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好懒,高冷王爷认了吧

番外7 独孤息与流逐风的结局


    
    接到请帖的时候,流逐风倒也吃了一惊,然而上面两个鎏金大字着实地刺伤了他的眼。
    卫诗和贺兰雪。
    卫诗和贺兰雪?
    那一个月前还在为伊人寻死觅活,导致低血糖的人,竟然转眼就要跟别人成亲了。
    流逐风很郁闷。虽然也不希望贺兰雪孤独终老,可—瘕—
    好歹多等几月吧!
    流逐风正暗自腹诽着,不料身后伸过一只手来,信信地将请帖拿了过去锋。
    流逐风一惊,一声‘师傅’冲出口去。
    站在他背后的独孤息一脸淡淡,自若地将请帖读完。
    然而,淡而优美的唇微微上弯,露出一个冷淡至极的笑来。
    “果然……”
    她轻叹着,目光浅浅地移开,并没有从前的偏激与愤懑,只是平和而笃定地自语道。
    “什么能抵得过时间?”
    任何美好的东西,在时间面前,都会消散变淡吧。
    几个月,虽不足以忘记一个人,却也能忘记曾经刻骨铭心的痛。
    就好像她。
    这么多年的痛,一旦放下后,似乎也忘了,渐渐记不清了,只是残留下一份心境,不再爱而已。
    流逐风有点心惊地看着独孤息的脸,他本来以为师傅会勃然大怒,按照她以前的性子,一定会以为贺兰雪无情无义,转而杀了他。
    哪知师傅看完后,感叹了一句,竟径自走了。
    好像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样。
    流逐风怔了怔,随即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又不是贺兰雪!”
    独孤息没有理他,继续往前走。
    流逐风继续喊着,“也不是贺兰无双,也不是柳如仪,不是你认识的、让你失望过的任何人!”
    独孤息远远地转过头来。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所以,我不能让你失望,逐风。”轻轻飘飘的话语,让流逐风不明所以。
    而她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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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大小姐的订婚仪式,举行得盛大而豪华。
    可是,人竟然不太多,足容纳千人的大厅里只有寥寥百人。
    卫诗穿着一袭白色的纱衣,挽着贺兰雪的手腕,笑语盈盈地向来宾问安。
    贺兰雪则穿着藏青色的西装,右襟扎着一朵小小的红花,昭示着自己今晚的身份。
    所有的来宾都对贺兰雪的真实身份窃窃私语、猜测不已,却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我丈夫是爪哇国的王子!”卫诗突然冷不丁地宣布道,然而促狭地望着贺兰雪。
    奇怪的是,贺兰雪竟然没反驳。神色清贵而坦然。
    卫诗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难道,真的是?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为什么没有他的来历和痕迹了。可是,东方有这样一个小国么?
    “逐风来了没有?”等宴会到高-潮时,贺兰雪终于疲于应付,侧身问卫诗。
    “那个没人性的,在后面的贵宾室里。”卫诗愤愤道。
    本指望着流逐风好歹会有一点点生气吧,哪知他一来,竟然嬉皮笑脸地说恭喜,完全没有一点难过的意思。
    神女有心,湘王无情。
    贺兰雪闻言,急忙舍了卫诗,走向后面的贵宾室。
    卫诗也客气地周=旋了一番,紧跟了上去。
    只是她走到那边时,门已经阖上了,卫诗将耳朵贴在门上,隐隐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
    ……
    ……
    ……
    “你这一招真的管用吗?”贺兰雪问流逐风。
    “不知道,赌一赌啦,如果真的不管用,你就和卫诗那丫头成亲算了。卫诗不错,比起这里的很多女孩都强很多。”流逐风笑眯眯道:“她嫁给你,总比嫁给其他人好。”
    “你明知道,她这样做只是想气你。她心里的人是你。我们将计就计已经不对,如果再欺诳她……”
    “我知道。”流逐风终于正经起来,轻叹一声,“可我真的只将她当妹妹看。”
    “情之所钟,非人力能易。”贺兰雪轻轻地接了一句,而后道:“如果等到宴会结束时,夫人还不出现,我只能对卫诗实话实说,然后……”
    然后怎么样,他很茫然。
    那次低血糖事件后,流逐风在经过几番天人交战,终于将真相告诉了他。可也说了目前的难处。也正在此刻,卫诗提出让贺兰雪陪自己演一场戏,气死流逐风。
    tang因为,才有了这一幕。
    他们必须赌,赌独孤息会出现,哪怕是惩罚他、责骂他,也要因此获得伊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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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贺兰雪的话音还未落,流逐风神色一变,伸手朝门的方向虚抓了一下,大门洞开,卫诗重心不稳,踉跄着跌到了地上。
    “你们竟然利用我!”卫诗知道偷听可耻,索性在起身的时候,就恶人先告状,“你们太过分了!流逐风你这个混蛋,你明知道我他妈喜欢你,你竟然还利用我的感情——”
    流逐风本想发难,结果被她这一通骂,脸上讪讪。
    卫诗刚开始的时候本只想虚张声势,可是骂着骂着,突然又觉得委屈,目光盈盈,真的有点想哭了。
    她想算计流逐风,结果被他们算计了。
    活该一哭!
