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也祸国

第六十五章 冰冷的温柔


    
    三个月后,圣卿王大婚,王妃是上官丞相的义女沈荼,乃是皇上亲自赐婚。
    沈荼根本没有见过什么上官丞相,自己又何曾是他的什么义女,她知道这一切是慕隐安排的,因为以她现在的身份,连当慕隐的侍妾都不配,更别说王妃了。
    因为礼仪的缘故,她虽然不认识上官丞相,但还是需要在丞相府梳妆,等待花轿。
    她坐在铜镜前,身旁的侍女脚步匆匆,有的在为她上妆,有的在布置洞房,这些,她看不见。她能清晰感受的,只是手中玉佩冰冷的温度。这是慕隐不久前的一个夜里为她上完药交给她的,他说,收下了这块玉佩,就代表她认定了慕隐一生,永远都不能改变。
    “王妃美是美,可惜是个瞎子。”
    “你小声点,你还要不要命了!你这丫头怎么总是这么口无遮拦,小心被赶出去。”
    “哼,她听不见的,我就说说而已,不过王爷应该还会立侧妃吧。”
    “你们都别说了,王爷说王妃的眼睛只是暂时失明,以后会好的。”
    此刻的外面应当是艳阳高照,因为新婚的原因,王府里新调来了很多丫鬟,不时地说些或恭喜或羡慕的话。沈荼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不厌其烦地说着谢谢。手中的玉佩温度依旧是冰冷,连同指尖的温度也都越来越冰冷。
    一个丫鬟将两支金钗放到了沈荼的手上问:“王妃您摸摸看喜欢哪支?”
    偌大的屋子,脚步声忽然全部停了下来,门口树枝上的黄鹂鸣叫着飞远了,四周归于一片寂静。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沈荼问。
    “王妃,八皇子来看您了,就在门口呢。”
    沈荼偏头看向了门口方向,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可是一刹那,心底就像是洪水决堤,恨意夹杂着滚滚洪水冲垮了心底,就要从心口蔓延出来。
    慕鸢,他毁了她的家,毁了她的国,他一次又一次地欺骗利用她,一次又一次地挑拨她与慕隐的关系,这些,她可以理解,因为他不是她亲密无间的哥哥沈鸢,他是洛樱国的八皇子慕鸢。
    可是,梓檀的死,自己的差点丧命。失明以后的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想着亲手将他杀死,不管哪一个原因,他都必须死。
    可是慕隐说慕鸢不能死,慕隐说他和她一样地恨慕鸢,只是死太轻松了,慕隐说他的计划里必须慕鸢活着,慕隐说他要让慕鸢人前风光到极致,人后孤单到极致,慕隐说他会让慕鸢活在一个人间地狱中。
    “八皇子请随意,不用客气。”沈荼说着,已经笑了起来,笑出了她自认为最美的笑容。手中的金钗已经深深刺进了掌心,血从金钗与皮肤的间隙中缓缓流了出来,喜服的袖子很大,恰到好处地遮住了这一切。
    “你原本是我的妹妹,如今却成了我的嫂子,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改不过口来呢。”慕鸢随意地坐到了一个椅子上,云淡风轻地说着。
    “我却觉得我们挺有缘呢,以前你是我哥哥,我们是亲人,后来发现不是,辗转了几回,我们又成为了亲人,这也真难得。”
    沈荼的脸上始终是洋溢着笑容,却像是镜中花水中月,怎么都看不真切。
    “王妃,那两支金钗您选好了吗?”
    沈荼将那一支没有沾到血渍的金钗递给了丫鬟:“就它吧。”
    “啊!王妃您的手怎么流血了,是金钗太锋利了吗?新婚见血不是什么好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沈荼能清晰地听到那个丫鬟重重跪在地上沉闷的声响,问:“八皇子已经走了吗?”
    “是的,王妃。王妃,要重新换喜服吗?袖子上面有血渍。”
    “不用了,不碍事,帮我包扎一下伤口就好了。”
    没多久,轿子便来了,沈荼盖上红盖头,丫鬟扶着她走出了丞相府,上了花轿。
    路途虽不远,但沈荼在轿子的摇晃中竟然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人都凌空了,还摇摇晃晃的,她忽然挣扎了起来。只听见有人在耳边低声说:“成亲这种大事面前都能睡着,我真佩服你。”
    像是梦的尽头传来的银铃声,在耳边荡漾,却没有半分真实存在的感觉。
    沈荼说:“你快放我下来,这样成何体统?”
