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德,公子止步.

第133章


    谢太妃眼神越来越涣散,声音轻若惘闻。
    “姑姑,这辈子好苦啊。”
    泪珠顺着她的眼角坠落,说话间气息已绝。
    “陛下!”禁宫外,朱初珍顿足,如坠寒潭。
    她不知楚丰是何时来的,也不知他在这宫门外站了多久,宫人与禁卫军们都噤若寒蝉。
    朱初珍鼓起勇气,上前见礼,却不敢抬头,怕看见丈夫冷若冰霜的脸。
    “陛下,娘娘去了。”有宫人上前奏报。
    朱初珍心中一沉,双手无力的攥紧,身形颤抖,她还是来迟了一步。
    楚丰缓缓回身,衣袖划出决绝的弧线,声音冷肃:“等靖安出来,叫她来乾元殿见我,你回芳华殿去吧。”
    “陛下!”朱初珍陡然起身,伸手抓住他的手,眼含哀戚。
    楚丰目视前方,眼底一片寒意,冷道:“还有何事,你要在此为她辩解吗?”
    “叫宫人吩咐吧,我陪你回乾元殿。”朱初珍却毫不畏惧,上前紧握住他的手,硬生生在一片冰寒中挤进些许暖意,阿羲是她心疼的妹妹,可眼前,刚刚失去母亲的却是她的丈夫。
    楚丰神情冷凝的审视着她,许久,才突然将朱初珍拉近身侧,反扣出她的手。
    “那便走吧。”
    殿门外,靖安听罢宫人传话,躬身应了。
    “殿下,老奴也要告辞了。”吴总光俯身行礼,面容平静。
    靖安弯下腰,双手将他扶起,望着面前老人心中有些歉疚,竭力笑道:“一路走好。”
    “嗯,殿下保重啊,先皇走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您不要为老奴伤心,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有今日之事,也活不久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知道的太多,新皇是留他不得的,吴总管看得开。
    “吴总管可还有事要托付?”靖安问道。
    吴总管低声笑了笑,言道:“身在御前,哪有什么牵挂。我走了,公主保重。”
    他走得干脆,不敢叫人看见自己浑浊的眼里居然有泪。宫中浮沉半辈子,了无牵挂,说句逾越的话,皇子帝姬们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不过是先皇更宠爱靖安些,接触多了也亲近点,从天真烂漫的小丫头一路看她长大,偶尔的恩惠她不记得,他却都记在了心上。
    旁人说靖安公主桀骜,恃宠而骄,他们近前伺候的人却知道,她对身边人是真的很好,从不轻易生杀予夺。下人,下人的命也是命啊,下人记一点恩惠,也是会感念万分的。昔日的梅香如此,今日的他亦是如此。
    乾元殿中,物是人非。
    靖安跪于案下,背脊笔直,一如昔年她跪在先皇面前一样。
    座上,楚丰久久的望着她,他未曾想到终是走到了这一步。谢太妃是当论罪,他也确为此事为难,但这不代表他能忍受,旁人在他眼前逼死他母亲。而今处置的对象从谢太妃变成了靖安,却是一样的棘手。
    兄妹便这样僵持不下,谁也没说话。
    寝殿中,朱初珍往来踱步,亦是心中煎熬。
    “如何了?”
    “静悄悄的,宫人们都不敢近前,什么都听不到。”
    “朱家人呢,谢谦之呢,来了吗?”
    “不知,宫门前派人守着了,若是来了定会立即放行,绝不会耽误的。”
    朱初珍还是满心忧虑,她知此次楚丰定是气急了,方才几次顿笔她都看得胆战心惊。依她对楚丰的了解,此次他纵然能饶靖安性命,也无外乎两种下场,要么□□至死,要么贬谪流放。
    靖安不知跪了多久,神色始终淡淡。
    此时乾元殿外却突然传来动静。
    “启禀陛下,谢谦之谢大人求见。”
    楚丰望了靖安一眼,见她亦是诧异,想来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开口道:“传他进来。”
    谢谦之疾步入殿,见靖安安然无恙的跪在那里才松了一口气。
    “臣谢谦之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跪地行礼,心中惊怒交加却又无奈至极,若知凤印在靖安手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泄露半个字的。
    “爱卿前来所为何事?”楚丰心知肚明,端看他如何答了。
    “臣为靖安公主之事而来!”谢谦之单刀直入,也不愿再费口舌之争。
    靖安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还来不及阻拦,便听他直言道。
    “公主今日所为不过是陛下不能为之事,全您孝义之名。谢太妃叛国谋逆,勾结卫陌,延误军需,干涉朝政,甚至意图诛杀重臣,虽为陛下生母,但桩桩件件,俱是万死莫辞,留其全尸、保其名声已是仁慈。况且,宫城禁苑,守卫森严,若无陛下默许,青天白日,谁能在宫中明目张胆的杀人。”
    “谢谦之!”靖安厉喝道,险些一耳光直接抽过去,“住口!”