    贺兰雪只是默不作声,看了卫诗一会,目光突然一凛,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了后面。
    不知何时,独孤息已经站到了那里,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清透洞悉,似看清了一切,又似什么都不曾看清。
    “这位是新娘吗?”独孤息缓缓地走进来。
    卫诗转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情敌。
    从前远观,只以为是美人,待走近了,方知是那么绝色的美人。
    什么世界小姐,什么影视明星,在她面前,都是俗尘。
    “如果你真的已经选择了这位卫小姐,我会祝福你。”待独孤息走近,她望着贺兰雪,轻声道。
    这意外的祝福让贺兰雪与流逐风皆是一愣。
    卫诗则完全不明所以。
    “我以为师傅会责骂阿雪。”等了一会,流逐风轻声道:“毕竟他的背叛,和当年的无双帝……”
    “这些年,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也许至始至终,我也没给过他机会。我没有将选择直接转身,如果那一天,我能直接问他,你选我,还是选天下?他会怎么回答?”独孤息微微一笑,眉目清朗,有种近乎圣洁的安宁,“我忘记了两人相处中最重要的一件东西,那就是——宽容。”
    就如当日伊人所言。
    任何人都会做错事,任何人都会在各式各样的压力面前徘徊、犹豫难以选择。如果没有宽容,如果一味相逼,只会越走越远。
    这是她的错。
    而贺兰无双,不够坦诚,不够大方,同样不够宽容,剥夺了她的选择机会,没有在那一日,直接问她,“放弃你的骄傲,或者放弃我,你选哪个?”
    那是他的错。
    他们都错了。
    “所以,贺兰雪,如果伊人还没死,她只是遗落在另一个朝代了。你愿意选择那万分之一找到她的机会,还是选择面前的娇妻?”独孤息望着他,静静地问。
    她不能剥夺他选择的机会。
    “就算是亿分之一的机会。”贺兰雪如此回答,笃定,坚决。
    独孤息微笑。
    卫诗则二丈摸不到头脑。
    “伊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什么另外一个朝代……难道是……难道是——”
    她冰雪聪明,刹那间明白了一切。
    他们,果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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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川终于重新开启了。
    所不同的是,这次卫诗竟然也在。
    她得意洋洋地拿着手机,望着流逐风道,“如果不带上我,我的人马上就将你们的事公诸天下,到时候……”
    如此威胁,云云云云。
    三人只有苦笑。
    奇怪的是,独孤息似乎也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看着卫诗,又看着流逐风,若有所思的模样。
    跃入那片虚空之前,独孤息突然叫住卫诗,轻声道:“其实风儿是一个很长-情的人,人对他好一分,他就会对人好十分。记住了。”
    卫诗眨眼望着她。
    这句话,怎么听着那么像交代啊。
    本已经走了进去的流逐风转过头,看见卫诗与独孤息竟然还在说话。而独孤息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师傅不回去吗?”流逐风诧异地问。
    独孤息摇头,神色清淡,“我累了。”
    流逐风思索了一下,也不再多说。
    他回去,只是为了解开她的心结。而她回去,却是伤心之地。
    不回也好。
    他们落入虚空,在流川顶上飘飘荡荡,越坠越远。
    独孤息站在入口处,看着头顶不停闪烁的光芒,手指微拢,手背上的皮肤越来越透明。
    ……
    ……
    ……
    ……
    知道为什么流川一旦关闭了就不能开启吗?
