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浪 男孩不哭

 
  这次忆男把笑笑拒绝他的话写给了杨栋 “我在峭壁上见到过鹰的巢穴，那是一个粗陋的石坑，随便搭着几根粗树枝，其全一无所有。我知道鹰是不需要巢穴的，和南方织鸟精致而安全的巢相比，不留恋巢穴的温暖与安乐，它才为鹰。它属于天空，那里才有它作为王者的理想、梦想、荣耀和骄傲……不要跟人家比‘巢穴’ ……英雄不看来路，且看去向何方！……”看到他的气魄了吧，用自己的血，为别人疗伤。 
  杨栋好些了，忆男呢？  
                  
二十六
  从那儿以后，笑笑再没理过忆男，忆男也不再“拜师学艺”寻找对策。可他怎会不伤心。年少时，为了爱……命都可以不要；那年，谁都是恨不得一辈子只爱一个人，谁都是理想和完美主义者……等待……年少时，不是谁都有这份勇气和耐心。 
  他耐着寂寞，别人看见他依然阳光般微笑，他把相思压在心底，任它在缺氧下发酵……他每周都会给笑笑写点东西，最后就成了那封情书总称叫《写给玉兰花》，他坚信她就是传说中的兰儿……他此生不渝…… 
  人是这天地间的一颗愁种子，生根，发芽，开出花，都想把花药酿成美酒，擎起夜光杯，把理想灌醉，把爱情灌醉，把人生灌醉……寂寞的相思也许很多人都有，只是有人把它沤成了粪，有人酿成了酒，微醺中，谱成了歌…… 
  烦忧 
  空山雨后 
  我采集甘露的忧愁 
  这忧愁…… 
  是我千百年来的守侯 
  在这里…… 
  也已有我千百年来的烦忧 
  沧海已化作桑田 
  旧海已枯 
  古石已烂 
  却不知你何时能来 
  从那个梦醒 
  ……也已有五百年 
  只有你…… 
  似雾 如梦 幻化 不见 
  是否你只是天上的那片云 
  纵然我走完这人间的四万万 
  我带着疲惫的身躯倒下 
  化作树…… 
  在这个凄清的秋为你时枯时荣 
  化作花…… 
  在这个忧愁的春为你时开时残 
  时隔千百年 
  佛为我感动 
  于是我重返人间 
  奔波在你必经的港湾 
  感情忘却了世界 
  一切变成沧桑 
  东方一位少女款款而来 
  ……披着红的衣裳 
  西方…… 
  暮霭中的巨人 
  掮着木箱 
  弯身……亲吻荒凉 
  这是忆男写完那封信，写的诗其中一首。“千百年地守候”就是漠男到忆男的一千三百年，他活用了“沧海桑田” “海枯石烂”。“ 从那个梦醒……也已有五百年”是指他们相识已大概五百天，愁情拉长了岁月，一天好似一年……地球赤道四万千米，纵然浪迹天涯，寻上万遍，然云在天上，不在人间“纵然我走完这人间的四万万”。好一句不合景却合情的“时枯时荣，时开时残” ……佛怎会不感动，让他再归人间，守在她必经的港湾……好一句“亲吻荒凉！”竟是这一段情的千千万万！ 
  ……  
                  
