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在堂,明眸于侧

29 叶伯母


晚上折腾到大半夜,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云初有些脸红地套着傅衿言不知从那儿找来的衣裙,长裙布料柔和,被她手扯的有些凌乱。
    站在一旁的傅衿言终于看不下去,疾步走到她的面前,抓住了衣衫,
    “衣服都不会穿了?”
    云初心下惴惴不安,
    “你起来的时候怎么不叫醒我?”
    第一次来他家做客,大清早的睡懒觉会被笑话的。
    似乎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傅衿言清隽的眉眼间一片柔和,修长的手指替她理了理身上的衣裙,
    “放心,没人会笑话你的。”
    “叶伯母和叶伯父”
    “我爸去上班了,我妈在楼下等你。”
    “啊”云初被惊得从床上弹起,“你怎么不早说,我、我去洗漱。”
    等她梳洗好了下楼,傅衿言已经站在楼下陪着叶卿。
    “初初”
    听见脚步声,叶卿抬头,见是她,笑意盈盈,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云初的脸色一红。
    一旁的傅衿言见状,很是识趣地走上来搀扶她,顺带替她遮去母亲含笑揶揄的打量。
    “妈”傅衿言皱眉,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叶卿偷偷一笑,
    “还没吃饭吧?李婶给你煮了粥,你坐过来等一会儿。”
    又对儿子道:“我可是替初初准备了红包,在我房里,你去取一下。”
    傅衿言拧了一下眉头,看了云初一眼,见后者点头,才转身上楼。
    “臭小子怕我吃了你呢?”
    云初微囧,想着傅衿言当初形容自己母亲‘可爱’,这个词还真是够含蓄的。
    她正胡思乱想间,叶伯母突然拉过她的手拍了拍,语气难得带了几许感叹,
    “我们衿言呐,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云初抬眸。
    她本就心思细腻,自然知道叶卿支开傅衿言是有话想要对她说。
    “他长这么大,身边连一个亲近的女性朋友都没有。我和他爸爸一开始还很担心,害怕他是不是性向有问题,直到有一次”
    叶卿一双风韵天成的眸子眯了眯,叹道:
    “他喝醉了酒,谭乔送他回来时,他嘴里迷迷糊糊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云初一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反握住她的手。
    “那是我们第一次你的存在。”
    “叶伯母,我”
    叶卿笑着摸摸她的脑袋,
    “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给你压力或是别的什么目的,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家衿言是真的很喜欢你。”
    “叶伯母,这些我都知道的。我也,嗯,很喜欢他。”
    女孩子的眼眸明亮而坚定,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叶卿目光温和,
    “你是一个好孩子,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我还是想恳请你好好照顾我的儿子。”
    “我”
    楼上传来门被轻轻撞上的声音,云初抬头看了一眼,白毛衣黑裤的人缓缓下楼来,眉目清冷,丰神如玉。
    叶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儿子长身玉立,缓步走来,巧笑道:
    “初初,我家小子长得还算万里挑一,答应我,你不亏的。”
    不知是不是被他此刻的俊朗感染,云初回过头来,浅浅一笑,坚定的声音在室内缓缓扬起,
    “我会的。”
    二
    七月底的时候,天气热到令人烦躁。
    云初对叶氏公司的事务已经基本熟悉,按理说可以按部就班的上下班。
    可是叶城为了培养她,硬是把她派给了人称‘火药桶’的顾大导演做小助理。
    云初一开始还不了解叶城的做法,可是随着每天生活的越来越充实,她反倒明白了叶城的用意。
    小助理虽然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高薪职位,可是却是个最容易学到东西的位置,尤其跟在顾唯这样的大导演身边,无论是经验还是手腕,她都可以一览无余。
    “小冉呐,你看看这个镜头”
    顾大导演又不厌其烦地出问题来考她了。
    “光线太暗了。”
    “灯光师”
    “这段台词不好”
    “拗口生涩还没什么文化含量”
    “这个场景的表现力不够,情感应该再浓一点儿。”
    “情到浓时浓转淡,这样很好。”
    “浓烈的情感渲染可以发人深省,更容易抓住观众的眼球。”
    “清淡的表现余味无穷,同样可以发人深省。”
    “我比你有经验。”
    “我比你专业。”
    。。。。。。
    摄制棚每天都会迎来这样一场有关专业度的争论,工作人员已经见怪不怪,继续有条不紊地完成手头的工作。
