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不痛.

  “咱们的老同学，你忘了？”凯鹏察觉到了苏昊的满腹疑问。
  柜台前的人故意摆出一副很霸道的样子。
  凶神恶煞般。啊？是樊强！
  樊强正是高中时被伊然拒绝后便处处找她麻烦的痞子。想当初义愤填膺的张建带着苏昊、陈灿、凯鹏一起找他为伊然打抱不平，终因寡不敌众四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自那以后，樊强被学校开除，没想到他竟然接手了这个酒吧。
  “四月初我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你啊？”清明假期的时候苏昊和二丽曾来这里逛了一下。现在的酒吧相比几年前确实热闹不少，也增添了很多的人气。不像当时，酒吧被人们看作是只有社会不良青年才会去的地方。当时一中有一个成文的校规，就是禁止学生去这家巷子深处的酒吧。但那个年纪的他们正处于叛逆期，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着好奇，都想去尝试。酒吧老板之所以把店铺选择在学校附近，就是对这点心知肚明吧。
  “我还有别的工作，并不经常在这。”樊强谈吐稳重，几年间脱胎换骨般换了一个人。
  “人家现在可是大企业家啦。”凯鹏上次回来时就在这里碰见了樊强。年少时无法容忍的过节，在成人后发现竟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三人谈天论地，喝的天昏地暗。
  在酒吧出来，苏昊和凯鹏相互搀扶着。
  深夜，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马路上人影稀少，四周被黑暗包围。整座城市已经睡去。
  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清凉的风带来了多年前的记忆。曾几何时，他们经常在晚上翻墙出来，围着东光城逛上大半圈，谈谈梦想，说说儿女情长。累了就去学校附近的网吧凑合着过夜。那时候的日子看起来很苦，过得很心酸，但不可否认的是，自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那么快乐过。
  “苏昊，有件事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凯鹏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为什么会这么忐忑呢？
  “什么？”
  “我跟你说过，我在陈灿病危的时候去看过他。陈灿昏沉沉的让我告诉你……”
  “什么？”莫名的紧张感袭击了苏昊的全身。
  凯鹏却迟疑了。
  那是在高考结束当天的傍晚，凯鹏偷偷跑去了陈灿的病房，他看到了浑身插满管子和仪器的陈灿，他被震呆了。他哭着在陈灿耳边叫着他的名字，但极度虚弱的陈灿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凯鹏，眼神里都是对世界的不舍。陈灿当时的眼神，涣散却坚毅，凯鹏至今无法忘记。陈灿毫无血色的嘴唇念叨着两个名字：‘二丽’‘苏昊’，其它的字眼凯鹏却无法辨别。
  “陈灿，你说什么？”
  陈灿却没了力气，疲惫的闭上了双眼。
  “陈灿！陈灿！”毫无反应，随即他被推进了手术室。
  一张纸条安静的躺在陈灿雪白的病床上，陷入他身体压起的褶皱里。上面潦草的写着：你一定要幸福。
  也就是那晚，二丽被陈灿妈妈喊到了医院，陈灿走了。留下一句没有主语的祝福。
  “凯鹏，他到底说了什么？”苏昊很是心急，两个眸子紧紧的看着凯鹏。七年前的陈灿，有那么多的遗憾，他会对我讲些什么呢？苏昊不免胡乱猜测起来。
  “他说‘如果可以，请苏昊替我给二丽幸福。’”凯鹏眼睛湿了。陈灿，原谅我的自作主张，我想那句不完整的祝福就是希望二丽幸福，对吗？
  苏昊的心一阵生疼。“陈灿让我给二丽幸福？”不是听得不明白，只是自己想不明白。
  “是的。”凯鹏坚决的回答。
  “为什么？”
  “我想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喜欢一个人，就会为她所有的以后着想。”
  苏昊的顾忌被一番迟来的白色谎言击得粉碎。
  “二丽，回来吧！我们试着开始。”这无疑是二丽二十多年来听到的最醉人的情话。
  “带完这个团我就回去啦。”在巴黎凡多姆广场，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欣喜，高高的在人群中跃起，响亮的笑声穿透时空。她在万千人奇怪的眼神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此时的心情，没人会懂。
  既然你不能马上回来，我就马上去找你。我要放开手脚的去爱你。苏昊决定去欧洲。
  凯鹏再一次的登上了东方大厦的楼顶。
  伊然，你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等我吗？
  我会踏遍每座城市最高的楼层，直到收到你的消息。
  凯鹏满意的笑着离开。
  东光车站，苏昊在候车大厅酝酿着这次欧洲之旅。
  一个熟悉的身影不偏不倚的进入他的视线。
  清瘦的脸，单薄的身子。
  是伊然。
  她托着行李正准备离开。
  （本章完）?