    因为,开启它需要耗费太多的气力。
    任何东西都会反噬的。
    我们想变得强大,就会遭受同样强大的武器的威胁。
    我想改变流年,也会被流年所诅咒。
    可是,自己造下的孽,也要自己来承担。
    流川之上,独孤息的笑渐渐暗淡,整个身影都似黯淡了。
    流逐风却浑不知,依旧被独孤息最后的选择而狂喜,他冲着那个雾气一般的影子,大声地喊道:“等我回来!”
    雾气蒸腾,上面的人,已经彻彻底底地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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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天安的那句话造成的效果不亚于地震海啸——当然,是对伊人而言。
    她瞠目结舌地望着面前的少年,这,这,这小屁孩……在说什么鬼话呢!
    贺兰新他们也在经过一刻的怔忪后,打着哈哈,很自觉地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伊人本来要不依不饶,怎奈贺兰天安手掌一张,压住她的小头颅,带着别别扭扭的她,随着众人一道走了进去,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好吧,忍一忍吧,等找个私下的时间跟贺兰钦说一说,让他解决。
    问题很严重!
    ……
    ……
    ……
    ……
    陛下微服到访,贺兰新自然不能走了,而且,与分离十五年的童年玩伴相逢,本身也是一件让人留恋的事情。
    只是贺兰天安神色淡淡的,与他说话时,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贺兰新尝试着问了一些问题,见他不怎么答,也索性安静下来,坐在大厅的一边托着头打量众人。
    贺兰钦与贺兰天安正在做一些例行的寒暄,其他将领则噤若寒蝉地立于两人身后。凤七婶婶和易剑叔叔又都不在,厅里的气氛很凝重,贺兰新知道他们之间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他不想参与,可是身份上又不能够离开,兴致索然下,不禁有点昏昏欲睡了。
    正要打瞌睡呢,突然有谁碰了碰他的肩膀,贺兰新一回头,却见那个叫做小路的女孩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自从知道小路是天安哥哥的人后,贺兰新也尽量没去留意她。
    不过,这次可是她主动招惹的。
    “小新。”她开口便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容,亲切慈爱——太过诡异。
    好像她认识自己很久似的。
    贺兰新眨眨眼,有点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她叫他小新,可是看着模样,她比他大不了多少岁吧,兴许还比他小。
    “你长得还真像阿雪,还好不像我。”伊人很不矜持地凑上去,对那个俊美得有点不像话的儿子上下其手。
    呀呀,皮肤真好啊,白白嫩嫩的,可见这些年过的日子也是养尊处优的。
    贺兰新一头黑线。
    任由那个女人在他的脸颊上摸一摸,又在他身上蹭一蹭,捏捏他的胳膊,又凑近来看看他的眼睛,那眼神,恨不得就这样将他咬一口。
    难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色=女?
