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羁

陈司成给王保强打电话，响了很多声才接，王保强闷声闷气的说谁啊？陈司成说我。王保强顿了顿，兴奋的说橙子是你啊，好久不见你了，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的。
    陈司成说我看电视了，那女人我见过，好像是刚进咱们公司的人吧，你怎么也掺和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来了。
    王保强沉默了一会儿说橙子这事儿你就别追问了，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话，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陈司成火大的说既然是假的那你就跟他们说清楚啊，你难道不知道艳照门毁了多少人么。
    王保强呵呵笑着说我哪能和艳照门比，可是橙子，我没办法，这是公司的决定。
    你说什么？陈司成抓着电话愣住了。
    王保强说他们告诉我说这样能更红，还说日本韩国都是这样做的。
    陈司成说你怎么堕落到和鬼子棒子相提并论了！王保强说我没办法，橙子，我没办法，我需要更红，我得挣到更多的钱才行。
    陈司成默默无语的收了线。
    他想王保强没什么让人指摘的地方，想着荣归故里总是无可厚非的。
    直到张强打电话来的时候他还处在这种郁闷的恍恍惚惚的状态。张强说陈司成，陈司成？你在听吗陈司成？
    陈司成说哦，我在听，张总有什么事？
    张强说这阵子张浩昊谢谢你照顾了，最近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陈司成还是恍恍惚惚的，说好啊，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张强说蔷薇山庄的那个游乐场怎么样，好吃的好玩的都有，时间你定。
    陈司成说市里就行了干嘛跑大老远去那里，张强结结巴巴的说其其实吧……我是想带张浩昊去的，结果那小子早就去过了。
    陈司成说哟那儿童票我可没法用，虽然我心理年龄还是儿童但实际年龄已经过三张了。张强说不是，老段给买的是两张成人票。
    陈司成笑笑说那就这个周末吧。
    张强想我是疯了才来这个游乐场，满场尖叫有什么好玩儿的，呃，看着那些机器转来转去忽上忽下就头晕，还想吐。
    再看陈司成倒是一副很兴奋的样子，上蹿下跳的嚷嚷着跳楼机！张强翻白眼心想怎么一个个都想坐那个，跳楼多悲剧啊，怎么就那么多人喜欢，然后又郁闷的想自己也还没到四十岁呢，怎么心态就老了这么多。
    陈司成玩的很high，跳楼机骤然下降的失重感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暂时忘掉那些烦人的事也好，就算立刻要落在现实的坚硬地面，至少在飞上天空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忽然他觉得有几滴水渐在脸上，冰凉，他迷惑的望着头顶上的天空想没下雨啊……然后在他转头望向张强的时候就全明白了。
    他看到一副毕生难忘的景象，张强在飙泪，确切的说他在跳楼机落下来的时候眼睛里喷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而他自己还不知道。
    陈司成脑海里突然迸出第一次见到张强时张强那不苟言笑的模样，他阴沉着脸坐在酒桌上，他还忍不住想象张强工作时的样子，是不是也老是板着一张脸对着下属吆三喝四的、
    想着想着陈司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大的让张强不明所以的张大了嘴看他，脸上还挂着刚才蹦出来的眼泪，样子要多傻有多傻。
    笑着笑着陈司成也流泪了，他又失去了一个兄弟，高锋，王保强，他们一个一个从他生活中离去，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开，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失去多少。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张强的嘴唇还有点抖，他接过陈司成递给他的饮料说谢，谢谢你哈。陈司成说头一次来都这样，多来几回就好了，坐过山车的时候坐咱们前头那俩小年轻看见没，铁定是来过巨多次的，不然怎么一边坐一边还玩抽纸牌呢。
    张强说那是他们牛，我的心脏可承受不了这个，陈司成说你们做广告的得多尝试新鲜事物，这也是新事物的一种。张强说你是不是经常玩啊，我看你满在行的。
