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几度梦春宵.

第46章


  “怕了吗?”他嘴唇微动,语气异常温柔,一只手轻轻的放到了我的脑后。
  我看着他,像是被什么牵引一般,径直拆了他的面具,面具后面,拓跋骁在对着我笑!
  这笑像是我等待已久的救赎,此刻终于来到我身边,我能做的只有牢牢抓住。
  我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我一直在等你。”
  他的身体微微一滞,继而也紧紧的搂住了我的腰身,没有言语。
  没等到天亮,拓跋骁就带着我离开了万花楼,我虽有心记挂着拂玉,但只有待我回宫处理好狄太尉的事情,才能一举端了万花楼。
  陪我漫步到宫门口,拓跋骁停下了脚步。幽幽月光下,他的面具闪着银白色的光芒。
  “你确定不要我帮你?”他语气淡淡,没了刚才的热情。
  听了这话,消失许久的理智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已联合云断暮在数月前背叛了他,此时我们如此的和平相处,我有些愧疚。
  “我可以自己处理。”我勉强朝他笑了笑。
  他放开了牵着我的手,背过身去,“你就当我从未来过。”说完头也不回的向不远处的马车大步走过去,不给我一点说话的机会。
  看着他离去的萧条背影,我的心脏像是被千斤重石砸中了一般,他的意思是,我们还是敌人?我没再多想,追了过去。
  终于在他要踏上马车的那一刻抓住了他的袖子,我喘着气,对着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来。
  在他低下头的同时,我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啄,继而动作流畅的搂住了他的脖子,我恶作剧般对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吹,而后才道,“你要等我。”
  他浅浅一笑,面具下的脸却不知是何表情,“恩。”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我才回了皇宫。
  在一群侍卫的护送下,我悠哉的向寝殿走去,心情大好,自是不必说。
  “帝姬!”一个瘦弱的人影在不远处向我飞奔而来,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猛地撞到了我身上,“您可终于回来了!”
  我脑子稍稍转了转,这才从这熟悉的话音中听出了,原来这个面黄肌瘦的丫头是秋水!
  “秋水,你怎么瘦成这样?”我拍了拍她的后背,只觉那干瘦的脊背硌的我手疼。这丫头原本就没有几两肉,此番我失踪这么些时日,她一定没心思养膘。
  “帝姬,你这几日去了哪里?禁卫军怎么都找不到你!”秋水抬起头,两颊凹陷的小脸一时让我有些心疼。
  这个狄太尉,在宫里居然也有同党,竟是生生抹去了我的踪迹。看来此事必得严加盘查。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偏过头,看向楚燮手下的副将楚易,“去抄了狄太尉的家。”我这办法虽是有些粗暴,不过我的确没时间和这老狐狸耗下去,不如当一回昏君。
  楚易面上有些难色,“帝姬,不知要用何理由?”
  “理由吗?”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结党营私,收受贿赂。”
  见我一脸不容置否,楚易想必猜出了几分,这狄太尉必然和我无故失踪有关。“是,帝姬。”
  我遥望着楚易领着一大队人马向太尉府进发,刚刚端着的架子一下子崩塌了,我扶住秋水瘦弱的身躯,“快吩咐御膳房,给我做个满汉全席,我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什么是满汉全席?”秋水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见我捂住咕咕响个不停的肚子,她一下子了然了,“奴婢知道了。”说完,就踱着轻快的步子走开了。
  折腾了这么久,天色已经发青。我推开阔别三天的寝殿大门,一时竟是找到了家的感觉。我站在门口,闭住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眼时,静静躺在小几上厚厚的一沓信攫住了我的双眼。
  必然是小婕和云断暮写来的。我匆匆走过去,一封一封的看起来。
  最上面两封,泛黄的信封上书“帝姬亲启”,是小婕的笔迹,下面一封上书“云”,自然是云断暮,这最下面的信封上书“长歌亲启”,我认不出是谁写的,故而先拆了这封。
  没有先看内容,我就先看了落款,原来是尚真!
