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在堂，明眸于侧

八月份的时候，天气炎热。
    叶氏大规模华丽巨制的生态电影已经落幕，票房和口碑都不错，在业界也广受好评。
    云初却来不及欣喜和激动，因为随之而来的是叶城给她的最艰巨的任务。
    叶氏顶层的办公室内，和众人一样，云初对于叶城的此次的提议既愕然又十分不可思议。
    “叶总，我不能答应。”云初皱眉道。
    对于她的拒绝，叶城似乎一点儿惊讶都没有，他脸色如常，扫视了一圈众人的面部表情后，才淡然开口：
    “我知道大家对于这个提议有不少的意见，但是让冉小姐做下一部片子的导演不是我的私人决定。我可以在此郑重地告诉大家，这是公司高层经过数日讨论后得出的结果，而且我们即将赴美定居的顾导也对冉小姐大加推荐，希望在以后的团队合作里，大家要好好配合她。”
    一锤定音，事情再也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
    会议又开了半个多小时，大家一哄而散，云初独自留了下来，叶城也没离开。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云初才转过身，面对着叶城，脸色十分不好，
    “叶城，我希望你解释一下这件事情。”
    “我说过，这是公司高层的决定。”
    “别跟我来这套。我就不信所谓的公司高层难道没有你这个大BOSS？你应该明白我想知道原因。”
    她的语气很不好，想来是真的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
    叶城沉吟片刻，黑漆漆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睛，
    “顾导已经年逾不惑，这次的生态大电影是他的息影之作，从下个月开始，他就要真正退出中国的电影界，在这种情况下公司迫切需要找一个人接他的班。”
    “所以就挑了刚进公司不到三个月的我？”云初听到这种解释，更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偌大的叶氏找不到一个比新人要优秀的导演？”
    “当然有。只是可惜，他们没有你有天赋。”
    “叶城”
    “云初”叶城蓦然打断她的话，
    “你应该知道，真正好的电影除了在满足观众需求，创造商业价值的同时，更为重要的是要把剧本本身想要传达的东西通过影象传播出去。可是你看现在的影视市场，烂片层出不穷不说，导演和制片方太看重商业利益，过于忽视剧本的价值，甚至有好的剧本却拍不出剧本的精髓。这样的前景下，我们不得不任用你。还有”他从转椅上站了起来，从一旁公文包里抽出一沓白色的纸张，
    “我读过你不少的文学作品，小说和剧本，无可否认，你是一个很喜欢戏剧创造的人。这次你跟的生态电影，从一开始旁观到参与，我们发现你甚至和编剧谈过剧本中的几次修改。像你这样很注重这些细节的人，就像顾导说得，我们没道理不好好培养。”
    他这一番解释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云初心中的郁闷之气消了许多，只是她心中自由思量，还是想尽力的拒绝。
    “师兄，你说的这些都很在理。可是我刚入这个行业，做导演还是太早。”
    “不早了，如今的电影时代迫切需要一个新风尚。出名要趁早，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云初皱眉。
    叶城背对着她，看向落地窗外如同蝼蚁攀附大地的高楼大厦，淡声道：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顾虑和迟疑，只是这不失为一次好的机会，我会给你时间考虑。”
    二
    云初回去的时候愁眉不展，坐在沙发上的傅衿言自然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不对劲，放下手中报纸，起身迈开长腿向她走去。
    “怎么了？”
    云初难得温顺地挽住他的臂弯，顺着他臂弯的力道在沙发上坐下，细细跟他讲了今天会议室里的事情。
    傅衿言听罢，沉思片刻，
    “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如果错过，会很可惜。”
    云初一把捂住脸，朝他怀里栽去，正好被傅衿言接了个满怀。
    “我当然知道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可是关键是我能不能把它接好。我入这个行业刚三个月啊，无论是经验还是眼界都比不得老导演，这要是拍出来，效果万一不好，那我哎！”
    温香软玉在怀，尤其是指尖的肌肤光滑细腻，傅衿言心神一荡，略走了点神。
    怀里的人还在唉声叹气地为工作上的事情发愁，也许是良心发现，傅先生终于拉回了远飘的思绪，微咳了一声，
    “我想，这只是片面。你的真实理由呢？”
    还真是狐狸心思！
    云初哀叹一声：“好吧，我承认，我是个力争完美的人。我想要在这个行业长久的待下去，不希望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就做不好。因为这样，自己会好没信心。”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傅衿言离得近，自然听得完整，他微低头，偏头吻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怎么知道接下叶氏的这部电影就一定拍不好？”
