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之女.

第48章


  裴嘉见薛无常不答话,又问了他一遍,“顾行之死了没有?”
  薛无常道,“没死,他对咱家还有用。”
  裴嘉很失望,“你答应过我,只要我替你找到焦氏母子你就替我报仇的!”这世界上若说还有一个人能压制顾行之,这个人除了薛无常不做第二人想,裴嘉铁了心要制顾行之死地,奈何她能力不足,只能倚靠薛无常的力量,所以当樱荔逃走后,她只得去求见薛无常。
  薛无常也确实痛快,他要找人麻烦不愁找不到借口,只是说服薛无常对付顾行之需要理由,她的理由没有任何诱惑力,直到她在薛无常书房发现一个女人的画像。
  薛无常又拿出画像给裴嘉看,“你在顾家见到的人真的和画上人很像?”
  裴嘉很坚定的点头,“她叫樱荔,和顾行之很亲密。”
  “今天咱家对顾行之上了酷刑,可他一口咬定樱荔已经死了,诏狱的刑罚不在于对肉体的折磨,寻常人的意志根本受不住那份痛苦,所以……你说咱家是信你还是信顾行之?”
  裴嘉周身发寒,和薛无常这样的人合作太危险,都说邪不压正,可她爹终其一生也没斗过薛无常,她没有那个自信敢在薛无常面前班门弄斧。
  “我没有骗你!”裴嘉紧张的解释,“樱荔真的还活着!”
  薛无常笑了笑,“你爹和我是死对头,你应该恨我才对,可你现在却来投奔我,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没法信任你。”
  “我们都是要顾行之死罢了,我爹生前虽然和你有过节,可是亲手动手杀了他的人是顾行之,所以你算不得我仇人。”
  这个答案薛无常还算满意,他为裴嘉倒了杯水递给她喝,“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樱荔,只要你替我找到樱荔,我立马杀了顾行之。”
  正在裴嘉要满口应允之时,樱荔破门而入,
  “如果你敢杀了他,我保证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我!”
  
  顾行之咳了一整夜,加上他头风发作,堂堂七尺男儿就像个纸片人似的虚弱的倚在墙角,牢狱里阴暗潮湿,没有窗,阳光照射不进来,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他就整日这么混混沌沌的活着,这境遇比十年前还难受。
  他自嘲,折腾了十年,处心积虑的想要报仇,把自己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到头来还是成为仇人的阶下囚。
  
  他在想,他为什么输了?为什么会输给薛无常?
  因为智谋?因为手段?还是因为他不够狠?
  他不能确定自己失败的原因,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败给了儿女情长。
  
  临死前的这一刻,他又想起了他的小姑娘,这可真是一段孽缘,痛苦纠结多,快乐甜蜜少,但是樱荔已经是他十五岁以后唯一的光明了,他被报仇迷了眼,活的像个下水道的臭虫,而她纯真至善,确实不应该让自己耽误了她。
  想到这,他又无比庆幸,庆幸他这次没把她找回来,但还是有点可惜,自己临死前都不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顾大人!你醒醒!不许睡过去!”
  他身子轻飘飘的,似乎浮在半空中,一切磨难和无奈都结束了,人生走到了终点,完成的未竟成的都是身前事,过了一道轮回就解脱了。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很熟悉,迫使他不得不往回走。
  樱荔对他伸出手,“要不你跟我走,要不你带我走!”
  他要去极乐之地,可是这个地方现在不适合她去,他耐心给她解释,可是她不听,只是伸出手等着他来牵,就像十年前一样。
  他心软了,脚步不自觉的移动几步,忽然间,她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猛拽回来。
   
   
  顾行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樱荔怀里,她抱着他的头摇晃他的身子,有珠子一样美的泪从她下巴上滑落下来。
  樱荔见他醒了,哭的更凶,“行之,你别死,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对他改了称呼,不再以“大人”相称,他嘴角扯了扯,挤了个笑给她看,“荔儿……别哭……”
  “行之,你别死,我不让你死,我这就把你救出去!”她费力的想把顾行之抱起来,但是光靠她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薛无常打了个手势,两个狱卒便要上前搭把手,樱荔很戒备,抱着顾行之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与薛无常对峙。
  薛无常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到这般田地,“咱家养了你十八年!你竟然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和咱家作对?!”
  “他不是不相干的人,他是我夫君。”樱荔忽然从袖口抽出一把刀,压在自己的喉咙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眼珠瞪的浑圆,“义父,要不你就放他走,要不我们就一起死!”
  “荔儿……”顾行之想去拦樱荔,奈何他没有力气,樱荔的小手去牵他,有点讨好又有点安抚的意味,顾行之对樱荔摇头,樱荔却笑着用袖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迹,顾行之这才意识到一件事,“荔儿,你……”
  她看见血竟然没有晕倒……
  
