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狱的VII.

第3章


不远处模糊的地平线上升腾起热力的烟雾,随后传来‘叮叮铛铛’的金属撞击声和脚步声。
  接着是一群黑色的人影从前方缓步走来。大约有二三十个,都毛发蓬乱,身上裹着看不清颜色的肮脏破布。唯一一个坐在什么坐骑上的是个穿着稍干净点的人,不过从外表看他们都很疲惫和干渴。
  已经在撒马尔罕沙漠走了两周了,几乎没怎么进食和饮水,而且最要命的是引路的旅行鸽不知道什么原因全都死亡了,这群人就彻底迷失在茫茫沙漠之中。
  地位最高的副役长头疼欲裂地趴在马背上,他身边的四个小兵也是一副半昏迷的样子,后面的二十五个奴隶更是半死不活地被驱赶着走。
  ‘轰-’落在最后的一个男奴隶忽然倒下,旁边的奴隶只是停留了两秒便面无表情地继续走,在这里一个成年奴隶的生命也许还比不过一滴水来的珍贵。
  “……”坐在马背上的人只是回头机械地看了一眼,接着又缓缓朝前挪动起来。要是再不能找到路赶到石城,他们就一定会葬身沙漠。
  ‘轰隆-呼呼’忽的眼前挂起旋风,碎石和黄沙迷了众人的眼,“难道是沙尘暴?!”
  “啊!”人群立刻就慌乱了,在撒马尔罕遇上沙尘暴,就等于提前宣告了死亡。
  ‘金色的蝴蝶,要因多少罪孽而沾湿翅膀?不要哭泣,粉碎被囚禁的幻想,来举行这仅有一次的终焉吧。’
  天空中乌云翻卷,形成巨大的漩涡,从中央的云洞中‘咔咔-’地树道闪电打过,一个黑色的影子在血色的光点围绕下稳稳地落在地上。
  为首的副役长颤巍巍地从老马上翻下来,小心翼翼地走向依旧被风包裹的黑色箱子状物体。等到他走近差不多还剩三米的时候,黑色的雾气和血色阵法图形忽的消失,纯净无暇的水晶棺就这样显现在眼前。副役双眼圆瞪,把手伸向水晶棺,眼里全是疯狂。
  “啊!!!”接着惨叫声传来,棺盖忽然掀开,一股透明的风将他包围,肉体被一层层削减,最后只剩下被风吹散的粉末。
  眼看着副役离奇死亡,他身后的奴隶和小兵们纷纷抱头鼠窜,却被无形的旋风围住,在一片凄厉的惨叫声中,肉体被磨灭了最终化为灰烬,谁也不知道在这片沙漠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女孩正被风托着,从水晶棺中缓缓升起,她的肌肤白皙胜雪,雪白的发丝垂腰,身着美丽的黑色裙子,就在风的亲吻下睁开眼来,那是如红宝石一般的赤瞳,仿佛将一切踩在脚下的傲慢,睥睨天下的冷漠。
  迷茫的环顾四周,路西法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瓦尔基莉亚·贝阿朵莉切,我最敬爱的主人,为什么你要将我封印,用银锥刺入我的肩胛,用锁链捆住我的四肢,接着将我扔进暗无天日的恶魔之巅最深处。
  你只知道我是炼狱一桩的罪恶,却不知道有多少低级的恶魔在看我的笑话,他们嘲讽我被抛弃,他们吸食我残存的魔力,啃噬我的躯体。
  而如今这七八岁少女的身体,是多么讽刺啊?是不是不再有人记得我是傲慢的恶魔,我的战力曾经无人能敌。而你,瓦尔基莉亚,为什么要在千年囚禁之后给我魔女之心,我不想去猜测你的意图,魔女的法典又给了你什么预告,我不想知道下一届的黄金魔女是谁。
  只要担上了‘贝阿朵莉切’之名,那就终身只能成为光明之烬。
  路西法蹒跚的走在沙漠上,她看了看不远处瑟瑟发抖的老马,最终选择了翻身上去,拍拍马儿的脖子让它放松,如今的她失去了魔力来源,已经连维持最基本的体温魔法都不能做到。
  三十人的奴隶队伍,全员都被魔法碎片风暴绞/死,唯一剩下的那个男奴,在昏迷中醒来之后,却发现所有的人都不见了。环顾四周,却见远远的有人骑着副役长的马匹行走。
  他用尽全力站起身来,狼狈地一点点挪行,以这样的龟速保持吊在路西法身后不至于太远。
  路西法听见身后‘咣当咣当’的金属碰撞声音,原来是一个丑陋的人类跟在后头,他保持均匀的龟速,间或磕绊一下,路西法饶有兴趣的看着他执着的身影,不过他坚持不了太久了,终于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沙漠里。
  “蝼蚁一样。”路西法走上前去,从马匹上拽下两只早已瘪瘪的水袋丢在他面前,“今日是你的幸运,可以遇到难得发善心的恶魔。”只是因为她不愿意再浪费一丁点魔力而已,“马匹我会带走,水就留给你了。”
  奴隶听见有人说话,努力将乱糟糟的脑袋扎在沙地里,用脖子支起上身,侧偏着爬了起来,他黑乎乎的脸上看不清五官,眼睛也是干瘪无神。路西法嫌弃的撇他一眼,“滚吧,不要再跟着我。”
  他已经失去了神智,只能听见有人说话,身前站着一个白花花的小人,对他说着什么。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限,他甚至还在想,这是神明来接他了。