    贺兰新生在山谷,对男女授受不亲之类的习俗知道得并不多,对伊人的举动充其量觉得好玩,倒不反感,竟然由着她摸摸捏捏,不亦乐乎。
    而大厅里其他人的反应,则五颜六色、各有千秋,好看万分了。
    贺兰钦咳嗽了一下。
    贺兰天安的脸色则彻底地沉成了黑锅。
    “那个,陛下一路辛劳,不如先歇息吧。来人来人,请客人进去休去梳洗休息……”那两兄弟的关系其实是很微妙的,贺兰天安一直忌惮着贺兰新的存在。
    反倒是贺兰新懵懵懂懂,只以为自己无心权势,对那些事全然不在意。
    他又哪里知道,为了维持目前的和平,他这个做叔叔的有多为难。
    如果贺兰新染指贺兰天安的女人,那就意味着有朝一日他也可能染指他的江山,如此,又是一场兄弟阋墙的龙争虎斗。
    只可惜这种种厉害,贺兰新完全不在意,被伊人调-戏得厉害了,他也懒懒地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伊人的额头上,推远。
    伊人手短,贺兰新的手臂已经长过她。他盯着她的额头推开后,
    伊人在空中几抓几抓,就是抓不到他。那样子很搞笑。
    贺兰新也不吝笑容,眼角一挑,懒懒地说:“很痒。”
    意思就是说:伊人方才的动作弄得他很痒。
    “那我帮你挠挠吧。”伊人又抓了抓空中的两只小爪子,一脸献媚。
    她的儿子啊,从她肚子里钻出来的儿子啊。
    看那小脸,看那身材,看那神情,看那气度。
    伊人骄傲死了。
    两只眼睛星光闪闪。
    贺兰新突然喜欢上她,怎么说呢,气场很合。
    不像这一路上遇到的其他人,扭扭捏捏、一本正经,她很真,眼神也倍儿真诚。
    “你再碰我,我也要碰你了。”贺兰新如此威胁道。
    贺兰钦闻言,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
    贺兰天安的脸色很难看啊很难看。
    可是,那两人还没来得及阻止,贺兰新出手如电,已经捏到了伊人的脸颊,揪住,然后往两边一扯,疼得她呲牙咧嘴,忍不住摆出长辈姿态,叫了一声,“放手放手,我可是你娘。”
    反了反了,竟然敢扯为娘的脸颊。
    全场寂静。
    贺兰新睁大眼睛看着她,
    ……
    ……
    ……
    ……
    伊人揉了揉脸,意识到自己刚才已经将真相冲出口,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早点将事情说穿,认了两个儿子一个哥哥,以后就能继续吃香的喝辣的。哪知她清了清喉咙,刚要说话,突然有人从后面抓住她的衣领,将她拎到了空中,并且快速地向后堂移去。
    “皇叔,剩下的事情,我们晚上再聊。”贺兰天安说着,已经抓着伊人,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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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钦叹为观止,这个少女,还真是奇怪。
    只是——
    她的行为神情,缘何,那么像一个人?
    见贺兰新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赶紧敛了敛神,严声道:“小新,不要去招惹那个女孩。”
    贺兰新回转头,漂亮的眼睛很无辜地眨了眨,“那她招惹我怎么办?”
    那个神情,与方才的女孩何其相似。
    贺兰钦顿时有点恍惚。
    “放心吧,二叔,我出谷只是为了寻找父母。等事情一完,就会遵守师命回去。不会为谷外的事情牵绊的。”贺兰新见二叔神色凝重,当即肃了容色,正经道。
    贺兰钦这才放下心来,叹声道:“如果你不想争,那就学会避。”
    贺兰天安是一个心计深沉的人,还是谨慎为妙。
    贺兰新颌首,这件事也很快抛到了脑后。
    ……
    ……
    ……
    ……
    贺兰天安很生气。
    虽然他也说不上生气的理由,可是看着伊人这样任人唯亲的样子,就不爽,很不爽。
    他以为她只对他一个人好,哪知她随便逮到个长得好看的,就忘乎所以了。
    而且,贺兰新也特大胆了。
    明知道伊人是他的,却依旧毫无忌惮。
    凤九和陆川调教出来的徒弟,雪帝唯一的子嗣,曾经的王位第一继承人。这个身份、这个来历,让贺兰天安每每想起,如坐针毡。
    等削藩的事情一了,贺兰新这个人,绝对不能再留!
    贺兰天安暗暗地下定决心,大概是心中杀意太浓,那抹阴鸷的颜色竟然涌上了眼眸。让堪堪回头瞧他的伊人吓了一跳。
    这个孩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玩深沉。
    那样的眼神,让人,很不安。
    “你在想什么?”她蓦然问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贺兰天安一惊,记起自己的走神,手一松,任由伊人从半空中啪嗒落下来。
    伊人跌在地上,只得笨手笨脚地爬起来,只是一面爬一面叹气。
    ——现在的小孩啊。
    怎么不懂得尊重长辈呢!
