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霜霜被陆怀瑾突然抱住,显然有点恼。
记起这个人不讲信用,扔下自己走了,心里更不痛快。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顾霜霜推开陆怀瑾,侧身用胳膊肘在他胸部狠狠顶了一下。
紧接着,抓住他的手腕,给了他一个过肩摔。
一米六的小姑娘,轻松松把一米八八的汉子撂翻,看得刘峰膛目结舌。
这不算重点。重点是……她居然敢摔陆怀瑾?刘峰默默为她点蜡。
休息室内的氛围变得奇怪,刘峰默默退出去。
如果他现在不走,等陆怀瑾缓过神来,知道是他亲自把人给送来厦川的,还不得打掉他的门牙?
想到这里,刘峰脚底抹油赶紧跑。
出来后,刘峰拉住安琪问:“安姐,里面什么情况?”
“你带过来的人你问我?”安琪蔑了他一眼,从公文包里取出平板电脑,划掉“寻找顾小姐”的备注事项。
刘峰抓了抓脑袋,憨笑道:“我不知道才问你啊,她真是陆怀瑾女朋友?”
“不知道。”安琪甩给他一个冷脸,一张脸上大写的“无可奉告”。
实际上,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刘峰不看了眼休息室,慌忙跑了。
休息室里被摔了一跤的陆怀瑾揉着胳膊爬起来,没好气儿道:“村姑,你温柔点儿行吗?怎么从村里出来,你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晚上不见,你浑身长刺了?”
陆怀瑾看见她,真是半点脾气都没了。
他爬起来,走到她跟前,拽住她的手腕,“你吃饭了吗?昨晚在哪儿睡的?”声线难得温柔。
顾霜霜攥紧小拳头,抿着嘴唇,无比怨恨地瞪着他。
陆怀瑾被瞪得有点莫名其妙,又问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他伸出手,探探她的额头。
“白眼狼,小骗子!”顾霜霜瘪瘪嘴,心里的委屈都在此刻迸发,“混蛋!”
陆怀瑾头一次被人骂“混蛋”,按理说他应该生气,可他这会半点脾气都没,反而看她一脸委屈,心坎阵阵发酸。
他解释说:“我没骗你,我没想到会在等你的时候被人给带走,导致我两走散。我这不是在大张旗鼓找你吗?”
顾霜霜看着他,有点不信。
昨晚那种露宿陌生地方街头的无助,现在想起来,心里仍有恐惧。在山村但凡事都有村民帮衬着她,昨晚那种情况,她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孤立无援的绝望。
昨晚蹲在银行,她就像掉进了一个永不见底的黑窟窿。孤立无助,永远下坠。那会她想,恐怕冷死也不会有人给她收尸。
“你不信我?”陆怀瑾大吸一口气,低头看着她。
她依然瞪着他,声音颤颤:“我能信你吗?”
“废话。”陆怀瑾有点无奈,伸手拨弄了一下她油腻腻的头发,“脏成这样,走,大哥带你去洗澡,换身衣服。”
“咕噜”一声,顾霜霜的肚子不争气的开始打鼓。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抬头看了眼陆怀瑾:“我想吃饭。”
“好,先去吃饭。”陆怀瑾拽着她纤细的手腕,拉着她往外面走。
见她没有抵抗情绪,陆怀瑾也总算松了口气。
为了躲避媒体,安琪和保镖护送他们走进电梯。一路上陆怀瑾都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生怕一松手,人就消失了。
到了地下停车场,电梯向下一沉,停住。坐不惯电梯的顾霜霜有点头晕。
陆怀瑾见她低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也没有丁点笑容,有点担心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陆怀瑾将她塞进车里,体贴地去过一杯热奶茶给她拧开,塞进她手里。
紧接着,又剥了一只蛋黄派送到她嘴边,“喝点热奶茶,吃块蛋黄派垫垫肚子,这里离餐厅还有段距离。”
顾霜霜双手捧着热奶茶,没有空手,张口毫不客气地把陆怀瑾剥好的那只蛋黄派咬住,囫囵吞进腹中。
她吃得太急,被噎住,呛得咳嗽几声,急忙忙往嘴里送热奶茶。
蛋黄派口感柔软,滋滋甜腻,奶茶有一种似苦非苦的醇香。她觉得这味道不错,忍不住拿起来“咕隆”几口猛地灌进喉咙里。
狼吞虎咽导致她再次被呛住,猛咳一阵,一口奶茶喷在车里。
安琪坐在副驾驶,白衬衣上也被她喷了奶茶。她看了眼后座的老板,以为他会发火。
意外的是,陆怀瑾非但没发火,反而扯了纸巾给顾霜霜擦嘴。
声音还是与往常不同的温柔,安琪居然……听出了宠溺的味道?陆怀瑾平时对下属,对工作室的兄弟,说话凶巴巴,难得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唔……安琪想起来了。
陆怀瑾对家里的狗,似乎也是这样温柔。
陆怀瑾给顾霜霜顺了顺脊背,亲昵的语气里微带斥责:“慢点,没人跟你抢!想吃多少都有。”
他一抬眼瞥见她油腻腻的刘海,忍不住伸过手去,嫌弃地揉了揉,语气里也是十足的嫌弃,“头发怎么这么油?”
