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又见飞刀

第13章


只不过我还是没想到李先生装死的
本事居然这么高明。’
李坏笑。
‘那是我从小就练出来的,我偷了别人的东西吃,别人要打死我,我就先装死。’

说:‘一个从小就没饭吃的野孩子,总得要先学会一点这一类的本事。以后每当遇到这一类
的情况,我也改不了这种毛病。’
‘等到这个野孩子长大后又练成某一些神奇的内功时,装死的本事当然也就更高了。’
‘这一点我倒也不敢妄自菲薄,装死如果装的不像,怎么能骗得过紫夫人’
‘李先生。’紫藤花媚笑着用两根青葱般的玉指拈起了李坏手掌上的豆子:‘我真的

佩服你,也很喜欢你,我相信你心里大概也很喜欢我。’
李坏叹了口气。
‘老实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想不喜欢你都不行。’
‘那么我能不能求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为我真的死一次’
任何人都应该想象得出,说到这种话的时候,必然更该到了出手的时候。在这句话开始
说的时候,紫藤花已经应该出手。
这出手一击必然是生死的关键。
奇怪的是,这句话说完了很久,紫藤花还是连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这一瞬间本来

她出手的良机,良机一失,永不再来,只有笨蛋才会错过这种机会。
紫藤花当然绝不是个笨蛋,可是在这一瞬间她却真的显得有点笨笨的样子。
她一直想要李坏的命,李坏这种人本来也绝不会放过她的。在她显出这种笨笨的样
子的
时候,当然也是李坏最好的机会。
可是李坏居然也没有出手。
这两个绝顶聪明的人怎么会忽然一下子全都变成了笨蛋。
更怪的是旁边居然还有人为笨蛋拍手鼓掌。
公孙太夫人鼓掌。
‘李先生,你真是了不起,连我都不能不佩服你。’
‘不敢当。’
‘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把她制住’
‘我只不过在她来拿我手里这颗豆子的时候,偷偷的用我的小指尖,在她掌缘上的
一些
小穴道旁边,轻轻的扫了一下而已。’
‘所以说过了两句话之后,她的这只手就忽然变得麻木了,当然就不能再出手。

‘现在她的右半边身子,是不是已经完全麻木了’公孙太夫人问李坏。
‘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你也不必再出手了。’
李坏笑,公孙叹息:‘李先生,不是我恭维你,你手上功夫之妙,放眼天下,大概也找
不出三个人能比得上你的。’
李坏眨眼,微笑,故意问:
‘找不出三个人,两个人总是找得出来的,太夫人是不是这两个人其中之一’
‘如果我说是你一定不信,如果我说不是你也一定不信。’
‘我愿意。’李坏的回答极诚恳。
‘你愿不愿意一个人陪我出去’
‘我愿意。’
于是瞎眼的老头子就用拉胡琴的琴弓作明杖,一点一点的点着地走出了这个帐篷。
铁银衣振臂待起。
李坏用三根手指轻轻的拉住了他的肘,轻轻的说。
‘求求你,千万不要这样子,这样子会让别人笑话的,公孙太夫人留给你。就
让我跟这
位老先生出去走走行不行。’
李先生和老头子都走出去了,公孙太夫人却坐了下来,坐下去的时候看起来好像舒服得
很。
铁银衣盯着她。
‘我相信我没有看错,我相信你一定就是公孙太夫人。’
‘铁总管,你不会看错,什么人你都不会看错的,否则你怎么能维护李老先生的
安全至
今’
‘那么刚才那位老先生呢’
‘他是我的丈夫。’公孙大娘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他在他的家族里辈份很高

所以我才会被称为公孙太夫人。’
‘公孙太夫人公孙家族’铁银衣声音中满怀疑惧:‘怎么我从来都没有听说
过’
‘因为这个家族现在已经只剩下我先生一个人。’公孙太夫人黯然说:‘江湖人都知

我这一生中从来没有失败过一次,可是我的先生这一生中,却从来没有胜过一次。’
‘从来都没有’
‘从来没有。’公孙太夫人的声音中带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有些人好像命中注定