    她一直很自觉地将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上。
    贺兰天安低头看着她颤颤的头顶,心中微软,想伸手去拉她,可是方才她调-戏贺兰新的情景很快闪到了眼前。
    他重重地哼了声,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伊人没看见。
    “不过,你刚才的眼神真可怕。”待站稳后,她又不知死活地说了一句。
    贺兰天安恨得牙痒痒,却偏偏动她不得。
    他不想赶她走,也不想真的惩
    罚她。
    从小没有亲人,所以,才会眷恋这份亲人般的亲切与放肆吧。
    可是,她这样对谁都亲切,以后怎么得了,特别是贺兰新,贺兰新……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对他造成致命威胁,就是这个看上去漫不经心、凡是不在乎,甚至有点天真烂漫的堂弟了。
    他只能将已经握在手中的东西,拽得更紧,紧得不容他人插手。
    江山也罢,女人也罢。
    “晚上留下侍-寝。”念及此,贺兰天安冷不丁地抛下一句话。英俊的脸神色不动,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伊人现在已经知道了他身份尊贵,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殊荣吧。
    一穷二白,饿倒路边的丫头。
    伊人果然受宠若惊,或者,只是受惊。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
    见到这样的神情,贺兰天安这才稍微有点受用:小女孩鸿运当头,难以置信很正常。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伊人的脸色惊了几惊,变了几变,最后竟然化成一笑,还是特没心没肝不当一回事的笑。
    贺兰天安的脸顿时僵住了。
    “你不愿意?”这一次,轮到他难以置信了,“为什么?”
    伊人很囧,抬眼看他,没有说话。
    “难道你有心上人了?”他憋着气,不抱希望地问。
    “是啊。”出乎意料,伊人竟然淡淡地应了,同样,像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有心上人了。”
    即使不能相见,也许是永远不能相见了。
    他在她心里。
    贺兰天安就是随口一问,却不料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他是谁?”心中一落,他从来没有这样失落过。
    伊人的淡然与宁静,刺痛了他。
    “他是……”伊人眼睛一弯,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你的二叔啊,傻瓜。
    “无论他是谁,任由你饿晕在路边,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贺兰天安却忽然为伊人抱不平起来,也许他对她,从来就不是爱情,只是一个身在黑暗太久的人,对光的渴望而已。
    知道她另有心上人,贺兰天安在最初的失落过后,很自然地将自己换到了一个哥哥的角色。
    伊人提起那个人的时候,表情如此安详。
    安详到,让他嫉妒。
    嫉妒那个男人。
    “他只是不知道而已。”伊人嘟嘟嘴,为贺兰雪辩解道:“他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如果他在,他不会让我吃一点苦,不会让我受一点累。不会让我-操心任何东西,不会让我有丝毫难过。”
    “你倒是相信他。”贺兰天安涩涩地驳了一句。
    “当然,我就信他。”伊人笑眯眯地回道。
    “那他在哪里?”贺兰天安板起脸问:“难道他不在了?”
    伊人竟然没有回头,一直明媚没有阴霾的脸,竟然黯了暗。
    贺兰天安忽而语塞。
    难道,那个人不在了?
    她晕倒在路边,只因为家破人亡,爱人新丧?
    他的心里泛起一阵怜惜,侧脸看着伊人绝美的面容,想起那些天她的关心和笑容,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
    “放心,以后的日子会变好的。”
    好吧,先放过她。不能趁人之危。情敌已经不存在,他的时间还很多。
    见他这样,伊人暂时也不想解释了。只是沉默。
    只因为,突然想起了贺兰雪。
    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儿子……真的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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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的贺兰雪,也不知道自己哪里。
    在落入流川时失去知觉,待醒来时,他与卫诗正躺在一条枯河边,流逐风则不见了踪影。
    贺兰雪毕竟做了天朝那么多年的皇帝,年轻时也曾游历这大好河山,一番辨别后,终于断定:此非天朝。
    他抬头望了望正午烈烈的太阳。
    风哗啦啦的刮过,卷起了河边已成齑粉的沙粒。
    干燥而有风的国度。
    他略做思索,然后很快意识到:这是炎国。炎寒的国度。
    他信手拍了拍身上的风沙,站起身,走到卫诗的旁边,推了推她,“你没事吧?”
