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仙

这一声呼唤，辗转了几多个春秋？那一个回眸，零落了多少个年月？眉间缱绻，又积聚了多少过往？而今两两相望，是否红尘，已相隔了一条深深的鸿沟……
    魏宇看着这个手段变得更加残暴，眼神变得更加冰冷的黑衣女子，嗓子如同被什么堵住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想到那一次，她那般决然地转身，他的心，就一阵阵，钝钝地痛，痛到不能呼吸。
    这个女子，就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刃，划过身体的时候，不会感觉到疼痛，但在很久很久以后，当鲜血开始溢出之时，那般撕心裂肺与绝望的痛，就会瞬间将你淹没。后知后觉，但却痛彻心扉。在你未发觉前，于你最柔软处，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一别数年，再次相见，二人都已不再是当初那青涩的少年。魏宇经历过种种生死历练，而墨离也遭遇了魏宇所不知道的磨难。此时此刻，当两双眼眸相对，一切，都陷入了一场蛊惑人心的静谧。唯有那眸子里变幻不定的复杂感情，孤独地诉说着，这岁月的斑驳与痕迹。
    “墨离，好久不见！”不知过了多久，魏宇终究是首先吐了口气，压制着自己波澜的心神，轻轻地开了口。那略带磁性的男中音，如春日和煦的朝阳般，晕散而出，让人忍不住想要闭目，去细细体味这音色下的无尽温柔。
    “嗯……”青丝拂过脸颊，黑衣的墨离轻嗯了声，带着杀气的眸子，此时不自主地缓和了下来，葱根般的手指，却是有些局促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
    “我、很想你！”胸腔之中，涌出无边的热浪，魏宇只觉脑子一嗡，第一次身体快过了思想，有力的手臂几乎在刹那间，拉过了面前那个如野蔷薇般清冷的女子，深深地将其拥进怀里，一遍遍诉说着心中那急不可耐欲要脱体而出的深深思恋，“我好想你，墨离。好想你……”
    一丝冷意一丝温软，还带着一丝幽香，清雅的芬芳，几乎让魏宇沉醉。贪婪地呼吸着这迷人的空气，魏宇第一次如此地确定自己的心意，他离不开这个人，他离不开这让他沉醉的气息，他再，也不想放手。
    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或者二者兼有，魏宇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爆炸了。那激烈的跳动，一下高过一下，如同寺庙里急促的钟鼓声，带着令人窒息的悸动。
    墨离埋首于那一片温暖中，耳边听着那如擂鼓般的跳动。这个在自己心中千回百转了无数遍的人，此刻，却是难以抑制地带着些微哭腔，一句句倾诉。感受到那股真切的浓浓思念，墨离的心，早就软了。
    多少次，回想起曾经那张带着悲伤、痛苦、落寞的脸，她以为自己再也无法向他走近，再也不会和他有交集……没想到，没想到才来到这个地方，因为一件小事故，二人竟不期而遇。而那个曾经青涩得都不太看自己的男子，此时此刻，竟因着思念之苦，不可抑制地拉她入怀，第一次，毫不避讳地对她诉说着自己的情怀。
    墨离抿了抿嘴，微微阖上了双眸，如同默认了自己这一刻，心的沉沦。够了，这样就够了，其他都不再重要了，什么都无所谓了，不要去想任何事情，只要此一刻，只要此一刻能成为永恒……那该有多好。她不由如此想。
    五彩神牛拉住呆愣的另一个女子，悄悄退到了一边，将这片安详之地，留给了久别重逢的二人。
    魏宇怀抱着那纤弱的身体，双手都忍不住发抖，生怕这怀中的佳人下一瞬又会消失。一年多来，这个让自己无比心痛，无比彷徨，却怎么也放不下的女子，此刻，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吗？
    怀中的温度，指尖的触感，还有那游丝般沁人心脾的芬芳。无一不表明着，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境。自己一个冲动下，竟是粗暴地将她纳入了怀中。然而，墨离却并没有反抗，魏宇能感觉到她在自己怀中呼吸的温度。
    温热的气流，在他的胸口回荡，让他的心都不由变得酥麻而柔软。此生若得此佳人眷顾，足矣。
    “墨离她，并不讨厌我！”一直芥蒂于最后分开时候的情形，魏宇以为，因为夏悠瑟的关系，这个女子，是讨厌自己的，讨厌自己三心二意，讨厌自己不专一。然而，此时此刻，眼见如此情形，魏宇才欣喜若狂地发现，她并没有真的讨厌自己。她还是喜欢自己的吗？带着丝丝惊喜，丝丝不安，还有怜惜，魏宇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些。
    “墨离，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心中被柔软填满，魏宇附在墨离耳边，轻声呢喃。不管当初她是因何离去，也不管当初她为何那般决然，魏宇只知道，眼前的人在这里，在他的怀里，那便足够了。如今，他只想知道，这些没有他的日子，她过得，好不好。
    “……”然而，魏宇没有料到的是，正因为他这一句话，给了墨离当头一棒，把她的心从沉沦中，拉了回来。怀抱中的柔软忽然僵硬了，墨离只是轻轻一挣，便脱离了魏宇的双臂，脸上的迷茫和沉迷已然不在。她整个人又恢复了那种冷冷的温度，漠然地望向魏宇。