☆、第二十一章 咫尺天涯 1
?  “伊然！”苏昊走了过去，把她叫住。
  伊然转身，颇感意外的她神情呆滞了一会儿。“苏昊？”他怎么会在这里？伊然下意识的往两旁看了眼。她想在这看见谁吗？
  “别看了，就我自己。”苏昊用眼神示意她手中的行李，“你这是打算去哪里？”
  伊然低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离开东光。”
  果真她和凯鹏一样，都不愿在一个满是回忆的地方继续折磨自己。
  “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吧？”苏昊指着不远处的饮品店。
  伊然推辞，“不了，我的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如果你听完这些话，我相信你不会离开的。”苏昊坚定的眼神感染了伊然。伊然选择离开，这是她无可奈何的选择。当然她希望能有一个更好的结局。
  伊然点了一杯清水，毫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苏昊着实的担心起伊然的身体，“不管怎样，你都要照顾好自己。七年前，你的身体已经被你摧残过一次了，请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一股暖流涌上伊然心头，她的眼睛涨的生疼。
  “凯鹏放弃了在北京的一切，他离开了这里。”
  伊然这些天一直把自己关在薛姨家，她并不知道发生的所有事情。“他去了澳洲？”轻描淡写，极力掩盖着流血的心。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以为凯鹏爱钱胜过爱爱情是吗？看来你从来不曾理解他的良苦用心。”苏昊为凯鹏感到不值，“他主动放弃了现在拥有的一切去找你了。”
  “不可能！”明明他已经结了婚，明明他已经移情别恋，明明他故意对我隐藏着他难堪的过去。
  “那只是你以为的‘明明’！”苏昊没有克制住自己，厉声回答。
  候车大厅传来一阵阵乘务员播报的声音，一列列火车来来往往，停停走走。
  “他说七年前离你而去，是他这一生放弃的最不该放弃的东西；七年中他固执的认为只有钱才可以给你幸福，是他一生中坚持的最不该坚持的东西。没了你，这一切变得毫无意义。所以他把现在拥有的一切都还给了过去。”
  “那他和夏陌的事呢？”
  “谁都曾被遥不可及的东西冲昏过头脑。他当时接受夏陌完全是看中了夏陌的家财万贯。”苏昊喝了一口咖啡，又补充道，“为了你。”
  “我？我从来没对物质生活有过什么奢求。”
  “可你的妈妈呢？七年前凯鹏爸爸在建筑工地上出了事，而你爸爸就是那个项目的负责人。凯鹏爸爸的医药费理应由你的爸爸负责，可你的爸爸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除非凯鹏答应离开你，拿着钱在东光彻底消失。因为穷，因为他的爸爸治病极度缺钱，他不得不委曲求全。”
  “你胡说！爸爸一向仁慈，乐于助人，他怎么会……”爸爸是那样的爱伊然，伊然看见爸爸就仿佛看到了‘伟大’二字。
  “伊然，那时候的我们根本不懂大人的世界。况且后来，你的爸爸不也东窗事发了吗？”这些都是凯鹏告诉他的。苏昊不忍心揭开这老旧伤疤，但他必须让伊然明白凯鹏的苦衷。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伊然抱头痛哭，她很难接受。
  “凯鹏知道，要想继续拥有你，必须摆脱与身居来的贫穷，即使你不喜欢钱，但你爸妈呢？你爸妈永远不会接受这样一个穷光蛋的。”
  “闭嘴，你不要再说了！”伊然双手捂住耳朵，表情痛苦。
  她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伊然，都说爱情是两人的事情，但我们对待爱情不能太自私，如果我们不顾血浓于水的亲情，如果我们不管亲人的夙愿，那我们爱情背负的意义就太沉重了。凯鹏当时如果不拿钱去救助他的爸爸，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这些事对于你来说太残忍了，他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告诉你。”
  “如果可以，请在这等他回来。”苏昊起身离开，随手打给了凯鹏。
  伊然努力的把这些片段拼凑起来。亲情，爱情胡乱的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如刀绞。她急切的回去向薛姨打听七年前的往事，薛姨顾忌重重，只字不提。
  隐瞒，是最深情的爱护。
  传言东方大厦楼顶上要盖一家餐厅，伊然心里最后的信仰圣地也要没了。
  她少有的在白天登上了楼顶，忙忙碌碌的工人们正在清理上面的杂物垃圾。伊然绕过一层层的烟尘，泛白的双手搭在坚硬的石灰护栏上。这里马上就要不存在了，以后我还能去哪里缅怀呢？
  青春如烟，似水流年。你若不弃，我必相随。
  嘈杂的机器声让伊然心神不定，她沿着护栏走了一圈，对这里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