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世间幸福人

第26章


夏一慢吞吞地摸出一根烟,再慢吞吞地将火机一同递出车窗外。
  “一包。”
  男人不伸手,眉头皱紧,嘴角带笑,注视着车内的人,夏一打了个寒颤。
  烟盒在夏一手中转了一个方向,已经扔出,夏青崇接在手里,背过身去,火舌一闪,寂寞的青烟袅袅上升。
  夏一脚边,散落着好几根凌乱的香烟,本是开动的一包烟,他拿出几根,想必看不出来,能让夏青崇少抽就少抽。他弯腰,将地上的香烟藏进口袋。
  “少爷,婚礼……”
  “照常举行。”
  不容拒绝的语气。夏一讪讪闭嘴。
  夏青崇不住地咳嗽,夏一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回去怕是免不了一顿打骂。
  病房内。
  纤瘦的女子蹲在沙发上,抱膝将头埋着,已经很久。那轻微耸动的肩膀,证明她在哭,无助,痛苦。
  花费一场眼泪的时间,彻底将一些东西连根拔起。值吗?
  一场眼泪,可以宣泄一次心情,可以结束一段青春,可以清除一个人,可以换回一份坚强……它如果是一个结束标记,那就值得。
  可是这个命题附加到自己身上,如此残忍,一场场眼泪,流逝尽她的半生,一生有多长?对幸福的人来说很短,对痛苦的人来说很长。
  郁寒夕凝视着她,心里像被谁掏走一大块,风冷冷地灌进来,很疼。他和那个男人,似乎成了绑架她的刽子手。这份感情,将她逼到这地步,到底是对是错?
  爱若是伤害,那他,岂不过于卑劣。
  他以为他很富有,可是在很多时候,他还是孤独的。他以为他和她彼此相欠。最终才发现,原来谁都没有欠过谁。
  他,冥冥之中,伤她太深。
  人,是不能走错一步的。
  错了以后,会一直错下去。
  她试过离开,是他,太固执,步步相逼,不愿放手。
  那他,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这段年少的爱恋,早该画上终止符,是他,太偏执。
  月亮躲进云层,寂静的夜里,风渐渐起了。
  下半夜的风吹进房内,摊开的书页,被翻动得哗哗作响。他想问她冷不冷,动动嘴唇,却找不到开口的理由。
  他闭上眼睛,不去想她的倩影,也关上心底的门。
  语气里没有痛苦和挣扎,那一句话,轻得像夜晚的风。
  “如果我离开……”
          