是个失败的人,不管他怎么骄,怎么傲,怎么强,可是他注定了命中就要失败。’
铁银衣沉默。
在这种忽然间发生的沉默中,他无疑也感受到这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与哀痛。所以过了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能开口问公孙太夫人。
‘我可不可以说一句话’
‘你说。’
‘我可不可以问那位老先生的大名’
公孙太夫人也沉默了很久:‘你当然可以问,只可惜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的。’
铁银衣闭着嘴,等着她说下去。
又过了很久,公孙太夫人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的名字叫无胜。’
‘公孙无胜’
‘是的,公孙无胜。’
一个一生中从未胜利过一次的失败者,在他夜深梦回辗转反侧不能成眠时,想到他这

生,他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做为这么样一个人的妻子,在夜深听着她丈夫的叹息声,枕头翻转声,拭擦冷汗
声。虽
然想起来上个厕所,吃点东西,看点书图,却又不忍惊动他的时候,那种时候她心里有什么
滋味
一个失败者,一个失败的妻子。
‘我一点都没法子帮助他。’公孙太夫人说:‘因为他天生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
第十六节
        还没有说完这句话,她已满面泪痕。
李坏是跟着这么样一个无可救药的失败者走出去的,公孙无胜既然无胜,胜的当然应该
是李坏。
李坏的运气并不壤。
‘那么太夫人的意思,是不是应该试一试’
‘好像是。’
无论谁也应该想得出,就算不用头脑而用脚去想都应该想得出,这一次才是真正的生死
关头到了。
而且这一次还是非试不可的。

根据江湖中所有能够搜集到的资料来评断,如果说公孙太夫人的成绩能够达到第一级的
水平,甚至可以说是超级的水平,那么我们的李坏先生最多只能说是第三级。
在公孙太夫人的记录中,从来没有过‘失败’这两个字。
可是在李坏的记录中,却好像从来都未曾没有过‘失败’这两个字。
在这种比较之下,李坏还有什么路可走

经过了刚才取人性命于剎那间的凶杀和暴乱后,帐篷里剩下来的人已经不多了,在这些
还没有被吓走的人之中,居然有大多数是女人,一些非常美丽气质也非常特别的女人。
她们的形貌装束年龄也许有很大的差异,可是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好像无论遇到
了什么事,都能够保持镇静不乱。
这也许是因为她们都见得多了。
名妓如名侠,都是江湖人。都有一种相同的性格,都不是一般人可以用常情和常理
来揣度的。
在某些时候,名妓甚至也好像名侠一样,能够把生死荣辱置之度外。
满头银发,一身华服的铁银衣。摊开双手,端坐在一张波斯商贾从海外王室那里买来的
浅色桃花心木金锻交椅上。直到这时候,他才慢慢的站起来。
‘二少爷,这一出戏,你好像已经演完了,好像已经应该轮到我了。’
‘轮到你’李坏问:‘轮到你干什么’
‘轮到我杀人,或者轮到我死。’
‘杀人和死,本来就好像一枚银币的正反两面一样,无论是正是反,都还是同样的一枚
银币。’
铁银衣昂然而立,银发闪亮:‘所以现在是生是死都已经跟你全无关系。’
李坏苦笑。
‘这不关我的事关谁的事我求求你好不好,你这一次能不能不要来管我的闲事’
‘不能。’
铁银衣说:‘老庄主要我带你回去,我就得带你回去。要你死的人,就得先让我死。’
‘如果你死了,岂非还是一样没法子带我回去。’
‘那么我先死,你再死。’
这句话绝不是一出戏里面的台词,也没有一点矫情做作的意思。
这句话的真实,也许比一位三甲进士出身的大臣,在朝廷上所做的誓言更真实。
李坏不笑了,彷佛已笑不出。
铁银衣看着他,慢慢的挥了挥手:‘我相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所以你暂时最好还是
退下去。’
有掌声响起。
鼓掌的是一个娥眉淡扫,不着脂粉,年轻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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