  说来,她这奇怪的毛病也是和他有关。
  十年前,七岁的樱荔缠上了十五岁的顾行之,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踏出宅门,空有一腔满世界闯荡的热血,奈何毫无独立的本事,最后流落街头无处可去。顾行之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被这么一个厚脸皮的姑娘缠上,还吵着要和他回家,跟了他十几里地,逼的他不得不妥协。
  他牵着个肉肉的小姑娘在乡间的盲肠小道上走,小姑娘对什么都很新鲜,动不动就要停下来采几朵花戴在头上问他哪个最漂亮,他懒得理她,她就抱着他的胳膊非逼他选,他那时候还小,也没见过世间险恶,只是讶异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到让他没办法的人,可是一条长长的小路走到头,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就开始享受这种被人胡搅蛮缠的感觉了。
  他开始酝酿新的计划,如果这小姑娘真的没地方去,那他就求娘亲收留她吧。
  一路上他都是这样想的,越想越觉得高兴,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心情舒畅到一定程度往往会导致眼中无一物,他竟都没发现村子的异样,直到牵着的小姑娘尖叫了一声,他才注意到村前的小河已经染成了血色。
  他在那一天失去父母和家人,樱荔也是在那天第一次接触死亡。
  那个时候她还小,很多感觉都既不真切了,可是打那开始,她就有了一个奇怪的毛病,一看见血就发晕,严重的时候直接昏死过去。
  
  他的仇人在追杀他,他只好带着她东奔西跑,她怕血,他就拿手绢遮了她的眼背着她跑。
  他们无处可逃,躲在山洞等到山穷水尽,有人在山洞外吆喝,樱荔听那声音耳熟,忽然幡然醒悟:“那些人可能是来抓我回家的。”
  她觉得自己是个拖油瓶,跟着他只会拖累他的速度,于是豪迈的对他挥挥手。
  这是她第一次救他。
  
  他并不想让她救,不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
  她救他是要付出代价的,他不想让她为自己作出任何牺牲,可是这姑娘主意正,一旦决定了什么事,不撞到南墙绝不回头。
  她褪去稚嫩,好像忽然就变了一个人。
  樱荔果断的使唤薛无常的人将顾行之拖走,手上的刀子却一直没放下,转而冷冷的对薛无常说,“我的朋友在城门外等着,我要亲眼看见你们把顾行之送上马车,但凡过程中顾行之遇到不测,我立马就自尽。”
  薛无常眉毛都快气歪了,他何尝被人这样威胁过?
  这樱荔和她生母一样,都是从天而降专门降服他的克星,他咬碎了一口银牙,可是无计可施,只好给手下打了个眼色,暂时先做出个样子给樱荔看看,之后再派人刺杀顾行之。
  
  小锦牵着马在城外等了两天总算把樱荔盼来了,他看见樱荔被几个人围着,正要上前,却瞥见了被人搀着的顾行之,这一瞥吓了他一跳。
  这几个月不见,他们主家怎么就瘦成这副没人形的模样了?
  顾行之气若游丝,站都站不住,小锦也顾不上樱荔,忙上前背起顾行之,小锦愤怒的扫了众人一眼,“这谁干的?”
  薛无常背着手,远远的眯着眼打量小锦,小锦愤怒的发泄在他眼中更像是一场笑话。
  小锦厌恶薛无常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一只卑微的蝼蚁一般。他虽然在中原长大,可是自从被顾行之和槐奴救了之后,他一直过的是很安稳的生活,他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想着能得到心上人的青睐,可是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肩上顾行之的重量,顾行之曾经是他的山,山倒了,他就不再有依靠,舒适的生活也不复存在了。
  羯人生性野蛮粗鲁,可是有一点不会变,他们是野兽不是绵羊,不容任何人小觑和蔑视。小锦身体中流淌的羯人血液像是被唤醒了似的,向来笑嘻嘻的他一刹那变的表情狰狞,薛无常也不是好相与的主,他在小锦的面相上看出了端倪,“看来是羯人?呵,大盛近年来和北方蛮族频频交战,死伤不计其数,这北方蛮族五部如今又以羯族为首,大盛百姓早就恨死了羯人,咱家没想到竟然还有羯人敢踏足中原!”
  樱荔眼见事态不妙,赶忙挡在薛无常和小锦顾行之的中间,薛无常挑眉看她,“荔儿,你可不要做的太过分,义父宠你爱你,谅你年纪尚轻不知世间险恶,难免做出些糊涂事来,所以一再的容忍你,可你若把义父逼急了,义父可会翻脸不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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