    陈司成挠了挠头说以前念书的时候常和一群哥们儿到处瞎逛来着，现在大家都忙了，聚不到一起，自己玩也没啥意思。
    张强说柿饼拍完以后哥几个也很久没聚了，怎么样，最近是不是特忙？陈司成说还行吧，就是让个小鬼粘上了。
    张强尴尬的说咳咳，浩昊这孩子吧，他从小就缺人管教，他妈没得早，我工作又忙，就惯的他想干啥就干啥的毛病，不行，回头我好好说说他。陈司成连连摆手说别，千万别，我觉得他这样挺好的，自立，懂事，这样的小孩儿现在很少见了。张强立马得意的说那是，也不看是谁儿子。
    陈司成无语的想这还真是爷儿俩，就顺水推舟的开玩笑说是啊，要不是他我今天怎么能这么荣幸跟英德的老总一块儿度假啊，对了，我看你们给雷氏做的那个房产宣传片了，要是我有钱一定去买一套。
    张强更得意了，说我不是跟你吹哈，只要我们公司出的广告，没有一个不热卖的，你等着看吧，我还要做电影和电视剧，电影嘛，票房要过亿，电视剧嘛，得让他一开播观众就不想换台！
    陈司成想这个男人哪来的这么大的自信呢，他看着张强雄心满怀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儿羡慕，说你一定能做到。
    张强说到时候我捧你上一线呗，陈司成一口饮料喷出来说那到时候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是你捧我，潜规则这仨字儿我可承受不起。
    张强想也不想的说俩男人，谁潜谁啊，有什么好潜的。
    话一出口两人都囧了，都是圈子里的人，那三个字后面的事情不清楚也知道个大概，这个话题在老板和明星之间提起，永远是敏感的。
    陈司成说算了您能让我演个小成本的文艺电影就行了。
    张浩昊问大强子今天你玩的开心不？张强说开心啥，你老子我的心差点从嗓子眼儿里掉出来来，比上一天班还累。张浩昊惊讶的说不是吧，大橙子很会玩的呀，你和他一块儿怎么会玩不好呢。
    张强忽然有点儿心烦意乱，摆了摆手说你爹我老了，小孩子家家的别问那么多。
    陈司成刚踏进家门，他娘劈头盖脸甩过来一沓纸，说看！
    陈司成手忙脚乱的去接，一边接一边埋怨说娘啊，你儿子可全靠这一张脸吃饭，要是毁了您和我爹就得喝西北风去了。
    他娘说你不看我和你爹现在就出门要饭去，别耍贫嘴，给我好好的认真的仔细的看！
    陈司成说如果是让我去相亲就还是免了吧。
    结果还真是一张张漂亮姑娘的相片，陈司成他娘絮絮叨叨的说这个是你张阿姨给介绍的，财大毕业，盛源会计事务所的业务主管，还有这个这个，是你刘叔叔的外甥的同学的表妹，书香门第出身，父母都是教书的，你再看看这个……
    陈司成受不了了，拱手作揖说娘啊娘，您让儿子喘口气好吧，这么多好姑娘我得一个个慢慢看啊。
    他娘不依不饶，说不行，你今天一定得给我挑一个出来，不然今晚别想吃饭。
    陈司成无奈，随手拈了一张说那就先相这个。
    没想到他娘看了看以后立刻眉开眼笑，说我也觉着这个最好，啧啧，我儿子就是有眼光。
    制片人是一部片子的主宰，有权决定拍摄影片的一切事务，包括投拍什么样的剧本，聘请导演、摄影师、演员和派出影片监制代表它管理摄制资金，审核拍摄经费并控制拍片的全过程。可以说是太上皇级别。
    于是李辰接到颜慕悦的电话后给段亦宏打电话说总BOSS召唤，不能陪您一起跳楼了。
    段亦宏说我一个人死不瞑目啊。你要快点来陪我！
    李辰嘿嘿笑说颜颜找了几个演员来研究剧本，合适估计能定几个。
    段亦宏说还有模有样的。
    李辰到的时候菜已经上来了，颜慕悦看李辰来了招呼坐下，说辰儿帮你点完水煮鱼了。
    三个人站起来挨个握手顺便自我介绍。李辰看了一圈心想都是新人啊。
    有个鳄鱼肚的老板坐在颜慕悦边上，长相很有后现代风格，完全是鲶鱼和变形金刚的混血。对着李辰点点头。
    客套话说完了，对方的意思是安插几个新人。颜慕悦这边负责炒作。
    至少这样安插新人的事李辰没少遇到过，广告周期短，最适合混个脸熟。这么多年没有100也有50了。
    颜慕悦一贯的态度是有钱的是老大，献媚之余不忘提及合作的好处。把李辰的才华夸大十二分后，又鼓吹自己的炒作能力。
    李辰有不少覆盖率高的广告，明星认识的又多。颜慕悦也算是在公众媒体露过脸的人。几个新人听的一愣一愣的，明显没见过什么世面。
    谁挑起个话头，几个新人开始说娱乐圈如何如何，骨子里却明显嫩的很。暴发户一脸不屑，娱乐圈嘛，只要有钱，想让谁红谁就能红。
    李辰忍不住跟新人们说你们知道洪毅吗？
    几个新人立刻消声。
    颜慕悦向着李辰努努嘴说和洪哥关系不一般。
    洪毅现在是退了，但关系还在那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娱乐圈水深着呢。有后台比不上贵人提携，而且后台也分三六九等。