  从信上看来,拓跋骁派裘烈去了东渠。依拓跋骁的意思,是让东渠出兵助我平定内乱。我和拓跋骁刚刚见过面,虽说我们大体上算是理清了感情这回事,可在国家纷争上,我却不敢估测,他是有何意图。
  青崎的皇帝是他,等我的拓跋骁也是他,读毕这封信,我想我心底有了答案。
  不管他是派东渠的军队来压制我,或是真的来助我平乱,于我宛长歌一人来说,我信他。
  搁下尚真的信,秋水领着一众丫头摆了一桌子饭菜,我看了眼还没读的信,也好,吃饱了再看也不迟。
  就在我刚吃了一口米饭的时候,楚易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楚易求见帝姬。”
  我寻思着,他这抄个家也太快了吧,没到中午,他居然就回来了。
  “宣。”我不得已,又搁下筷子,好整以暇的端坐着。
  楚易神色晦暗,“参见帝姬。”他朝四下看了看,向我摇了摇头。
  我了然,随即道,“都下去吧。”
  秋水眼力见极好,领着一众丫头就匆匆退了出去。
  “帝姬,那狄太尉昨夜已经遇害。”楚易又向我走近了几分,声音越发小了,“据家仆所言,昨夜有黑衣人潜入太尉府,而且,人数众多。”
  楚易此言,让我自然的想到了一个人,而且只能是他,“云断暮。”
  ☆、第一一三章:乘风上青天,几许难平意。
  黄沙扬起,掩住了一行浅浅的脚印。广袤沙漠,抬眼四望,只见几堵泥墙颓然的立在不远处。
  驼队从不远处摇摇荡荡的晃了过来,领头的骆驼上坐了一个身形挺拔的人。那人围着宽大的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他那灰色披风懒懒的搭在身后,直衬的他气质卓然。
  “王爷,前方不远出就是星原,据探子回报,缭芜姑娘曾在那里出现过。”骑在第二峰骆驼上的张由身体前倾,发白的嘴唇艰难的一开一合。
  领头的男子解开脖子上宽大的围巾,露出拓跋轲一张神色晦暗的脸,他嘴角勾出笑,但这笑意却丝毫未及眼底,“好!继续赶路。”
  星原城外,系着数峰骆驼,行人络绎不绝,向城内涌去。
  虽是烈日当头,满目黄沙,但却丝毫不影响城内小贩叫卖的热情。
  混迹在众多摊贩里,角落里有一处算命摊子却是格外惹眼:那摊主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袍,一头乌丝散乱的披在肩头,脸上抹着红黑间杂的颜色,鼻子以下被一条灰色的围巾围得扎扎实实,只露出一双长着长长睫毛的眼睛。
  一打眼看过去,不辨雌雄。
  那摊主身后竖着一个布幅,上书一个字“命”,大有装神弄鬼的意思。摊子上摆了一个灰陶瓦罐,里面分文不见,显然这第一笔生意还没有来。
  “爷,我已经着人找好了下榻的地方,就在前面。”张由在城外系好骆驼,快步追上了已经步入城内的拓跋轲。
  “不急,分头找。”拓跋轲没有回头,围巾下的嘴唇动了动。
  张由行了一礼,转身向人群中的数双眼睛点了点头,一时他们带来的众人淹没在人群里,踪迹难辨。
  拓跋轲信步而行,锐利的眼神却四处扫视,不留一丝缝隙。
  “客人,第一次来大漠吧。”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拓跋轲定睛一看,不由得心下一跳。
  “这位姑娘猜的很准。”拓跋轲嘴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缓缓的走到摊子前,若无其事的坐了下去。
  “客人也是好眼力。”那算命的摊主敲了敲桌上的瓦罐,“你是我今天第一炉生意。”
  拓跋轲颇为自得的理了理宽大的衣袍,低着头回道,“那真是在下的荣幸,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蓝色的衣袍下,一双纤细的手轻轻捏着一个红棕色的盒子,从那盒子的光滑程度来看,似是已经被把玩了很久。
  “称呼?”那双大大的眸子扇闪了闪,长长的睫毛划出好看的弧度,“随意。”
  “既然如此,我就称姑娘缭芜吧。”拓跋轲慢条斯理的取下脖子上厚重的围巾,嘴角带着一丝虚假的笑容,“如何?”
  那露在外面的大眼睛明显微微张大,袍子下捏着盒子的手指紧了紧,“公子必然不是凡人。”
  他怎会得知我的身份?缭芜心里一时有些慌张,面上却霎时就恢复了平静,这人若是要对她不利,怕是不会等到现在。
  “不如我们借一步说话。”拓跋轲伸出手指,在那张铺着灰布的桌子上写了个字:骁。
  缭芜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慢慢移动的手指,一双眼睛登时瞪得老大,“你……”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拓跋轲,掩下了眼底的惊讶,“好。”
  随着缭芜沿着一条黄沙小径直往前走,直到把身后的集市甩开老远,眼前才慢慢出现一座小小的庙宇。
  “你就住在这里?”拓跋轲没有表情,要不是那苍白的嘴唇动过,缭芜怕是不会当他说过这话。
  “进去吧。”蓝袍拖在沙地上,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
  “城隍庙。”拓跋轲抬头看了眼摇摇欲坠的破旧木牌,“没想到堂堂战洛的女儿,竟然落得如此下场。”他的话语中没带一丝情感,却听得缭芜背影一僵。
  “还是请直言吧。”缭芜大喇喇的坐到了墙角的一堆稻草上,“我不喜欢绕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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