灾难里被洗劫一空，亲人们在战争里流离失所，最后，竟只剩下外公孤零零的一个孩子，吃着百家饭，穿着百家衣，长大了。
    外公生得一副好相貌，读书刻苦，考大学的时候，录上了飞行员。因着家中孤子，在舅舅的哀求下，外公的大学梦化为灰烬。在那个年代，飞行员意味着会去参加战争，意味着有可能牺牲。
    学校的老师把外公返聘来学校教书，外公自然乐得有事情做。
    外婆就是这样相中了外公，缘何？男方无父无母，嫁过去没有公婆欺压，男方条件不好，便于控制，反正外婆家有的是钱，不在乎。
    赵萌怎么想，都觉得那时候的外婆一定特别的霸道，骨子里的高傲直到年老都没有被改变。可是，在对待子女方面，外婆却是一个心肠最软的女人。她知道没有娘的孩子活得有多苦，所以，对待自己的孩子，外婆只有无尽的爱与包容。
    大舅出生的时候，外婆很高兴，大舅继承了两个人最优秀的地方，可就是这个最让她骄傲的儿子，在后来的漫长岁月里，给她带来了最深重的痛。
    二舅出生的时候，外婆依然很高兴，只是老二生下来就不怎么哭闹，总是安安静静地，二舅性子最淡泊也最理智，他后来成为了老楚家的顶梁柱，只是一直单身，为了那镜花水月的爱情，枯等了一生。
    三舅出生之后，外婆有些忧愁，为何不是一个女孩，但是依然很高兴，楚家本来是大族，原先的祖屋都有十几间，最后只剩下一个，现在胎胎是男儿人丁兴旺多好。三舅没有继承外公外婆的优点，他处事犹豫不决，没多少文化，一直是个默默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男人，他最大的不幸是娶了三舅妈那样外表温良蛇蝎心肠的女子，他最大的幸运就是生下了大表姐和大表弟那样优秀的儿女。
    接着是大姨，最为楚家这一代的第一个女儿，大姨美丽热烈如同最娇艳的花朵，直到很多年过去，村子里依然还有人记得楚家的大女儿的美丽。然而，大姨是可怜的，她和外婆一样，直到二十六岁都没有把自己嫁出去。
    二姨娴静追求安稳，她喜好读书，在大学里认识了与之相伴一生的男人，固执地远嫁他乡，这个结果，是她用绝食三天换来的，赵萌前世最喜欢二姨，因为她是楚家女人里过得最幸福的一个，同样的环境长大，她幸运而聪明，于是，便有了安稳快乐的生活。
    三姨最不像是老楚家的孩子，她没有美丽的容颜，要知道老楚家的孩子个个都是相貌出众的人，可是她没有，她不喜好读书，不喜好女工，什么都不喜欢，唯一拿手的是做家务干农活，她学不会技艺，没有姐姐优秀，没有妹妹聪明，她在夹缝里艰难生活却丝毫察觉不到自己的悲哀，她高兴地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农汉，生下了大胖小子，乐乐呵呵地过着小日子。
    再就是萌萌妈，楚燕飞。
    萌萌妈在老楚家是一个传奇，她在去学校之前一直都不会讲话，她懦弱胆小，害怕危险，外婆和外公曾一度以为这个孩子是个傻子。可是，最后，她却成了老楚家的希望。她仿佛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得到的神，所有和老楚家有关的事情只要找她就好，外公和外婆生下了这么多的儿女，最后愿意看顾他们的也只有二舅和萌萌妈。
    小舅是外公和外婆的老来子，被哥哥姐姐宠大的孩子，注定是不会有太大出息。不喜欢当农民，他偷了家里的钱就外出打工，喜欢美女，谈了一个又一个女朋友却看不到他的真心，最后，娶了小舅妈那样的奇葩女人，也算是对他前半生荒唐的惩罚。
    总之，外婆家就是一场人间喜剧，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在上演。大家互相折磨着，折磨着，到最后，落了一个干干净净。
    赵萌擦了擦眼泪，靠在萌萌妈的肩膀上：“妈妈，我想睡一会儿。”
    “睡吧，到了，我再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