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们儿,俺是土豪

第14章


  女人道:“天天教育孩子不要浪费食物,你这样扔了让孩子咋想啊?”
  男人往四周一扫了一眼,看到二歪和琉璃站在不远处。他把那些包子油田一拢堆儿,对着二歪喊道:“要饭的,把这包子拿去吃吧。”
  二歪看着琉璃,意思在问:“要吗?”
  琉璃把头扭上一边。
  那男人又喊:“那几个小伙子,给你们吃的,要不要?”
  二歪道:“琉璃哥,喊我们哪,要吗?”
  那男人看到几个人犹豫不决,就和老板要了一张马粪纸,包好那些包子油条,走过来塞到二歪手里。“这有啥不好意思,吃饱不饥,脸皮没有肚皮重要。”
  二歪呆呆的捧着那些包子,不知如何是好。
  “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我们吃了这几个包子,就彻底抹去了做人的底线,从此后真的是乞丐了。”琉璃后来这样评价这件事儿。不过,他当时没有这么高的思想高度去看待这事儿,只是一种原始的思想认识,认为在京城大街上,几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捡别人的剩饭吃,一辈子都会感到害羞,那是做人的耻辱。
  “我饿死也不会吃那几个包子的。”他看着二歪一字一句说完,扛起包裹走开了。二歪将包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和为民一起去追赶琉璃。铁棍趁机拿起包子,三把两下塞进肚里。
  路边坐一个瞎子,正用弦子拉《天仙配》,前面有一个破旧的罐头瓶。瞎子一身破衣烂衫,拉出的曲调却是那么清新悦耳,如深秋的一堆枯枝败叶中响起的虫鸣一般,赏心悦目,吸引不少过路行人的顿足,不时往他面前的罐头瓶扔些零钞硬币。
  琉璃把几个小兄弟拉在一边,小声嘀咕:“我们咋也比那个瞎子强吧,自己动手挣饭钱。你们会不会唱戏?”
  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有理解琉璃话里的意思。为民有点扭捏:“我会唱江南坠子。”
  琉璃说你唱几句听听。
  我先想一想词,这是在牛屋里跟那帮老光棍学的,没有认真记,谁知道今天能派上用场啊。为民想了一想低声唱了起来:
  “八月十五月真明,一男一女在屋中。男上女下搂的紧啊,吭哧吭哧叫连声……”
  几个人非常的笑出了声,铁棍还没有回过味儿来。琉璃急忙喊道:“打住,打住。看你平常和个妮子一样,肚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当着众人的面能唱这些裤裆里的戏吗?你不要脸别人还要哪,赶紧换一个好一点的。”
  为民说我唱一个《傻子进洞房》吧:“新婚洞房头一天,新媳妇坐在屋里泪涟涟。要问新媳妇为啥哭,只因为找个老公心眼不全……”
  铁棍和二歪笑翻了肚子琉璃一听又把他打断了:“你唱的咋都是裤裆里的玩意儿,你这是叫什么黄色传染,对,是传播流毒,派出所会把你当流氓抓起来的。”
  二歪咳嗽一下,说:我唱《花木兰》吧,只会几句。
  琉璃说两句也可以,总比不会好。二歪捏着嗓子唱到:“花木兰羞答答,施礼拜上,尊一声贺元帅,细听端详。阵前的花木棣就是末将,我原名叫花木兰哪,是个女郎……”
  二歪还象那么回事儿,像有裂纹的老旧唱片,断断续续的杂音,但还是那个调儿。琉璃看看,说算一个吧,不过还得有个节目。
  铁棍想了想,说这些歌儿都会前两句,没有词瞎唱也不行。
  “咱们现编个节目,以前在学校不是经常演三句半吗,咱们编个三句半怎样?”琉璃突然醒悟,提出这个意外的想法。
  二歪说:“那词是老师编的,我们这点墨水能把话说好已经阿弥陀佛了,还编三句半?他摇摇头说我是不行。”
  琉璃说:“我让你编了?看你哪熊样儿。这事儿我来,我怎么也是初中生啊,比你们几个小学生的文化水平高啊。你们三个的脑袋瓜里一半是水,一半是面,不动脑袋还是个人,头一摇满脑袋壳都是浆糊。”
  二歪说:“金龙哥,别提你那个初中生好不好,我都替你羞的慌。你和我们一样,都是泡桐树枝儿当吹火筒,眼儿不小,中间长节不通气。”
  琉璃尴尬的笑笑,不吭声了。
  “这样,行不行的我说你们记着,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圈不就知道了?开头怎么着?”