  “喂,人类。”路西法见那人只呆愣着没有反应,抬脚轻轻踹在他肩膀上,奴隶就好像一堵土墙一样轰然倒塌了。骄傲的大恶魔没料到第一个遇见的人类竟然如此脆弱,她不耐烦的将水袋打开戳进他嘴里,然后就好像脏了手一样厌恶的走开了。
  换成随便一只恶魔,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会选择将这个人类杀死,把他的生物能量炼化成自己的魔力,不过路西法是个特殊例子,她从小受到的高贵教育不允许她这么做。不过她也不善良,将水袋给他之后,路西法并不会再做什么了。
  喉咙里缓慢流进凉凉的液体,滋润奴隶早就干涸的身体,他的生命低贱到只要有一点水就会坚持不懈的活下去。醒过来的时候,马匹上的人已经走远了,只能看到沙丘上一点小小的影子。奴隶看了看手边干瘪的水袋,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朝着人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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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聪明人变成了痴愚,是一条最容易上钩的游鱼;因为他凭恃才高学广,看不见自己的狂妄……”满布电视机和显示屏的房间,被各色杂音和画面吞噬。
  “红花绿叶驻吟鞭,正是春风二月天,一片闲情临寺院……”有些画面里闪烁着黑白的雪花点和条纹,‘嗞嗞-’地诉说一种叫做无聊的疾病。
  一身复古的红色旗袍,头上青色的发梳成两个髻在两边,额头两侧还有两个马蹄形的东西,听说,那个叫‘记’。 菲泽莉努正蹲在一台超大型电视机前,看着里面放着的电视剧,机械又木讷,她身边的几个电视还在叽叽喳喳地吵着不同的内容,也许这就是无聊。
  “观剧的魔女大人。”罗诺威绅士地弯腰行礼,菲泽莉努转过头来,是个容貌清秀的女子,看起来最多不过二十岁,她的胸前别着一枚与衣着不符的勋章,鹰头狮身的怪兽,闪烁着威严的光。
  “什么事?”女子慢慢从地毯上站起来,然后坐在了一把红木靠椅上,“贝阿朵莉切的管家,找我有什么事呢?让我想想……哦,是那个淘气的恶魔。”
  罗诺威抬起头,小镜片泛着银光,“没错,傲慢之罪路西法从恶魔之巅逃脱了,贝阿朵大人要求我找回她的行踪。”眼前的女子就是观剧的魔女---菲泽莉努?阿乌古斯都斯。
  “哦……”她用一只手拖住脑袋,笑着说:“我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但是我先不把这个答案告诉你。”
  “……”罗诺威低下头,那是观剧魔女常用的伎俩,“那么您想得到什么呢?”
  “现在还不知道,等我知道了会向贝阿朵莉切提出来的。”她笑道。
  “那么,请您将她的行踪告知我。”罗诺威再次问道。她翻开手边的书,书名是‘世界名剧’一直这样过了许久,罗挪威终于叹了口气,准备离去。这时却在他身后响起一句话:“沙漠很美呢,黄炎世界的。”罗挪威回身行礼,“非常感谢您的帮助。”然后转身化作金蝶消失。
  “呵呵……”魔女支着头笑道,“呐,贝阿朵莉切……逻辑错误是魔女不可犯的,最大最糟的失误、犯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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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西法正在为自己一时兴起的善心感到后悔,刚才就应该结果了那个人类。如今他竟然踉跄着又追了上来,明明已经要死不活了,还紧紧追着马不放。
  男奴已经全靠意志在支撑,而在他再一次摔倒之后,却看见一双穿着小皮鞋的脚。再往上是黑色的天鹅绒连衣裙,雪白的面庞和璀璨的红色眼珠。
  他想,他真的看见神明了。
  “滚回去,不要跟着我。”路西法再一次警告,后者却好像根本听不懂一样,他卑微的蜷缩在她脚下,恭敬的跪伏着,脑袋戳在沙里,两手却高举水袋给她。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路西法犹豫了一下,却见那奴隶摇摇头,发出荷荷的沙哑气声,原来是喉咙干涩到不能说话了。他再次尝试将水袋献给她,却被路西法无情的挥开。
  “既然可以听懂,就不要我重复说话,立刻滚开我身边。”她转过身上马,“没有否则。”                        
作者有话要说:  菲泽莉努--观剧旁观戏剧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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