    她声音都在抖,他这是在做什么,事情她已经做了,并不想将他牵连进来,还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即可。他谢谦之如今却硬生生撕破了帝王面前的那块遮羞布,难免楚丰不会恼羞成怒,而谢谦之无疑是首当其冲。
    “请陛下恕罪,今日之事靖安愿一力才承担,与旁人无关。”
    座上帝王脸色青白交加,已是雷霆震怒。
  ☆、第九十二章
殿内风声鹤唳,新上任的赵总管额头上尽是冷汗,即便如此也得硬着头皮进去。
    “启禀陛下,吴总管自裁了,谢相和虎贲军统领朱宁渊都在殿外求见陛下。”赵总管顿了顿才道,“还有,朱老太爷也亲自来了,正在殿外等候,陛下您看……”
    靖安一惊,不想外祖这么大年纪,竟亲自进宫了。
    至于谢相……靖安猜不到他是兴师问罪,还是为了保全谢家而来。若是前者,谢家的荣华便真的到头了,若是后者,倒还有余地。
    楚丰微微阖眼,袖中手掌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但到底还是平静下来了,只是望向靖安的目光格外复杂,声音低沉冷硬:“你回府闭门思过,静候处置,你府中的禁卫军……罢了,你先回去吧。”
    她已将凤印归还,至于那五千禁卫军到底是先皇予她的,靖安不开口,他断没理由收回。
    靖安俯身叩首行过大礼:“臣妹告退。”
    借着广袖遮掩,靖安还是忍不住望了谢谦之一眼,他则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出了乾元殿门,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外祖!”见了那双鬓斑白的老人,靖安这才有些实感,眼圈微红。
    打朱后去了,朱老太爷的身子便一直不是很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一早他们就站在了三皇子这边,免不了会疏远东宫和靖安,即便靖安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初珍送信过来的时候,朱家人还有些存着避嫌的心思,但老太爷却直接换上了多年未穿的官服,不顾众人阻拦,带着朱宁渊进宫了。一个刚刚立下大功的虎贲军统领,其中多少威慑的意思不言而喻,帝后去了,东宫倒了,但朱家还在。
    朱老太爷微微躬身算是尽了礼数,才安抚道:“殿下安心,有老臣在呢。”
    朱宁渊低头行了拱手礼,靖安只道:“还未见过叔父,今日不便,改日再登门看望外祖和叔父吧。”
    “殿下慢行。”朱宁渊亦是笑道,身上自有一股军旅之人的硬朗。
    一旁的谢相脸色有些难看,却也勉强维护着面上的恭敬,俯身拱手行过礼。
    “陛下传三位进去,请吧。”说话间,赵总管已至近前。
    几人便匆促别过了。
    靖安再遭软禁,公主府又困为铁桶,这无疑是让心头才松一口气的下人们又成了惊弓之鸟。靖安今日没带巧儿入宫,徐姑姑连个打听的人都没有,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殿下,您好歹用些吧。”巧儿端了晚膳来。
    一室昏暗,只有微弱的烛火摇曳,靖安端坐在案前,静的像一尊泥塑。
    “宫里还没有什么消息吗?”算起来,也有三个多时辰了。
    “没。”巧儿摆好碗筷,还是忍不住问道,“殿下,今日宫中到底出了何事?”
    她和徐姑姑虽不知靖安在宫中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能惊动朱老太爷入宫的绝不是什么小事,怕是如今半个帝都的权贵们都盯着宫城里的动静呢。
    靖安未答,楚丰不会拖很久的,最迟不过今夜,必定会有圣旨下。
    她猜的不错,不过半个多时辰,宫中数道旨意连发,震动了大半个帝都。
    一道是谢太妃思念先皇,伤心过甚,病逝宫中,追封太后,择日葬入妃陵。恩准谢相致仕,荫蔽嫡长子谢陵,官封兵部侍郎。
    一道是七日后正式举行登基大典,责令礼部加紧筹备。
    而最后一道,则是册封靖安为长公主,命其前往皇陵为帝后守孝。
    “臣妹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靖安收了圣旨与金册,神色平淡。
    传旨的公公带着禁卫军一同离去,公主府彻底炸开了锅。
    “殿下!”徐姑姑望着靖安,整颗心都沉了下去,“陛下怎能如此待您?说是守孝,可连时限都没有,他若是终生不召您回转呢。”
    “皇兄不会与我计较,再者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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