  琉璃想了想,回忆以前在学校表演过的节目的语句,现炒现卖:“我们几个走上前,敲盆打碗不停闲,忙忙活活为的啥?要饭。”
  几个人一听来了精神,凑过去连说好:“琉璃哥,快往下编。”
  琉璃说:“你们记好词儿,别把词儿忘了,就是忘了,你胡乱说也要说上来。要干净朗里脆,不能拖泥带水。二歪说只要第一个不忘,我们肯定能顺上来。”
  “我们来自兰封县,家有风沙又有碱。吃喝不够怎么办?挣钱。
  二歪说:“我们这是撅起屁股给人看屁眼儿,自曝自家的丑,自揭自家的短,这样说我们老家好不好啊?”
  铁棍打断他的话说:“咱老家穷是全国出了名的,怕啥?”
  琉璃说:“先不管这些,要紧的是先把节目弄好。弄到饭钱再说。”
  “打工打到京城城,找活儿找的头发懵。想吃饭来没有钱,不行。”
  写好词,分好工,要准备表演,二歪突然想起来:“我们去哪儿弄锣鼓家伙?”
  “啥锣鼓家伙,就用我们的饭碗牙缸,找个筷子木棍的凑合着来吧。”
  在一个大门耸立的大院门口,出出进进人很多,琉璃鼓着肚子操着生硬的普通话可着劲吆喝:“各位大叔大妈大哥大姐,快来看,这里有人唱戏给你们看。”
  天很冷,行人穿着厚厚的棉衣,眼睫毛眉毛挂着白霜,围脖上还有一团晶莹头透亮,那是出气呵出的热气凝聚的冰。
  看他们几个人忙活不知道要干啥,便围上来想看个究竟。
  琉璃催促二歪:“快一点唱,你一唱人会围上来了。”
  二歪来了勇气和胆量,用女声唱起了花木兰:“花木兰羞答答施礼拜上,”一个半大小伙子男生女唱,一些人便围上来指指点点。二歪象一只学打鸣的小公鸡一样笨拙滑稽,嗓子不圆润,喉咙里有东西挡着似的。书上一只乌鸦鸣叫,好像是和二歪比嗓音,看到自己的叫声比人家唱的好不到那里去,只好拍拍翅膀飞走了。
  二歪一句戏词刚出口,没等换过气儿来,两个胳膊带红箍的老太太走过来,一脸的正义:“干啥的,你们几个是干啥的?谁让你们在这儿摆摊卖艺?快走。”一个带眼镜的老太太半侧身指着大门口的一块牌子的说:“你没有看到这是什么地方啊,还敢在这儿胡来。”琉璃一看是一个国家部委的家属院,忙说找错地方了马上走。
  为民说:“我们是要饭的,肚子饿了没钱买馍。”
  说吧,掏出证明,老太太看了一眼,双眼迷成一条缝。在印有”江南省兰封县刘庄村革命委员会笺”的信纸下,歪歪扭扭的写着:
  证明
  最高指示: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兹有我村青年曹琉璃等4名同志,因为无限热爱伟大领袖毛主席,热爱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改革开放政策,为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他们积极主动的到外地参观学习,为的是响应党的号召,知识青年到城市去,增长知识才干,为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增砖添瓦。请沿途各级领导给予放行为盼。特此证明。
  1987年3月3日。
  印戳在下面,血一样红。即不压年月,也不压单位,孤零零盖在证明的最下面,犹如风筝尾巴上吊着的彩带,飘摇不定。
  老太太露出善意的笑:“你们真会拽词,把要饭的证明信写的和花儿一样,赶紧走吧。”琉璃接过证明,赶快收拾东西跑了。
  旁边几个人看看他们的狼狈样儿,笑一笑四散走开。
  下雪不冷化雪冷。尽管太阳温度在升高,可地上融化冰雪的冷气在增多。几个人头上冒着汗,丝丝白气儿在眉头缭绕,很快又融入空气。脚下被雪水浸透的鞋里很凉,凉气袭来似触电一样扩散全身,极不舒服。
  他们在一个开阔的地段扎下台子演节目。一个老人从人群中挤过来,站在面前。身材微胖,头发花白,弥勒佛一样的笑容。看到琉璃几个人表演三句半,跟着狂笑不止。表演完两个节目,一些男女递过来一些零钱,递钱的人男的少,女的多,其他人一哄而散,老人站在原地没有走,从衣袋里掏出20块钱塞到琉璃手上。
  琉璃急忙推托:“大爷这太多了,我们不要这么多,我们只想弄个早饭钱。”
  老人挺客气:“小伙子,给你就接住吧,这是你们应该得的。你们表演的三句半不错,江南豫剧唱的也不赖,物有所值。我从那个部委家属院哪儿看到你们,一直跟到这儿。你们几个年龄不大,应该在家读书,咋跑出来要饭了?”
  琉璃不好意思说读书不行,随机撒个谎:“我们老家今年发大水,把庄稼都冲走了,我们没吃的只好要饭了,我们有大队证明。”
  老人笑一笑:“你们几个这样要饭不是个常法,咋不找个活儿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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