第二十五话:漏尘
更新时间2015-6-10 16:13:30  字数:4546
 “如果我离开……”
  “不,你不必离开,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
  郁寒夕出院后,戚无莜再没在他面前出现过。
  她给夏青崇发了短信,一个人出去走走,夏青崇说好。她买了一张火车票,目的地是乌镇,想让自己流浪一次。
  郁英久和宋晓回来,生意场上已是腥风血雨,夏氏倒台,几个顽固分子还在苟延残喘,意欲东山再起。
  夏青崇放弃公司,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去了哪里潇洒。
  郁寒夕放慢动作,没有给夏氏最后一击,继续当起老实的生意人,他这次整垮夏氏,买通黑白两道,煞费苦心的事,圈内人心知肚明。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
  只要最后送它一程,夏氏这个名字就会从国内商场永远消失。郁寒夕却没有做。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没人知道。
  商场如战场,几十年的辉煌,成败一瞬之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是个吃人的圈子,你不狠,别人就上。
  这天,郁寒夕照常来公司,宋晓笑意阑珊,在他办公室等待已久。她穿着金色的旗袍,梳着高高的髻,手腕上戴衣个翡翠镯子,妆容精致,掩盖住眼角的细纹。他向来和宋晓关系疏离,她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宋晓对他的好,他心里有数,不知怎地,永远亲近不到骨子里。
  “寒夕。”
  “母亲。”
  男人带上门,等宋晓开口。
  宋晓放下手中的茶杯,“我来是求你放夏氏一马。收手吧,它已经重创,翻不起浪了。”
  原来是为了老情人,人已不在,再谈这些,不免惺惺作态。郁寒夕嘲弄。
  “哦?”郁寒夕品着手上的咖啡,动作优雅,眼神深沉,他顿了顿,“倒不知道,您为了谁?”
  他明知故问,摆明让自己难堪,事情他早有所耳闻,非得挑明。宋晓捏紧手中的包,脸色有点发白,她恢复微笑,“夏青崇是我的亲生儿子,夏松已死,你不必再赶尽杀绝。”
  她神色落魄,“这些年来,对你,我视如己出。希望你看在母子情面上,网开一面。”
  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抛掉的人,在他面前谈亲情。
  “呵呵……”郁寒夕撑起一只手,交叠着双腿,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这些事,我不感兴趣。”
  宋晓翻开精巧的小包,从里面抽出一根细长的烟,熟若无人地点火。她以前在他面前,从不抽。
  “不感兴趣?那你感兴趣的事是什么?想问小莜的事?可以,我做了也不怕说。没错,当初你们谈恋爱,是我出面逼走她,不要她回来。一年前,我也去找过她,要求她离开你。我接受不了以后跟戚华舟成为亲家,我不想天天看见那个男人的女儿,何况,你父亲也不想跟戚家再有瓜葛。我承认我自私,可我错了吗?我这样,是为了你们好!”
  宋晓握紧拳头,那根燃尽三分之一的烟,随着她的动作,落下一截烟灰。
  终于承认了么——
  残忍的事实,那些他不想深究的真相。他保留底线,不查不问,就是等着她坦白。
  他静静地听着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像咒语,诅咒着他和她的幸福。
  “您,凭什么?”
  她只是个渴望现世安稳的小女子,凭什么父辈的债,报应到她身上。
  凭什么你们认为对的,就一定是正确的,不问过他,就动用你的手段,扼杀掉他们之间的爱情。
  凭什么你们幸福,背负痛苦的却是她。
  “凭我是你的母亲!”宋晓站起身来,眉眼之间有怒意,她低三下气来求他,他还真蹬鼻子上眼!
  男人轻叹一口气。
  当初,看到戚无莜那样难过,他早后悔了。他教训夏青崇,起因是嫉妒,现在目的达到,他自然任其自生自灭。夏氏本就不干净,这次出手灭了他们的威风,情理之中。夏氏以后会怎样,看他们的造化。
  眼看没有回旋的余地,宋晓不想多费唇舌,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全都说了,儿子大了,翅膀硬了,她管不住,不想管。女子目光一沉,秀美微皱,步子急促地朝外面走去。
  “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不是您儿子……”
  轻不可闻的叹息声,包含着太多伤痛和挣扎。
  宋晓一怔,以为听错了。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后的办公室。
  ……
  乌镇,六千多年的历史古镇,枕水人家。戚无莜很久以前就想来看看,奈何找不到时间和理由,这回失业又失心,还真是因祸得福,是个好借口。
  乌镇一年中最美的是春秋两季,人们说逛乌镇,一定要避免夏季来玩,日光直晒,无物遮挡,会伤人半条命。她倒好,反其道而行之,偏偏挑夏季。
  在这个以河为街,桥街相连,小屋傍水,水阁满地的地方,戚无莜可算领悟到了中国的古典之美。
  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呐,吾等小辈,不过蝼蚁。这大好河山中,个人的悲欢喜乐,不过沧海一粟,微不足道。戚无莜慨叹,那些烦恼,也暂时抛得干净。
  戏台子和道观逛了不少,戚无莜最满意的还是独自撑一艘乌篷船游玩。租了一艘船,阴天出门,枕水看书,赏心乐事谁人知?
  大太阳天晒伤她的皮肤,她窝在旅店空调西瓜无线,阴天凉快不少,她仰天大笑出门。
  白水鱼、熏豆茶、姑嫂饼、杭白菊、定胜糕……乌镇的美食,戚无莜一样没落下。她穿着蓝印花布小褂,脚上蹬一双黑色刺绣布鞋,典型的小女子装扮。她玩得不亦乐乎。
  今日下起了细雨,卷走路面上的热气,青石板上,游客和行人嬉笑着,跑着,找亭子躲雨,她戚无莜躺在船舱的竹席上,皓腕枕在头下,听着这绵绵细雨,看着那匆忙跑来跑去的各色鞋子,内心狂笑。
  她想江南的小镇,怎么就这么撩人呢,和国外磅礴大气的景点不同,中国的古城古镇,经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熏陶过,似乎变得有了灵气和生命,细雨中,隐约还有钟声,融入这样的景中,人也随着幽幽古刹静止了。她打心底喜欢这种感觉。
  “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窗阁。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这首诗,轻笑,无意识地背出来。
  “闻听江南是酒乡,路上行人欲断肠。谁知江南无醉意,笑看春风十里香。”
  谁?谁这么诗情画意?听到她背诗,一个张扬的女孩子声音传来,后面是一串笑声。
  戚无莜脸有点红,人杰地灵的地方,有才情的肯定不少。关公面前耍大刀,丢人啊。她翻身起来,掀开船舱里面的布帘,想看看那人尊容。
  声音从上方传来,抬头正对上一双清亮乌黑的眼珠,绸缎般的黑发,肤白唇红,着一身名族风的裙子,手腕上挂着几个叮叮当当的五彩手镯,窗边摆放着几个花盆,开满了各色花朵,藤蔓植物爬满窗口,她像个来自森林的精灵,正趴在窗沿上,望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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