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几度梦春宵.

第56章


  黑黢黢的屋子里,床上叠的整齐的被子刺痛了拓跋轲的双眼,他取出怀中的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烛灯。
  床边的炉子中炭火已经化作一滩死灰,昭示着屋子的主人离去已久,拓跋轲像是受到了指引,一把拉开了云怀苏的小柜,里面空无一物!
  “来人!给我去把云怀苏找回来!”拓跋轲双目中霎时漫上一层怒气,间杂着些许痛意,他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只手霎时出了细细密密的一层血珠。
  雪越下越大,云怀苏迈着小步,在小巷间慢慢走着。
  “姑娘,你将这个拉下了。”后面一人影快步追上来,递过一个像是荷包一样的东西。
  云怀苏停住脚步,回头冲着追出来的大娘笑了一笑,“哦,我还没留意。”
  “云姑娘,多亏了你,不然我这一家子还不知怎么过这寒冬呢!”大娘拉住云怀苏的袖子,对她感恩戴德。
  “大娘,天气寒冷,你快回去吧。”云怀苏拍了拍大娘的红肿的手,脸上的笑意未曾减少。
  “诶。”大娘心满意足,转身回了家。
  望着一地的脚印,云怀苏嘴角的笑意更甚,她又迈出脚步,在新雪上踩出一个个小巧的脚印。她一个人走了一阵子,才走到去轲王府的正路上,原本静谧无人的路,此时却忽然冒出数条人影。
  她脚下步子一滞,面上还挂着如刚刚一般的笑意。
  领头走出一人,身形挺拔,火光乍现,云怀苏料得,必然是拓跋轲找来了。
  “你去哪里了?”拓跋轲声音一如之前抓她时一般冷漠,“是要去找云断暮吗?”怒气不自觉的带出来,或许连拓跋轲自己都不晓得。
  “我说,那你信吗?”云怀苏仰头看着天上不断落下的雪片,心中居然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酸楚。若是还能回到山中岁月,她必然果断回到师父身侧,拿什么都不换。
  她脸上的表情被火光映的熠熠生辉,拓跋轲怒气霎时消了一半,他慢步走到云怀苏面前,轻轻捏起她冻得冰凉的手,“跟本王回去。”
  云怀苏站在原地没有动,握在拓跋轲手中的手往后缩了一缩,但无奈他握的太紧,“你为何不能放我走?”
  理所应当,拓跋轲想,她是要去云断暮身边。
  “你休想!”拓跋轲扭起两条眉,拉着云怀苏就快步回了王府,将一干家兵甩在身后。
  他牵着云怀苏一直回了她的小院,直至拓跋轲紧紧的关上云怀苏的房门,愣愣站在原地的云怀苏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不妙。
  “你要杀我吗?”云怀苏面目轻松,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师父说过,这世上总有滥杀无辜的人,若是遇上了,逃的掉即逃,逃不掉,就当是在度化他吧。
  云怀苏显然是逃不掉的。
  拓跋轲见她悠然自得,没心没肺的自顾自饮起了热茶,大手拍响了云怀苏面前的圆桌,“你……”他顿了顿,对上云怀苏单纯的目光,一时说不出狠话,“不要揣测本王的意图!”
  “若是你不杀我,我就去睡了。”云怀苏解下白色的披风,迈着小步向里间走去。
  拓跋轲见状,目光一沉,跟着云怀苏走了进去。
  “你怎么进来了?”云怀苏坐在床边,偏着头,看着拓跋轲,一脸的疑惑不解。
  拓跋轲脸上笼着一层暗影,云怀苏自然瞧不见他面上清浅的笑意。
  “本王今晚要留在你这里。”说着在云怀苏身边坐了下来。
  “我师父说过,男女非夫妻不能同床共枕,莫非王爷要和我做夫妻?”云怀苏话语间意味纯粹,想在说着一件顶无关紧要的事情。
  拓跋轲听毕,嘴角挂起一抹笑意,“你说呢?”说罢,他吹熄了床头的烛灯,揽着云怀苏就朝身后的床躺了下去……
  ☆、第一二八章:(终篇)沉醉不知归路
  御花园中的红梅枝头,压了厚厚一层雪。缭芜踱步到近前,扶着树干抖了一抖,将雪片“哗哗”抖落在地。
  身后的亭子内,拓跋骁端端坐着,缭芜回过头,朝木然的拓跋骁轻轻绽开一抹微笑,“皇上,你会娶我吗?”