    卫诗轻吟了一声,幽幽地醒转来,正午的太阳太刺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拦了拦,紧接着,眼睛顿时睁得老大。
    “这是古代?!天,这是古代!这已经是古代了!”她很快蹦跶起来,在原地跳了几跳
    ,然后,又似想起什么,转身困惑地望了一下,“流逐风呢?”
    如果他们是一起来的,为什么流逐风会不在?难道降落地点不对?
    ……
    ……
    ……
    ……
    此刻的流逐风,大概在贺兰雪他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他——
    还在现代。
    没有离开。
    在跃入虚空的最后一刻,在流川的奔腾声轰鸣入耳的时候,他突然折身——流逐风本是最后一个落下的人,贺兰雪与卫诗都在下面,中间隔着浓浓的雾气,根本不能察觉上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他竟从外套里扯出一根线头,用阴绵的内力将它拉长,再灌以内力,向上方激射而去。
    在独孤息预备合上大门的时候,纤细的丝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系到了门侧的钉子上,然后,矫健的身影如大鹏展翅般从下面冒出,堪堪站在独孤息的面前。
    “你?……”独孤息惊诧万分地看着他:那个小子不是千方百计想回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从此以后,她将彻底封存流川。
    流逐风微微一笑,然后走上前,张开双臂,搂住她。
    独孤息怔了怔,紧接着,一巴掌打了过去。
    “愚蠢!”
    她说。
    流逐风还是笑,白皙的脸颊上顿时浮出五条红印,可是目光明亮,澄澈清晰。
    “我不是傻子。”他说。
    在最后那一眼,他看出了她脸色有异。
    憔悴而决绝。
    电光石火间,他忽而明白了一切。
    从古代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会不会后悔?
    在他央求她打开流川时,她的沉默与冷然。
    在山洞时,她不厌其烦重复的因果与代价。
    虽然还不够明晰,流逐风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如果他此刻走了,就这样走了。此生此生,将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巨大的恐慌让他选择了返回。
    他不能冒险。
    独孤息神色微动,渐渐软了下来,她伸出手,寒玉般指尖触摸着他的面颊,“你应该回去的——这样耐不住寂寞的人,以后怎么独自活着呢?”
    流逐风不以为意地驳道:“如果我走了,那才是真的寂寞呢。更何况,我不会独自活着的。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难道师傅是这么好当的么?”
    说得如此笃定,飞扬的眉眼不可一世。
    独孤息沉默了许久,然后转身,“听说北极光很美,我想看看。”
    流逐风跟着走过去,挨得很近,却不再敢放肆,那是极微妙的距离。
    他也知道,这是她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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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看过很多美景,吃过很多美食。她总是优雅而耀眼,他在她旁边上蹿下跳,无比快活。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说话,咋咋呼呼着,嚷着‘这个好玩’‘那个刺激’,学习着各国的语言,打听着好玩的活动,硬拉着她参加,或唱歌跳舞,或挑战一些匪夷所思的‘勇敢者游戏’。然后抱着一大堆战利品献宝一样给了她。穿着更是入乡随俗,奇装异服,博君一笑。
    “师傅,你可知平常人的快乐?”
    我不想给你天下,只想给你平常人所有的快乐。
    后来独孤息也渐渐多话起来了。
    那次在巴黎,落日镕金中,她突然说起往事,语言淡淡,神色淡淡。
    流逐风侧耳倾听。
    “其实,至始至终,我都是一个自私而且怯懦的人啊。逐风。”
    唯我独尊。
    怯懦失败。
    “让你留下来,也是我最后做的一件自私的事情。”她扭头,在埃及高塔中,这样说,“虽然已经想通了一切事,却还是贪恋温暖。”
    她一生都没有触及的温暖,却在日日夜夜琐碎的快乐中,充盈而来。
    见到贺兰无双之前,她只是一个只为了变强的工作狂。与无双相处时,她是扑火的蛾,是冷酷而强势的女神,无双之后,她是沉寂而冷漠的怪人。
    反而是现在,生活突然那么真实。
    虽然明知那个小孩的心意,自己永远也无法回应。
    “逐风。”
    “嗯?”