“因为没洗啊。”顾霜霜回答的很直白。
她抬起头,巴巴看着他:“陆大哥,还有吗?”
……好吧,她勉强相信昨天是走散,他不是故意抛弃她。
“有,安琪,东西拿来。”
安琪取出一包进口蛋黄派递给他。
陆怀瑾取出几个,散放在自己双腿上,随意捡起一个剥给她吃。
陆怀瑾一听她叫自己“陆大哥”,心情畅快起来。他像是有一个世纪没听她叫自己“陆大哥”。
顾霜霜狼吞虎咽,几口将一瓶奶茶一大袋蛋黄派干掉。
可她吃完,还是饿。
陆怀瑾懂她的眼神,安慰说:“再等两分钟,过了下个红绿灯路口,就到餐厅了。”
顾霜霜揉着肚子,抿着嘴点点头。
陆怀瑾凑过去,几乎贴着她耳朵问:“你想吃什么?”
男人呼吸灼在她耳根,她下意识往另一边挪了挪,小脸有点红,“有面吗?豌豆尖面条,有荷包蛋就更好了。”
“吃什么面?在村里你还没吃够吗?”说话间车子已经在美食城停下。
陆怀瑾拉着她下了车,兴致冲冲带着她进了一家高档粤式餐厅。
来之前安琪已经给他们订好包间,所以他们一进门就被经理引进包间坐下。
陆怀瑾把厚重的菜单递给顾霜霜:“这菜单上的食物,你随便点。”
顾霜霜随手一翻,翻到一只油爆爆的烧鹅,照片上的烧鹅色泽诱人。
她舔了舔嘴唇,抬手在烧鹅上戳了戳:“这个。”经理拿着点菜仪开始记菜。她抬起头,问陆怀瑾,“陆大哥,可以点两只吗?”
陆怀瑾扭过头就对经理道:“来四只。”
她继续点菜。菜单上好些菜她都没吃过,于是她看哪道菜顺眼,就戳哪道菜。
末了,经理开始统计菜单。
“四只烧鹅、六碗云吞面、四个菠萝包,八斤烤乳猪。”经理看了眼二人,疑惑问道,“能吃完吗?”
“你新来的?”陆怀瑾瞪了经理一眼。
经理被他瞪得打了个寒战,忙拿着菜单走出去。
菜一上桌,顾霜霜抓起半只烤鹅狼吞虎咽啃起来。
她原本还不知道自己有多饿,这会看见满桌的菜,她才意识到自己饿得有多么疯狂。
烤乳猪和烧鹅被烤得酥脆,油爆爆的视觉冲击,让她的胃顿时变成无底洞。
她恨不得把满桌食物一股脑全塞进自己胃里。
陆怀瑾刚拿起筷子,就被她这幅饿鬼般的模样吓住。他吞了口唾沫,问她:“几顿没吃了?”
顾霜霜吞下一口食物,抬手抹了自己半脸的油,“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吃。”
“……”陆怀瑾紧着眉头,心下歉疚,给她盛了一碗云吞面,“昨晚在哪儿睡的?”
