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别塔号

第16章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探测1号正漂浮在黑夜中。周围再没有什么烟雾。能见度非常高。遥远地方一个圆球正发着光。或者,不是圆球,是一张脸,一张像一个星球那么大的脸。那张脸闭着眼张着嘴。探测1号刚才差点被吸进它的嘴里。
  我又出了一身的汗。
  我今天总出汗。
  我感觉自己快散架了。
  我假设这确实是一张人脸。我假设……这是一张人脸的投影。嗯,这样简单多了。要是五百年前的科学家经历了这样的事,他们一定以为自己看见了上帝,或者外星人。
  我从没见过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的脸,我指活着的人。那些死去的人的脸倒是见过很多。比如每次参加葬礼时。也在多媒体观赏室里看见过一些五百年前的电影资料。那时候的人都不会戴面具,我指实实在在的,隐形的面具人人都有,且不止一副?
  那是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属于“巴别塔号”上的每一个人,包括我自己。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张戴着面具的脸的投影?索瓦也看见了吗?他/她会不会已经被吸进那张嘴里了?里面到底有什么呢?如果被吸进那张戴着面具的脸的投影的嘴里,会怎么样?毁灭?或是进入另一个世界?还是仅仅从那里穿越到另一侧,也就是脸的背面。就像一扇门。
  我有一种猜想。
  也许索瓦也看见了一张脸,但那张脸没有戴着面具。我指,我看见的是索瓦的脸的投影,而索瓦会看见我的脸的投影。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我就是这么想了。因为只有这种解释最简单也最合理。
  如果想得复杂一点,那么我该提问了:是谁在这么做?是这颗星球本身吗?这是一颗有思想有意识的星球?
  继续。继续往下想。我告诉我自己。
  可是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不管怎么样,我得继续往前走。
  我驾驶着探测1号漫无目的的往前飞,心里想的全是索瓦的命运。我不该让索瓦出任务的。如果机器选中谁就是谁,那是天灾,那么我指明让索瓦出任务,就是人祸了。
  “佐伊”?好吧,让我们来谈谈你吧,“佐伊”。伟大的冥幻星“佐伊”。我们已经碰见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冥幻星,宜居星球离我们还会远吗?
  派崔克是怎么说冥幻星的?
  派崔克说,大爆炸确实存在,但不是像科学家们所说的那样,是大爆炸让时间和空间出现的,而是在大爆炸发生之前时空便已存在。
  时间分两种,空间也分两种。一种虚无,一种实在。虚无的无限,实在的有限。虚无只能对应虚无,实在只能对应实在。所以,对一切实在的事物而言,时间都是有限的,空间也是。
  在虚无中,时间没有□□没有终点,空间没有尽头。时空毫无意义。时间和空间是一种不存在的存在,存在的不存在。
  在实在中,时间有始有终,空间有尽头。时间和空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存在。
  虚无和实在相互分离又相互交缠。
  在漫长的虚无中点缀一小粒真实,而真实并不永恒,虚无才是。在真实出现之初,虚无便已存在,在真实消失之际虚无将继续持续。虚无是必然,实在是偶然。虚无是常态,实在是偶发。
  派崔克认为,宇宙空间曾经出现过一个体积大到没办法形容的星球,并且整个宇宙空间只有这颗星球。它会吸附一切物质。后来由于各种复杂的原因,它爆炸了。它的爆炸让宇宙星辰得以诞生。也就是目前宇宙空间中的一切星体都是那次爆炸的产物。所有星体都是那颗爆炸了的星球的一部分。
  冥幻星是那颗星球的心脏。其他一切星体是那颗星球的外壳。冥幻星企图重组自身,但是其它已经独立的各部分却在逃离,它们就像电子般充满了意识。这就是宇宙膨胀的秘密。
  冥幻星用自我爆炸的方式进行重组,每重组一次,体积便会变大一次。因为每次重组,它都会吞噬掉周围某个范围内的星体和物质。
  它不停变换成各种形态的各种性质的星体,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吸收周围的物质和元素还有各种力。
  就像蛇,每长大一次,就会脱一次皮。冥幻星每变大一次,就会死一次。不过那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假死,在假死中养精蓄锐。
  假设派崔克是正确的,这意味着我们进入了一个活着的生物体内。
  派崔克当然是正确的。
  我们确实进入了一个活着的生物的体内。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它在对我们进行考验?或者戏弄。
  关键是它对我们持善意还是恶意的态度?