    “墨离已死，你把她忘了吧！”淡漠的话语，从墨离微垂的嘴角，吐露而出。将刚刚还沉浸于温情中的魏宇，打回了原型。
    魏宇只觉胸口闷得难受，僵硬的手臂还维持着那环抱的姿势，整个人都呆住了。双眼模糊了的他，却是没有捕捉到，女子眼中，那一晃而过的悲伤与彷徨。
    “你、你在说什么……”魏宇强拉了个笑脸，蠕动了下嘴唇，好不容易才开口低声问道。而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则深深地望向女子，眼含乞求，乞求她不要再说出更多让人心碎的话来。
    “我是魔，你是道。”墨离看着面前失魂落魄般的男子，艰涩地开口道。却是字字如刀，狠狠地刺入了魏宇的心中。
    “墨离，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这些了？”魏宇自嘲地笑了笑，心中苦涩：为什么你不会找个聪明点、干脆点的借口呢？不是“我不爱你了”，不是“我恨你”，也不是其他什么足够有说服力的原因，而是“我是魔，你是道”。
    我不再是从前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子了，从你的话语中，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你的无奈？但你却不和我分享你的痛苦，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还不够去承担你身后沉重的负担么？
    “人，总是会变的。”墨离保持着神色淡然，她的心在颤抖，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再次沦陷，只得死死咬住嘴唇，咽下那爬上唇边的哽咽。
    “是吗？”魏宇苦笑了下，一时说不出话来，久久才稍微平静了下来。
    “我、我走了。”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闷和压抑，墨离轻声道，转过了身去，却又被一只颤抖的大手抓住了手臂。
    “墨离，真的、不能告诉我吗？”耳后是魏宇略带哀求的询问。墨离不敢回头去望，她害怕见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害怕从中看到那满含着的深情，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就此沉沦，更害怕把那未知的恐怖，带给这个人……
    “我……你把我忘了吧！”看不见对方悲伤的脸，看不见彼此忍不住流下的泪，墨离只觉得自己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肯挣脱开那只温暖的手掌。
    瞬间的失落，手臂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然而，只这浅浅的余温，也紧接着消散，直至冰凉。冷风拂过，吹干了她唇边不经意间溢出的血红。墨离再也不敢停留，柔夷颤抖着抬起，捏碎了手中坚硬的传送玉符。
    空间扭动，那冷傲的背影徐徐消失。魏宇看着那个倩影消失的地方，四周的空气似乎一瞬间被带走了，整个人如同雕塑般，好似顷刻间便失去了三魂六魄。
    魏宇呆立在原地，心如刀割。
    是因为我实力太低吧！所以无法插手你的事。你说，你是魔，我是道。那么，是不是说，有了强横的实力，就能破开这一禁锢，让你不再躲避？
    “啊！！！！”仰头狂乱地吼着，心中抑郁得让魏宇恨不得将自己捶碎。紧握着拳头，透明的泪珠随风而逝，魏宇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放任自己软弱。从今以后，他再不允许自己，如此无能为力。
    人来人往，漠然而无情。安静下来的魏宇，心中第一次这样清明，迅速地顺理着自己需要去完成的一切事情。原本有些黯淡的眸子，也随之渐渐亮了起来。
    “魏宇！魏宇！不好了！”正当这时，一旁却传来了五彩神牛焦急的呼声，魏宇一转头，就看到了匆忙跑来的五彩神牛，当即迎了过去。
    “怎么了？”开口问道，魏宇扶住了不住喘气的五彩神牛。
    “诶？墨、墨离呢？”五彩神牛走近才发现只剩魏宇一个人，不由脱口而出。
    “她、她走了，这个稍后再说，你快说发生了什么事！”魏宇连忙道，看见五彩神牛跑过来的时候，他心中就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这种感觉很少有，也只是在深穹山脉时，差点死掉的几次里，才出现过。难道，这一次，又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是、是上官翔，上官翔出事了！”五彩神牛来不及喘气，急冲冲地说道。
    “什么？！”魏宇一惊，抓住五彩神牛的肩膀，急忙问道，“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跟、跟我来！一时也说不清。”五彩神牛咬了咬牙，上气不接下气地朝着后方跑去，魏宇瞬间催动御风诀，将五彩神牛托起。
    “告诉我方向！”沉着脸说道，魏宇带着五彩神牛如闪电般地消失在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