“外面。”刚吞下一口食物,她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片好的烤乳猪。
乳猪的皮烤的金黄,脆香爽口,油而不腻,很解馋。
陆怀瑾正准备给她夹菜,听见她的话陡然顿住。
他问:“你身上有钱怎么不住酒店?旅店也没多贵啊?”
“找不到。”顾霜霜昨夜跟着秦衍上山,那里是别墅区,附近压根没有旅馆。
陆怀瑾紧着眉头,目光复杂。
他扭过头,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小姑娘大口大口吃着烤乳猪,嘴上,鼻子上全是油。
顾霜霜吃过烧鹅,有了一点饱腹感,又捧起面前的白瓷碗,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面汤。
喝完面汤,四肢跟着暖和起来,特别满足地大吸一口气,嘴角弯弯,声音也变得清亮起来:“陆大哥,这面汤真好喝!”
“嗯,多吃点。”陆怀瑾看着她,见她饿成这样,鼻尖突然有点酸。
两只眼圈,莫名就红了。
顾霜霜就像一只走失的小狗,就在主人绝望的时候。她浑身灰溜溜地,出现在了主人跟前,其中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陆怀瑾心疼眼前的小姑娘,甚至觉得自己挺没心没肺。答应出村后好好照顾人家,却把人给搞丢了。
他这辈子没干过这样的蠢事。陆怀瑾见她额前刘海油腻,实在看不过眼,伸手替她拨弄了一下,把她的头发给拨成中分。
顾霜霜包着一口面汤,鼓着腮帮子,顶着中分一脸疑惑。
陆怀瑾读懂她的眼神,解释说:“我怕你的刘海挡住你的视线。”
“哦……”顾霜霜放下碗,跟他闹嗑,“陆大哥,我从来没有像昨晚那么惨过。又冷又饿。”
“很冷吗?”话一问出口,他就想给自己一耳刮子。
这种天气,怎么可能不冷?
“嗯,到后半夜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要冷死了,饿死了。我还做了一个很短的噩梦。当时我宁愿自己在噩梦里的时间长一点,也不想醒过来。”顾霜霜打了个饱嗝,扭过头,一脸无害地问他,“陆大哥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为什么?”陆怀瑾越听心里头越不是滋味。他硬生生吞下一口唾沫,将悲悯的情绪压制下去。
“因为醒来之后会比噩梦更糟糕。冷啊,太冷了。最冷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要被冻死了。”她长舒一口气,嘴笑突然扬起来,摸着鼓起来的肚子,脸上说不出的满足,“不过现在好了,再冷都过去了,现在能吃饱的感觉,真好,真好啊……”
是啊,能吃饱的感觉真好啊,这个陆怀瑾深有体会。
在刘家村这么些日子,彻底治好了他挑食的毛病。
这个月份晚上寒露极重。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顾霜霜一个人蜷缩在城市一隅,孤助无力的情景。
饥寒交迫,甚至比卖火柴的小女孩更糟糕。
陆怀瑾动了动嘴皮,想说什么,又给吞咽回去,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声音有点颤:“多吃点。”
顾霜霜已经饱了,她扭过头看着他,疑惑道:“陆大哥,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咳……”陆怀瑾卷起拳头,放在嘴边佯装咳了一声,“有点感冒。对了,你怎么会跟刘峰在一起?”
顾霜霜放下碗筷,擦擦手,叹气一声,把昨天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听顾霜霜说完一段话,陆怀瑾理出两个关键人物。
他浓眉一挑,问道:“是刘峰把你送来厦川?你到了厦川,遇见秦衍,他却让你在外面等了一宿?让你露宿街头?”
顾霜霜点头。
“呵……”陆怀瑾脸色冷沉,渐渐捏起拳头。
秦衍这个混蛋。
伯爵公馆附近是个什么情况,别人不清楚,他难道还不清楚吗?就算顾霜霜是他的粉丝,他也不该把人小姑娘一个人撂在街上,怎么着也得安顿一下。安顿一个粉丝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况且也有利于他炒作。
陆怀瑾替顾霜霜抱不平。
幸好她一个人在山上没出什么意外,否则他非削了秦衍脑袋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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