  它要让我们走还是一口吃掉?
  它会把“巴别塔号”怎么样?
  它为什么没有吞噬掉“萝丝”和“罗伊”?
  毫无头绪。我长长吐了一口气。当我看向外面,我以为我眼花了。
  我正站在“巴别塔号”内。
  我确实站在“巴别塔号”内。
  我心里很疑惑,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错,我应该没有睡着,然后在梦中回到了“巴别塔号”内,哪怕在梦里面我也不会逃避完成任务。我不会。从离开“巴别塔号”前往“佐伊”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半途离开。
  我被一种神秘力量给送回“巴别塔号”了吗?
  那么索瓦呢?
  我应该去索瓦的房间或者驾驶舱看一看。可是当我抬起头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后我暂时放弃了去找索瓦,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萝丝的房间。
  “巴别塔号”内所有的房间差不多都一样。我仿佛走进了左右移位的自己的房间。这个房间里面一切的东西的摆设都跟我房间里面的相反。如此而已。当我走进洗手间,发现还有一个小小的特别之处,洗手台上方的镜子上贴着一张画,画上不是一朵白玫瑰,而是一个人的侧脸,一个男人的侧脸,我的侧脸。我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又摸了摸画上的左脸,心里涌出一股淡淡的暖流。我把右手放在左胸口袋处,心脏跳得很厉害。
  萝丝,萝丝。我在心里不停的叫着他/她的名字。
  我进门的时候他/她没有在外间,那里只静静的摆放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衣柜。别无他物。而此刻我正站在里间,这里只有一个洗手台和一个马桶还有一个用玻璃隔出来的洗澡间。洗澡间里面没有人。
  他/她一定出去了。而且很快会回来,不然为什么房门没有锁紧?
  这一切是那么的真实。梦里不会如此具体。我想我确实在“巴别塔号”内,不管我是如何回来的。
  我从里间走了出来,决定在椅子上坐着等萝丝回来,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等他/她,我要见他/她一面,一面就够了。甚至都不必说任何话。当我走出去的时候,我发现他/她正躺在床上,穿戴整齐,甚至连面具都没有摘。可能是刚回来,由于疲劳,快速入睡了。也许没有睡着,但是我没打算惊扰他/她。我悄悄走到窗户前,看向对面。
  我的房间一片漆黑。周围的房间已经零零星星亮起了灯。
  我回头看了萝丝一眼,他/她睡得很沉。我的视线从他/她的脸慢慢移到他/她的脚上,他/她的脚板心破了个洞。两个字母清晰可见,第三个字母只露出了一部分,但是已经足够了。前两个字母分别是“J”和“o”第三个字母应该是“h”。
  他是男的。我的萝丝叫John。
  我再次确认了一下,是左脚没错。这意味着那不会是他/她爸爸的名字。
  我的头隐隐的痛起来。
  我快速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那又怎么样?他是男的又怎么样?我对他的爱不会因为他的性别而改变。
  一丝一毫都不会改变,一切如常。
  我往前缓缓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他房间的门,哪怕是这样,我也依然想看看他/她长什么样。非常想看。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巴别塔号”内。当我的手再次触摸到那扇门的瞬间,我的眼睛正好对着房间号的位置,740?这里不是萝丝的房间,我离开之前已经把他/她移到1号了,在我回来之前他/她都将呆在1号房内。除了舰长没有人有资格移动房间。如果舰长牺牲了,第二任舰长会移动房间。但是,那是三个多月后的事了。舰长的死亡,一般需要在失联三个月后才被确认。除非他/她死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是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觉醒?或者说为什么会被放置在这里?不会无缘无故这样。
  我假设自己还在“佐伊”里面飘荡。
  那么这一切……
  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John站在窗前望着对面的火柴盒,手里拿着一小杯酒,是柠檬酒,酒瓶就放在桌上。
  我咳了咳。他没有转回头看我。他看得太入神了,或者陷入了某种沉思?
  我慢慢靠近他。我刚站到他身旁,打算开口说话,他却弯下腰打开了桌子的抽屉,一阵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抽屉里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那些花大部分已经干枯,尤其是那堆白玫瑰。我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佐伊。”他突然开口说。
  “你的门没关好,我轻轻一推就……”我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对面舰长房间内的灯亮了起来。舰长房间的窗户跟其他房间的窗户都不一样,它的左下角有个小小的字母“A”,当房间内的灯亮起来的时候“A”是蓝色的,当房间内的灯熄灭的时候“A”是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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