    几个新人相互对望几眼，收敛了很多。
    吃完饭后李辰送颜慕悦回家，说颜颜你悠着点，咱那本子加起来才几个角色啊，你今天□□来三个，之前还有一个你那边的关系户。
    颜慕悦说剧本改改，医院里病人多一点不好吗，雇群众演员要花钱，雇他们只要收钱就行了，何乐不为。现在就要精打细算，不然超出预算怎么办。
    李辰说咱是什么角儿啊，你心里明白这片子怎么回事。之前说的那么神，拍完就见光死了。
    颜慕悦说女演员想出镜，先陪导演睡觉。甭管怎么个出镜，这是这行业的规则。现在省下卖肉的功夫，直接明码标价两边都省心。
    送颜慕悦到家后给段亦宏打电话，说现在要是有交警叔叔拦我就我死了，酒后驾车。
    段亦宏说喝了多少啊。
    李辰说一瓶，都进小区了，没事。
    段亦宏说又多了关系户？
    李辰说明码标价的，颜慕悦总要拉赞助。按当今的道德标准，有钱的都是爷。颜颜也算是心狠手黑，出手就见血，三个龙套500万。
    段亦宏心想制片人有权改动剧本情节，决定导演和主要演员的人选。说是合作，可别被她给卖了。
    陈司成事后做年终总结的时候觉得今年做的最傻的事中绝对包括来公司找王保强。陈妈妈絮叨一整天，说保强这样的老实孩子出了这种事，绝对是被公司设计的，任凭陈司成怎么说都听不进去，死活要陈司成去王保强公司看看王保强最近怎么样了，说要是那孩子憋屈的话就拉到家里来吃顿好的。陈司成本身熟悉圈子里这点事，王保强绯闻女友他多多少少也听说过，左小娜，是公司培养了三年才有机会出道的，开始是老板重金签的□□，睡几个月腻了，入幕之宾换的那叫个勤快，导演副导演场记编剧阅人无数，之后竟然还能重新爬上老板的床，也算她好本事了。有一次拿着老板的金卡去香港血拼的时候被富姐帮撞见，里面恰好有老板娘，正宫夫人一巴掌扇过去，大骂只要是裆里有肉，狗都不放过。老板架不住大老婆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还有枕边风嗖嗖吹，找她经纪人商量了商量决定还是早断早干净。虽然不能放眼前，但心里还惦记着，觉得不让她小红一把对不住她跟自己这些年，就琢磨着怎么能炒个绯闻，一来二去找上了全公司最老实的王保强。
    别人心里都明白，就只有王保强傻呵呵的觉得自己倍受重视。陈司成心想见到王保强得嘱咐他一声，省得被人利用，听不听那是他的事，把话说透了算是自己这个当兄弟的给他的最后一点情分。在公司转一圈没抓到王保强，倒跟左小娜迎面碰了个正着。左小娜愣了一下，随即笑的甜腻腻的说陈哥好。
    陈司成怜悯的想好好一女孩子，生生让这个圈子毁了，也没心思和她多说，哼哈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
    左小娜看着陈司成的背影，和经纪人说陈司成最近好像没接什么片子嘛。经纪人说柿饼之后红是红了，只可惜是粉红，人又野惯了，公司对他是睁一眼闭一眼。左小娜说哟，那他也不怕没饭吃。经纪人说你懂什么，人家有手段啊，英德老总的心头肉被人家攥的死死的。就这本事人家就甩你这靠和土包子炒绯闻上位的一条街。知道不，英德马上要上新戏，主题歌已经定死了给他了，我看以后拍戏也肯定他是男一。左小娜撇嘴说平时装那么清高，还不是一样被潜的货，谁也没比谁好多少，哼。
    正所谓世间最怕以讹传讹，更何况有人存心煽风点火，于是等这个所谓的阴谋论传到张强耳朵里时，已经比它的最初版本劲爆了不知道多少倍。
    张强心里不舒服，下午上班的时候笔掉到地上无数回，他劝自己陈司成不一样，应该相信他不屑于这么出名，可还是莫名的窝着火。
    回家后看到张浩昊在和陈司成打电话，一口一个大橙子，张强心想浩昊什么时候和陈司成走的这么近了。张浩昊说大橙子你最近怎么那么闲啊，不用开工吗。
    陈司成说还不许我挑挑本子？演员是一项伟大而严谨的职业，小子别把它想的太简单了。
    张浩昊回头看看自己老爸，张强正面无表情的倒茶喝，他转过头和陈司成说要不我帮你找个工作吧，完事请我吃披萨就成。
    陈司成说别变着法的骗我陪你出去玩，一个小学生居然比我还闲,我要是靠你吃饭这辈子只有要饭的命了。
    张浩昊说绝对正经工作，你就等着请我吃东西吧。
    撂下电话张浩昊就奔着张强去了，冲到客厅坐下说老爸，你小秘书说公司现在有服装广告的音乐没定是不是？
    张强说那个得让客户选。
    张浩昊说那可乐广告的拍摄人选定了吗？张强心里明白张浩昊这是在帮陈司成张罗呢，一转念想到传到自己耳朵里的那些话，就莫名的带些不悦说可乐广告要用客户指定的代言人，除非事先签过合同的，否则谁也别想插一脚进来。
    张浩昊哦了一声就回屋玩电脑去了，看样子是有点郁闷。张强想我还不高兴呢，这世界上那么多关系户，要是一个个都照顾过来老子公司早黄了。