    更有甚者,七月的天气炎热,买了两三支冰棍,直接曲腿一坐,两耳高高竖起,争听谁胜谁赢。
    辩论还在继续,最后僵持不下,还是叶城及时走过来终止了这一场争论。
    云初抬头咕噜噜了灌了几口水,对着坐在一旁同样喝水的老头怒目相向。
    “叶小子,你说你老师怎么就交出这么个顽劣的女学生来,气性忒大了。”白发苍苍的顾大导演手颤巍巍地指着一旁的云初。
    “你这老头怎么说话的,争论不过我就扯我老师,倚老卖老,不知羞。”
    “你”
    “我仅代表的是我的个人观点,又不关我老师的事情。”
    。。。。。。
    日子就这样每一天风风火火地过,倒也充实坦然。
    叶清清最近似乎过得不错。每天上班时,叶城的眼睛都是带笑的,可见答应过她的事情,他还是兢兢业业地去完成了。
    顾小宸放了暑假,被父母带着出国渡假去。许是知道她有了男朋友,被姑妈□□的也识趣地不敢打电话过来骚扰她。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同。
    八月初的时候,她下了班站在路口等傅衿言,却遇见了一个熟悉却陌生的人。
    “冉小姐”
    对方是这样喊她的。
    云初一偏头,才看清远处站着的人是任止恒。
    “我们是校友。”他这样解释道,八月份炎日下,笑得温润又儒雅。
    云初笑了笑,
    “我知道的,我认识任先生你。”
    “哦”他似乎有些惊讶。
    “任先生是学校为数不多的保送生之一,我见过你一次。”
    “原来如此。”他垂下眼睫,掩住眸底流转的情绪。
    时间仿若停止,两人一时无话。
    半晌,他抬眸看她,忽而一笑,
    “冉小姐”
    “嗯?”
    “如果冉小姐结婚,我可以要求一张请柬吗?”
    云初闻言有些怪异地看着他,一时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个没有婚姻观的人,想要借此拯救一下我对婚姻的看法,冉小姐不会不给我这个机会吧?”
    他眉目含笑,说得轻松无比,容不得云初不信。
    “好”
    云初慨然一笑,点了点头。
    三
    “你怎么不告诉她?”
    云初走后,任止恒身后走出来一个人,淡妆蓝衫,是白韶。
    不远处一双俪影相携,其中的高大男人还特地向他们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任止恒淡然收眸,轻笑了声:
    “说出来又怎么样?我已经错过她,何必再让她多添烦扰。”
    白韶苦笑一声:“那,你甘心吗?”
    俊朗的身形有一瞬间沉寂,近旁,有一辆公交车呼啸而过。
    许久,任止恒侧颜沉静,
    “白韶,我和你不一样,我从来没有什么太浓烈的感情。对我而言,喜欢就是喜欢,不等同于得到。所以,即便她不知道所有,也没什么关系。”
    “可是,你毕竟喜欢了她那么久。”
    “这世界上不能得偿所愿的人很多,我不特别。”
    一滴清泪从脸庞滑过,白韶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抹微笑,
    “对,我们都不特别。”
    任止恒背对着她而立,静默不语。
    她定定地凝视他许久,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释然了,
    “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句道歉来得太晚,可是”她弯腰鞠了一躬,“还是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从中作梗,你和她说不定还会有机会。”
    男人沉在光影里的清俊面容一下子冷寒起来。
    固然已经放弃,可是一想到这世界上如果有假设存在,还是会觉得心房别扭疼痛到难言。
    任止恒深呼一口气,努力压下这难以言说的澎湃情绪。
    白韶自嘲一笑:“我知道这已经没什么意义,也不期望你会接受,只是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背对着她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眸光幽暗,声音低沉:“听说你要走了?”
    “国内的影视圈我已经呆不下去,我想去国外过平静的生活。”
    “什么时候走?”许久,他才又问了一声。
    “明天”
    “珍重。”
    一句珍重,一声长叹,从此天涯海角,期不复见。
    白韶嘴角含笑,转身走开。
    头顶的阳光炽热明烈,周围的行人来来往往,这是她以后要面对的俗世红尘,你看,现世多么安然,空气多么美好。
    她终于可以坦然地接受每一天的明烈阳光,永远不必活在对朋友的愧疚里。那些爱而不得的苦痛,失之交臂的不甘也将会随着她的离开烟消云散。
    以后的每一天,没有任止恒,没有冉云初,也不会有令她惶恐不安的镜头,浓妆的面具。
    命运与私欲已经束缚了她那么久,她终于可以毫无芥蒂地放下,安然逃开。
    再见了,我喜欢的人。
    永别了,我伤害的朋友。
    各自珍重,永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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