  两人距离不远,话语声踩着雪花,爬到拓跋骁耳内,像是一根钢针,戳的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抖了一抖。他空洞的目光忽然有了焦距,朝着缭芜看了过去。那张脸并不是他心里日日思念的,几乎没有思考,一个“不”字脱口而出。
  站在雪地里的缭芜面色寒的几欲冻住,红唇微张,却没有说出一句话。狐裘下的一双手捏的紧紧,红艳的指甲嵌进肉里,在手心留下了几个不深不浅的指印。
  若是宛长歌死了,你还会想着她吗?缭芜如是想着,长长睫毛掩映下的眼睛沉了沉,两条柳眉扭在了一处。
  “来人,带皇上回寝宫!”缭芜恨恨的甩开衣袖,瞪着拓跋骁慢慢远去的背影,忽而眼眶就红了一圈,但却久久不见落下的泪珠……
  天气越来越寒了,现在不知是白天还是夜晚。我裹着被子,在被子里蜷成一团。肚子里的孩子不时动上一动,让我没有失去等下去的信心。
  “哐当”一声,我的小木门被人狠狠的踹开了。一束刺眼的白光从门外射进来,我使劲的闭住眼睛。
  “来人,给我把她押到天牢!”缭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一时让我的心凉了半截。
  去天牢,她不会对我用刑吧!
  事实上,她确实没叫我失望,就这天牢架子上的种种刑具,她下令给我样样来一遍。到第三种刑具的时候,我肚子就开始剧烈的疼起来,我在心里暗暗叫道:你可不能死,孩子,要坚持!
  肚子疼的厉害,我头一阵眩晕,跌入了一片黑暗中……
  等我再醒来时,孩子就不见了。
  缭芜捏着我的下巴,说了好一会话,我只听见了“拓跋骁”三字。
  “哼!”她嫌恶的将我甩在一边,拂袖而去。
  眼泪干在我的眼眶里,我麻木的倒在上了一层冻的茅草上,再动弹不得。
  大约在后半夜,一阵开锁的声音把我从冰冷的睡梦中吵醒了。
  “长歌!长歌!”怀苏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我眯开眼睛一看,果真是怀苏。
  “怀苏。”声音一出口,连我自己都下了一跳,沙哑的不行。
  怀苏眼泪汪了两包,看着我身上的伤口,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她怎么能把你伤成这样!”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来,我听着像是在数里开外。
  “这缭芜果真是好本事!她害死了我的孩子……”一阵温热从眼中涌出来,嘴边咸咸的,我知道我又哭了出来。
  “这缭芜给拓跋骁下了蛊,故而他才会这么反常。你放心,我已经偷偷给我师兄送去消息,他会来救我们的。”她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个个小瓷瓶,给我的伤口细细的上了药。
  “你是怎么回事?莫休呢?”我盯着怀苏的脸忽而有些疑惑,现在缭芜控制了拓跋骁,那她怎会有机会来看我?
  此话一出,她正给我上药的手滞了一滞,“我们被拓跋轲囚禁在两处,他可能已经……”说话间,她眼神暗了几分,以前存在那里的淡然晦暗了不止一点点。
  “拓跋轲现在掌权,他很宠我,我自然有办法来看你。”她勉强自己向我笑了笑,却是苦的不像话。
  我说不出话,只能愣在当场,任由怀苏拨弄我的伤口……
  我该是睡着的吧,不然这些不属于我的记忆怎么会这么真实的在我眼前铺展开来。
  “长歌,你这是干什么!她只是我的秘书!”一个身穿民国服饰的拓跋骁捏着一个女子站在楼梯上方,不知在争吵些什么。
  不过,我没听错的话,他叫的是我的名字!
  “念远,我们分开吧,我之于你一开始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们又何必继续纠缠下去,我成全你们!”说话间,女子挣开念远的手,踩着高跟鞋就往楼下走。
  没走两步,细细的手腕却重又被攥在了念远的手中。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你走。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说出那些话!你明知道,我们的感情并不是无关紧要!”
  两人一阵推搡,女子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身下开出了一朵血莲。她正好跌在我的脚边,我看的很清楚,那女子和我长的何其相似!
  念远抱着女子,泣不成声……
  又是一段没头没尾的记忆,我体味的何其清楚,那酷似拓跋骁的脸不停的在我面前出现,每出现一次,我的心就抽疼一次……
  “她怎么还不醒!”震怒的声音从身侧不远出传到我的耳朵里,把我刚刚平复的心脏震的又是一颤。
  “把缭芜给朕行千刀万剐之刑,即可执行!”
  是拓跋骁的声音,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醒了!”一个老头指着我,话语中难掩的欣喜。
  拓跋骁的脸在我面前慢慢放大,直到他的脸足够近,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咬住了他的耳朵,紧紧的,没有放开……
  三个月后,一切尘埃落定。
  暮王府内,云断暮看着收拾行装的云怀苏,面色深沉,“你真的不要我杀了那拓跋轲为你和孩子报仇?”
  云怀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没有回头,“他已经被师父打成重伤,你有何必再去伤他性命。”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再说了,我不能让你去杀我孩子的爹。”
  “你这就和师父回去了吗?”云断暮和云怀苏并肩走着,迎面遇上悠闲踱步的铜雀。
  “丫头,收拾好了,咱们就走,师父这一趟下山,不仅救了皇帝,洗了自家的冤屈,还平白得了个孙子,师父这脸亮的都快照到天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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