    “找个女孩结婚吧,我来当主婚人。”
    “……哇,看看,巴扎酸奶啊,我去买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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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拉萨。
    那个卖酸奶的小姑娘还记得那个长得很英俊的男人。
    那个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吧,五官俊朗中带着秀气,眼角上挑,眼睛的颜色很奇怪,黑中带着微微蓝,流光溢彩,像打磨后的宝石。
    他好像很喜欢笑,走过来的时候,好像拉萨所有的阳光都揉碎在他的笑容里。
    可是,在他低头拿酸奶的时候,小姑娘分明看见他眼底的阴霾,像隐藏在烈日后的浅云,溢满忧伤。
    可是,再抬头,忧伤刹那不见。仿佛一切只是小姑娘多愁善感的错觉。
    她看见男子持着两杯酸奶走向不远处独倚石栏的女人。
    小姑娘的视力很好,因为看清了女人的容貌。
    很美的人,小姑娘倒抽了口凉气。
    好像壁画里的玄女,有种轻飘的氤氲,让人不能直视,即便直视,似也看不清她的细节。
    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刚才那个帅气的大哥哥吧。她想。
    只是,脸色白得有点透明,很奇怪,好像病了似的。
    他们坐了一会,然后离开了。
    小姑娘有点怅然,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神仙眷侣了,哪知到了傍晚,待下了凉,小姑娘披了披肩,打算去会朋友,经过白天的广场时,她见到一个人站在廊檐下,对着前方巍峨的布达拉宫,默默沉思。
    修长的身影,在这偌大的地方,显得单薄而萧索。
    她很快认出了他,是白天那个大哥哥。
    小姑娘性格活泼,心中大喜之下,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嘿’地打了声招呼。
    大哥哥困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认出了她是谁。
    “你的酸奶真的很好喝。”他很和善,语调轻快,平易近人。
    “跟大哥哥在一起的小姐呢?”小姑娘本想直接问‘那个大姐姐’的,可是在冲出口的那一刻,又觉得称呼女子为姐姐似乎不好。
    “哦,她睡了,今天很累。”大哥哥回答。
    “她是不是生病了?”小姑娘关切地问,“我小时候也生病,妈妈就会为我去庙里祈福,然后我的病就好了。”
    “这里真的是神迹最多的地方吗?”他问,“神真的会实现你的愿望吗?”
    “当然,如果你足够虔诚,佛祖会实现你的一切愿望的。”小姑娘眨眨眼,肯定地回答。
    大哥哥笑了笑,冲她说了声,‘谢谢。’
    神色再次欢悦起来。
    小姑娘又看见了他眼角眉梢逸出的阳光。
    她在朋友那里玩了很久,待回家时,已经是早晨六点,太阳都要爬上宫殿了。
    小姑娘行色匆匆,一路赶着回家,又经过那个广场,大哥哥已经不在了,她正觉遗憾,抬头一看,竟又看到了他。
    在布达拉宫的中央,高高的台阶之上,一个挺直的影子,虔诚地跪着,像一座凝肃的石像。
    虽然太远,她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可是,她知道,那就是大哥哥。
    他在为他妻子祈福呢。
    小姑娘的心忽而一酸,几欲落泪。
    神会帮他的,小姑娘想。
    ……
    ……
    ……
    ……
    一年后,小姑娘几乎都快忘记那件事了,毕竟,每天来拉萨的人那么多,好看的大哥哥也不少,每天每天,世上都在演绎着美好动人的故事。
    直到一个好听悦耳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我要一杯酸奶。”
    她于是递过去,抬头时盯了半刻钟,终于认出了他。
    却只有他一个人。
    依旧英俊,依旧在笑容里装满阳光,只是头发长了些,嘴唇上留着一层青荏荏的胡渣,有点显老了。
    那一晚,坐在布达拉宫的广场前,他喝着酸奶,望着前面金碧辉煌的神殿,大笑地回答着她一句紧一句的追问。
    “她啊,当然是我的妻子,我十岁时,就发誓要娶她,是不是很早熟?哈哈,后来啊,当时过三关斩五将,誓要抱得美人归啦……哪有接吻啊,小姑娘忒不纯洁了……也有接吻吧,不过她不知道,嘿嘿……老师又如何?……我老师很美对不对?哎,我倒情愿她普通点,太美了,害得我每天都担心别人抢走她,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
    “至于现在……现在,她已经回去了。”大哥哥的神色暗了下来,却还是勉力地保持眉飞色舞的风采。