    “认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会害羞。”
    沈荼不说话,把不高兴挂着脸上,忽然脸颊上便被轻轻吻了一下。
    拜完堂,丫鬟将沈荼扶进了洞房,洞房距离客房十分遥远,沈荼走得脚都疼了,进了洞房,四处都安静了,连丫鬟的脚步声都没有。
    沈荼就在床上静静地坐着,坐了整整一个晚上,慕隐没有来。
    第二天,沈荼隐约听到几个丫鬟的谈论,昨晚王妃独守宫闺的事也传遍了整个王府,原来她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偏院,离慕隐的寝室最远,也就是说,她刚过门就被打入了冷宫。
    后面的日子,慕隐还是会定时来为她看眼睛,她也不反抗。
    对于新婚之夜的事,慕隐没说,她也没问,两人的关系就这样僵着了。
    渐渐过去了几个月,沈荼的眼睛模模糊糊可以看见一片白光,慕隐说这是眼睛开始慢慢恢复了,对于一个瞎子来说,能重新见到阳光绝对是一件莫大的美事。
    可是沈荼却没有那么开心,因为,王府里最近有各种慕隐要纳侧妃的传闻,据说那是上官丞相的亲生女儿上官晴岚。
    沈荼想慕隐让上官丞相收自己为义女本就欠了别人一个人情,如今纳人家的女儿为侧妃也算是还了人家一个人情。
    成亲就像是一场黄粱美梦,如今就连同她圣卿王妃的身份她都觉得那么虚幻,她想过有一天嫁给慕隐,她也从来不敢奢望慕隐一生只娶她一个人。
    所以就算慕隐要纳侧妃,她会吃醋,会难过,但她不会反对,只要慕隐跟她说一声,可是,整个王府都传遍了这件事,慕隐却不愿意跟她说,难道慕隐认为她就是天生妒妇,小肚鸡肠,不会同意?
    因为能看到白光,所以沈荼能根据光线的亮度分辨大门,她循着阳光走到了门口,摸索着出了门。
    不知是不是夏天的缘故,出了门热气就扑面而来。
    她双手探着路,走了两步,也不知道谁这么大意将一盆水放到了庭院里,她一脚踩到了盆的边沿,盆中的水瞬间全部洒到了裙摆和脚上。
    一般这个时候,她身边的丫鬟都去为她准备午饭,或者准备每天的药,并没有丫鬟在她身边。
    她蹲下了身子,摸索着将盆扶正,然后转身想要走进屋子换衣服。
    摸索到了墙壁,她沿着墙壁一路走,慢腾腾地,走了好久都走不到门口,她苦笑,走反了,正想沿途返回,忽然听到了蛇吐舌头发出的“嘶嘶”,她站在了原地不敢动了。
    她凭耳朵能判断蛇的位置,却不敢贸然动手,一旦没有成功,蛇就会出手,而且她并不知道这条蛇是否带毒。
    一人一蛇,就这样僵持着,沈荼额头开始冒汗,她想缓缓离开,忽然腿上一阵疼痛,便晕了过去。
    睡梦中好像有人对她说:“真怀疑你的血是什么做的,怎么什么毒都爱来找你的麻烦?”
    真的就像是在梦境中,四处的白光慢慢地散去,她看到了真真实实的慕隐,他穿着一件蓝色的便服,白色的头发整齐地束着,那张脸在对着她笑,有些戏谑。
    果真是做梦,只有在梦里,她才能看真切的看清楚慕隐,而且慕隐绝对不会露出戏虐这样的表情。
    “真怀疑你的血是什么做的,怎么什么毒都爱来找你的麻烦?”
    慕隐说玩,拍了拍她的头,又将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眼珠子跟着慕隐的手指移动,慕隐问:“能看见了?”
    沈荼迷茫地看着慕隐,刚刚复明的眼睛有些呆滞。
    慕隐说:“本来你的眼睛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康复,不过那条蛇身上的毒液刺激到了你眼睛上的毒,使得你现在就能看见了。”
    “哦!那条蛇呢?”
    “死了,你问它干嘛?”
    “它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没有好好感谢它呢,你怎么就把它弄死了,对了,就算它死了也要好好厚葬它,就葬在我的院子里吧,立上一个墓碑,上面就写‘蛇恩公之墓’。”
    “是不是还要每天香火不断?”慕隐补充了一句,看着这样有些调皮的沈荼,无奈的笑笑,递上了手中的药,沈荼恐怕是最听话,最配合的病人了,不管哭,接过就喝了下去。
    慕隐说:“虽然说它的毒性刺激你的眼睛恢复,但是毒性非常伤身体,要好好调养,我会换一种药给你,连续喝三个月。”
    沈荼放下了手中的碗,对慕隐撒娇道::“喝这么久,要吐的,现在我能看到了,不喝了。”
    “别闹!”
    “慕隐,你会立侧妃吗?或者,侍妾。”
    又是沉默,每每问到这样重要而敏感的问题,慕隐总是喜欢用沉默来当做回答。
    沈荼说:“你不回答,我就当做会,可是,如果你真的喜欢上了别人,要立侧妃,你至少跟我说一声,那样,我一来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太难过。你是王爷,我知道,你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对我敞开心扉,无话不说,但是也不要这样忽冷忽热,我经常会有一种会失去你的感觉。即使现在我们成亲了,可是这种感觉只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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