    “那还用说？”云初瞪了他一眼，懊恼道：“我经验不够，还有我对与我合作的团队一点儿也不熟悉，这样下去，结果惨不忍睹。”
    “我倒不觉得。”他笃定道。
    “呃？”
    “所谓的经验是由许多的实践经历积累起来。虽然你在这方面有不足，但是也不代表就完全拍不出好的片子。别忘了，你也有自己的优势。尤其是在专业程度方面，你有自己的独到眼光，新颖的创意。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的公司高层也是相中了这一点，才会这么大胆的任用你。至于你所关心的与团队的合作，我想叶城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他面色清俊沉静，这一番话更是说得有条不紊，处处清晰。
    云初原本焦躁的心境就这样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仔细回味了他这几句话，点点头，
    “你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
    傅衿言眉眼绽开，长指拂过她耳边的碎发，微微一笑，
    “所以，你看，你一直思虑的难题一直很简单，重要的是你自己得有信心。”
    云初沉默不语。
    “我知道这会是个挑战，但是如果你不去尝试，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他说。
    真是这样吗？
    云初垂下眼睫。
    她从小到大从来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无论是大事和小事，总会在衡量自己的能力甚至是利益得失的情况下才会决定要不要去做。
    她和冉云蔚不一样。冉云蔚喜欢惊喜刺激，充满冒险精神的人生，所以才会在毕业之后毅然选择高风险性的金融创投行业。
    冉爸和冉妈就常说，自己的一双儿女，虽然在皮相上相似，但是做事的风格却各有各的不同，甚至是相对的极端。
    云初相信，
    如果这次不是叶城突兀地宣布出这个决定，她还是会选择让自己的第一部电影在二年甚至是五年后再出世。
    因为这才是她确保万无一失的成功最会做的决择。
    只是人生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次的事虽然仓促，但是就像傅衿言说得，是个不错的机遇。如果就此失去，真的是一种遗憾。
    再说，云初自问：自己是个害怕失败的人吗？
    不，她不是。
    她的导师梁秋影就说过：在娱乐圈这样庞大的名利场里，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是走不下去的。
    既然这样，勇敢又坚韧的她为什么不去尝试？
    叶城和她谈论现在的电影市场，一整个的虚华浮躁。叶氏迫切需要改善这样的市场状况，并且愿意培养她作为业界新风尚。
    无可否认，这一点让她很心动。
    傅衿言见她脸色霁缓，知道她应该是想通了一切，黑眸中光韵流转。
    “好了，我们现在不谈论这些无趣的事情了。我们该做点儿其它的事情。”
    “什么事情？”云初下意识地问出口。
    只是她还没等到他的回答，上衣下摆已经偷偷钻进一只灵活的手。
    “你”
    温柔的唇舌堵住她嫣红的唇，傅衿言一只手臂拦住她的腰，另一只手饶膝而过，打横抱起她向卧室走去。
    “我们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一室旖旎，数不清的温柔缠绵。
    三
    次日上班，云初正式把自己的答复告诉了叶城。
    他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想来为这件事也算殚精竭虑。
    “你知道吗？我很怕你不答应。”
    云初笑了笑，坐在他对面，意态从容。
    “一般的新人导演是不会这么冒然又仓促地拿自己的处女作冒这么大的风险的，所以我想知道你说服自己的理由。”叶城直视着她的眼睛。
    “理由么？”
    云初一笑，眸色清亮地回视，
    “我不惧怕挑战，更不怕失败。最重要的是，叶氏的给出的条件太诱人。”
    似乎被她话语中的气势所震，饶是一贯精明的叶城，也不由微微一怔。
    许久，他笑声郎朗，
    “好在我始终坚信老师不会诓我。事实证明，你是可塑之才。”
    做他们这一行的，哪有时时刻刻事事具备的幸运。有的时候处理应急的情况，就需要这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和壮士断腕的魄力。
    提起离去多年的恩师，云初心中也是一阵叹息。
    师恩难忘意深浓，桃李人间茂万丛。
    相去别几许，也不知长宁墓前的青草又绿了几回。
    许是猜到她所想，叶城微微一笑：“你是老师的关门弟子，他老人家一生桃李满天下，你可千万别负了他的盛名。”
    云初闻言回过神来，眉尾轻翘，
    “这是自然。不过叶师兄，我已经给出了我最大的诚意。接下来，就是叶氏能否给我一个好的剧本和好的团队的问题了，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