    他想,她只是回去了,就像历劫的仙。
    终其一生,她没有说过爱他。
    也许,从来没有爱过。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
    小姑娘听到这里的时候,终于不再问了。
    那位小姐,大概是病故了。
    不然,他不会独自回来。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片刻的冷场后,大哥哥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将小姑娘拉起来。
    他的手很温暖,修长有力,让小丫头心中一动,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又酸了。
    她没有动,而是站在他面前,似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道:“大哥哥,其实那一天,你祈福的那一天,那位小姐也在呢。就在你现在站着的地方。”
    那天凌晨,她抬头看见了流逐风,感伤了一会,往回走的时候,又遇到了独孤息。
    独孤息站在广场右侧,拢在阴影中,安静地望着半山腰那个倔强而孤单的身影。
    鬓角微湿,显然已经在夜雾里站了许久。
    听到这里,流逐风如遭雷击,双手扶在小姑娘的肩膀上,下意识地用力,几乎抓疼了她。
    “她也在?”
    奇怪,明明早晨回去时,师傅还在床上,睡得那么安详。
    他还偷偷地走到她的床边,在高原明亮的晨曦里,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印上一吻。
    原来,她根本就没睡。
    她知道!
    流逐风心思澎湃,被各种各样的猜想,搅得不能自已。
    既然醒着,为什么没有像以往一样推开他?她的表情那么宁静安详,甚至带着浅浅的笑。
    或者,多多少少,哪怕一丝一缕,她,是爱过自己的?
    无果的问题。
    无望的答案。
    ……
    ……
    ……
    ……
    独孤息已经在半年以前,全身渐渐透明石化,然后,在一个清晨,彻底消失了。在他端着早餐,拿着新鲜的,带着露水的玫瑰推开房门时,消失了。
    地上有残留的碎片,她从此再没出现过。
    “是啊,她就站在这里。”小姑娘被大哥哥的神情震慑,有点惶急,嗫嚅道:“她还说了一句话呢。”
    也根据这句话,小姑娘知道那位小姐得了多严重的病,可能活不长了。
    “她说了什么?”
    “她说:傻瓜,你已经创造奇迹了,我从来没有这样安宁过。因为我已经太怕寂寞了,没有推开你,却也将你葬送在寂寞里。对不起。”小姑娘模仿着那声叹息,惟妙惟肖。
    流逐风怔怔地松开她。
    是啊,他是一个害怕寂寞的人。不喜欢一个人独处,讨厌无聊,也讨厌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
    可是寂寞是铭心刻骨的,它是记忆的唯一方式。
    我不愿忘记你,所以愿意承担这永世的寂寞。
    小姑娘惊奇地看着大哥哥的神色渐渐缓和,唇角邪魅地一勾,有种坏坏的味道,洒脱帅气,让她为之目眩。
    “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好看的景致,就让我帮你一件一件体验吧,息。我又怎会让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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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曾经的天启财团越来越庞大,其分部几乎遍布了世上的每个角落。
    天启的新老板流逐风似乎是个不世天才,可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倒有十一个月不知踪影,而且一直没有结婚。
    再后来,竟然根本不露面了,只是董事会在继续维持公司运转,继续在各个大大小小的地方设立办事处。
    又是许多年,一群去南极的科考队,在艰难跋涉了几天,终于走到冰川深处的无人区时,却在那里,无比惊奇地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女子冰雕,真人大小,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冰雕的底座,还有一行跋扈的草书,经辨认,为——
    独孤息!如果几千年后这里没变成桑田,你看见它后,就赶紧给我回来!不然,别怪我上天下地,把你找出来欺师灭祖!
    落款:流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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