二十七
  后来忆男才知道冯小蛮的户口一直在北京，她只不过在河南学习。距高考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她就晋京了。她走那天正好是她十八岁的生日，在她的生日party上，她流着泪为忆男唱了一首《我会好好的》。 
  “……我要你默默走，不回头，我会清楚明白你要的是什么？……到现在还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你……那是我心中的幸福，我知道它苦苦的……我是想着你，一直想着你，你在我心底，变成了秘密……” 
  忆男那人不自在地坐着，一脸委屈而同情她的样子“不能怪我，要怪，怪社会……如果中国实行一夫二妻制，我一定娶你做‘二房’！”。这人有时就一无赖……别人看他，他就笑笑，那笑得就跟吃了只苍蝇，还要故作香甜一样…… 
  冯小蛮对忆男的感情没有一丝减弱，却在他的不断拒绝中加深。是因她从没被拒绝过吗？还是真的“女子耽兮，不可脱也！”…… 
  时间像调皮的孩子，不告诉你他的离去，转眼就到了高考……笑笑回家和母亲住在一起，父亲也从宁夏赶过来。有时候感觉高考就像一场梦，一梦醒来，不是虚惊一场，就是若有所失；有时感觉高考就像大家在开玩笑，几张纸为什么决定那么多？学生在考场，家长包围学校，表情比学生都紧张……有时真不知道，高考是在考学生，还是在考家长？ 
  忆男的父亲也过来陪考，谁的老子都来，好像自己不来儿子会被欺负一样。以前王冠宇来看儿子，都是司机开车送他，而这次他是一个人乘车过来的。家里到这儿没有直达车，王冠宇也不喜欢公共汽车上的那种拥挤，他身体也不允许。他比共和国小不多，表面看上去像祖国一样欣欣向荣，可毕竟是知天命之人，岁月无情……特别是他，曾经年少气盛，可以不吃饭，不睡觉，干什么都好像在跟人拼命……如今身上刻满那年劳累留下的疾病…… 
  忆男见到父亲时有些奇怪，有些心疼。他便问父亲：“怎么没开车来呢？” 
  “公司忙？”父亲笑笑。 
  考试那两天，父亲有些反常，忆男进考场前，他似乎总有交代不完的话，他本来是想让忆男别紧张，忆男却在想“老爷子，真的老了！”。如果不是忆男具有特好的心理素质，儿子看见父亲那么慌乱，到考场肯定会紧张的把自己名字都给忘记的。 
  …… 
  考完后，父亲走了，王冠宇脸上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沧桑，步履有些蹒跚……忆男望着父亲的背影。“在农村，像父亲这个年龄，还有谁没有孙子呢？”他还真为他的“不争气”感到不好意思，“现在也没给父母生个一男半女的……不过这事儿光我急也没用，那也得看笑笑……”他想到这偷偷笑笑，这人骨子里就一农民，“爱情的本质就是传宗接代”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如果他还有这种想法，这简直太可怕了。 
  忆男在那儿自己逗自己的时候，其实他不知，他家里发生的一切远比他想的复杂……  
                  
第二部分
  活着，生活就没有结局——我们永远在路上！
 
                  
第二部分 一
  王冠宇去年和一家公司建了一家农产品深加工工厂。这是他的一个梦想——那年下海的时候，他许下过一个愿望，他要改变家乡，其实每个年青人都有过这种渴望，可不知为什么，现实冲淡了太多的这种渴望。然对于此时的王冠宇，这不是玩笑，不是一时的激情，也不是冲动……也许因为他已有能力做到。他不要黄土地上长的东西再自产自销，不要让农村人再重复做着封闭的梦。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他也希望能给自己留下点什么，让后来人会记起，这个世界，他曾经来过……他为此倾尽毕生所得。可他不知他的公司一直存在着“人事”问题……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狐死首丘，人何以堪？王冠宇有出息了，年龄也大了……家乡——那块黄土地 便成了他魂牵梦绕的地方。那里生他，养他，给了他梦想……
  王冠宇没上过大学，读高中时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在那个黑白颠倒的年代，知识不被重视，在高中他学到的只是割草和养猪。他是农村长大的孩子，吃过百家饭，穿过百家衣，和一群儿时的伙伴天为帐、地为床地睡过……一起在泥里滚打，在土里洗澡……那年物质贫乏，可如果有一口饭，却谁都舍不得吃，他们像战友，跟饥饿、苦涩而又荒凉的青春在斗争……这一群儿时的玩伴，在感情上早已是他的“亲兄弟”，他们一起娶妻生子……
  忆男是他的儿子，可他给儿子的远没有给这群在这块土地上长大的孩子的多，他支助他们上学，甚至给他们盖房娶媳妇儿，还把他们安排到自己公司工作。为此，王冠宇拒绝过本科、大、中专毕业生。其实他不知道，他为人情，却在浪费人才，这早就为他“大厦”的倾覆埋下了伏笔。当朝中的文武百官都是皇帝亲信的时候，历史中有哪个王朝还会持续很久？
  北方春天风本来就大，这年这里却又刮了一阵龙卷风，内陆的龙卷风威力毕竟是有限的，可王冠宇厂里竟有两座厂房整体坍塌，另两座也已不堪入目……有两个工人被掉下来的房顶砸死，几十人受伤……
  王冠宇一时间傻了，他站在自己曾经辉煌大厦的废墟上……残阳如血……他不敢相信，他们——“比儿子还亲的人”，竟然欺骗了他……
  经质检人员检测，工程用水泥和钢筋没有一项合格，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他们是故意的，还是他们根本就不懂他们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难道他们就知道农村用泥、水、草都能把房子盖好吗？……王冠宇去找他们时，已是人去楼空。找到他们又能怎么样呢？送他们去坐牢吗？那他又如何向他们的父母交代呢？
  恰恰去年冬天，王冠宇为了赶工程进度，便在本应停工的冬天，让工人继续施工。混凝土中的水分未干，如果又遇冷结冰，体积会膨胀，这直接会导致工程质量下降。这一点王冠宇是知道的，他认为那时天不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