嬉春女郎

第二十九章 你过来


一个人的时候,一虫的话就多起来了。有话他会对狗说,对栏里的猪们讲。他想说什么就说。闷了喝个烂醉,困了睡个甜美。一觉醒来,就条件反射的直奔猪舍。他首先弄来大桶的食物,喂饱他的猪。最后才喂自己。
    清晨,但见翠绿的树叶上,花洒着露水。都在晨曦下发亮。他穿着新买的长袖衬衫,穿着长筒雨靴,弯着身子在瓜地里手工除草。
    几只落在树梢搞卡拉OK比赛的麻雀,突忒儿一声飞起来。只听一辆摩托嚣叫着驶入农场。接着一声断喝,像猫头鹰样冲了过来,像一包东西从半空摔下来。像瀑布样,直愣愣地花洒下来。那是女人笔直的断喝声。它听来那么脆,那么尖,并且那么娇嫩。
    “笨蛋,你过来!”
    席一虫直立起身子,透过柚树的缝隙朝自己的屋宇张望。当他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他就耸起肩膀来,朝半空一蹦,一跃。落回原地的刹那,他看清了那张脸。那是山容的脸。面上一喜,拍掉手上的泥,堆起笑脸走前去。山容不许他笑,他就不笑了。向两腮扯长了的嘴和鼻子立刻缩回去。胡子面积也压缩到原来大小。山容看着地上一只蟾蜍,说:“先给我刮胡子去。”他果然听话,洗手进到卧房,摆弄剃须刀,往脸上抹了一把刨须膏,对着镜子仔细地刮。
    他面皮光鲜地走出来时,山容剜了他一眼。她看着地上一只蚂蚱,说:“拿一双雨靴给我。”
    席一虫抓着后脑勺,不解问:“你你要雨靴干什么呢?”
    山容盯着地上那只盯着她的蚂蚱,照猫画虎,把原话重复了一遍。他不敢怠慢,门角落里找出一双粉色雨靴递给她。他看见她当着他面,脱下鲜亮雪白的鳄鱼登山鞋,换了。她二话不说,也不回头,向他那一大片长满了稗草的破瓜地走。他明白过来,抢先数步挡住她。小声地劝:“容,这种活不是你干的。你一个呆惯办公室的人,怎么吃得消?”
    容反唇相讥:“我怎么就吃不消?你别臭美,我看着这里的瓜苗可怜,就想替瓜苗做点事。好积点功德,来世投胎才不会做牛做马。我可没这么傻,巴巴地走来替你这种人卖命!哼!”
    席一虫看着她憨态,想笑又不敢笑。只点头如鸡啄米,尴尬地笑着道:“这是当然。这是当然。我这种人,本来就不值钱。你听我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想听!”一句话把他顶了回去。
    她斜着眼瞟他一下,绕道走到瓜地里,照着一虫的样子,手工除起鲜嫩的稗草来。两人许久无话,只弯着腰干活儿。他忍不住了,蹲到她前面,谦恭地说:“有一件事,我憋了很久了,想来想去还是要跟你说。”
    她垂眉低眼地,手里抓着一把草,沉声说:“我说过了,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你知道,我是个没什么出息的人。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耗在我这里。”说着干笑一声。
    两人面对面,这么近的距离,山容喊起来:“你不要说了哩,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你不知道,农场的日子其实很枯燥无味,又辛苦又脏,晒得人又黑。这个是其次,主要是不怎么来钱。而且······”
    他一番话说得她哭起来:“我知道,你讨厌我哩。呜呜呜”
    “不是,我觉得,你不应该凭一时冲动,就认了死理。就像当年的梅雪妍。我相信,一开始她是打定主意要跟我,可结果呢?”
    “你不要跟我提什么梅雪妍,我不想知道这个人。她是她,我是我!”
    席一虫不是草木,其实,他的眼泪就快掉下来了。其实,他的心里,何尝不想要这女孩子跟他过哩?只是这女孩子看去这么单纯。
    他根本不知道,山容到底需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他能不能给她那种她睡里梦里想要的,一种甜美的未来,他实在没有把握。可是,那山空看来是不愿放弃了哩。
    原以为再不会有什么戏唱了。原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